第14章 意外的依赖

等待基金会结果公布的一周,本该是充满期待和焦灼的。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稍微松懈的时候,给出沉重的一击。

就在结果公布的前一天,林若薇正在公司主持一个关于下季度市场计划的部门会议。会议进行到一半,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震动声在相对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本打算按掉,但瞥见屏幕上闪烁的“王医生”三个字时,心脏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王医生是母亲的主治医生,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绝不会在她工作时间直接打电话过来。

她向与会人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按下了接听键。

“林小姐,请您立刻来医院一趟!”王医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肃,“您母亲突然出现急性呼吸衰竭和心脏功能异常,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已经将她送入ICU(重症监护室)进行抢救!”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她耳边轰然炸响。林若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母亲……ICU……抢救……这些词语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我……我马上过来!”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语无伦次。

挂断电话,她扶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巨大的恐惧和慌乱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会议室,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宣布会议暂停。同事们看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关切地询问,但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没事……有点急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关上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强撑瞬间瓦解,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感几乎将她吞噬。母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是她拼命奋斗的所有动力来源。她不敢想象,如果……

就在这最慌乱、最六神无主的时刻,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江辰的名字。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颤抖着手指,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名字,拨了出去。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声音:“江辰……我妈……医院……ICU……”

电话那头的江辰显然愣了一下,背景音里原本有些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瞬间消失,似乎是他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随即,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异常沉稳、果断,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在哪家医院?具体位置发我。待在办公室别动,锁好门,我马上过来接你。”

他的声音像一道定心符,瞬间穿透了林若薇混乱的思绪。她依言将医院地址和楼层信息发给了他,然后就像个失去行动能力的木偶,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她不停地看手机,看着时间缓慢地跳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最坏的念头。

不到二十分钟,她的办公室门被敲响,然后江辰推门而入。他显然是匆匆赶来的,额角甚至带着细密的汗珠,呼吸还有些微急促,但眼神却异常冷静和坚定。

“走。”他没有多余的废话,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时,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握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他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将她带离了办公室,下了楼,塞进他那辆跑车的副驾驶。然后,他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动作流畅而迅速。跑车发出一声低吼,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车流。

一路上,江辰将车开得又快又稳,熟练地穿梭在拥堵的城市道路上。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从后视镜里投向她的、带着担忧的一瞥,让林若薇知道,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打开了车内的暖风,温暖的空气渐渐驱散了林若薇四肢的冰凉。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那片巨大的恐慌,似乎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而稍微有了一丝可以依附的角落。

赶到医院ICU区域,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惨白的灯光,医护人员匆忙而严肃的身影,无不加剧着人心头的沉重。王医生早已等在那里,面色凝重地向林若薇交代着病情。

“突发性肺水肿引起呼吸衰竭,同时伴有严重的心律失常……目前已经插管,上了呼吸机,用了强心剂和利尿剂……但情况还不稳定,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

各种复杂的医学术语、冰冷的仪器名称、充满风险的治疗方案,像冰雹一样密集地砸向林若薇。她努力想集中精神去听,去理解,但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王医生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她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令人恐惧的词语——“生命危险”、“病危通知书”……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住。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极其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轻轻握住了她冰凉且不住颤抖的手。

是江辰。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像一个可靠的堡垒。他手掌传来的灼热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奇异地让她慌乱到几乎要失控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一块浮木。

他接过了与王医生沟通的主要任务。他条理清晰,语气沉着,向医生详细询问着各种细节——引起病情突发的可能原因、当前治疗方案的具体作用和潜在副作用、是否有更优的备选方案、国内外对于类似病例的最新治疗进展……

他展现出的冷静、逻辑和对医学知识的快速理解能力,与林若薇此刻的慌乱无措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他不再是那个看起来散漫不羁的公子哥,而是一个在危机时刻能够顶天立地、值得信赖的男人。

“王医生,”江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份量和决心,“请务必用最好的药,最新的治疗方案,不需要考虑费用问题。我们需要的是最大的生存几率和最好的愈后效果。如果需要任何国外的特殊药物或者设备,请立刻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他甚至没有征求林若薇的意见,就直接做出了最有利于病人的决定。然后,他立刻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开始动用他的人脉关系,联系国外相关领域的顶尖专家,希望能尽快进行远程视频会诊,提供治疗建议。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将林若薇护在身边。处理各种繁琐的缴费、签字手续;冷静地应对着闻讯赶来、嗅觉灵敏的几家媒体记者,用强硬的姿态将他们挡在医院之外;甚至细心地为她买来温水和食物,尽管她一口也吃不下。

林若薇坐在ICU门外的长椅上,身上披着江辰硬塞给她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她看着江辰忙碌而沉稳的背影,穿梭在医护人员和家属之间,处理着各种繁杂事务,将她牢牢地护在他构筑的安全区里,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和压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依赖感,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在这个她最脆弱、最无助、最接近崩溃的边缘时刻,是他,这个她曾经抗拒、猜疑、甚至冷言相向的“契约丈夫”,给了她一个可以暂时喘息、可以依靠的港湾。

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

原来,卸下所有防备去依赖一个人,感觉并不糟糕。

原来,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保护着,是这样的温暖。

泪水,终于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绝望,其中混杂了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感激、震动、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悄然转变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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