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小孩儿的哭闹声震得谢掌门伸出去的双手一僵，抬手就捂了耳朵。他脸上的神色霎时又有些复杂……

他已经多少年没听过小娃娃的哭闹声了？上一回听还是谢铃铃小的时候……这哭闹声，吵得他脑仁疼，他的八宝不是小孩，是剑！灵！

谢掌门皱眉看向玉灵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玉灵儿抱臂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就你看见的这样。”

就一小哭包，小怂包吧。

谢昭一只脚跨进殿门，听得这小孩儿的哭声，脚步一滞，待看清躲在青衣小姑娘身后的小孩儿，他抬手就捂了自己的嘴——

瞧瞧他都看见什么了？

难怪，师父支支吾吾不说！这小娃娃……长得怎的就这么像他家小五呢？可小五……不至于吧，这才几天？

难道他这些天光顾着修剑，废寝忘食？一晃神就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了？

他回头瞄了眼门外明晃晃的大太阳，一拍脑门：不至于吧？

谢掌门瞧着自家徒弟这傻愣愣的模样儿，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这老二脑袋抽风，又想歪了……谢掌门轻咳了声，沉声道，“这是剑灵，八宝。”

“八宝？”谢昭抬脚进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他现在思绪都还有些乱……剑灵？八宝？

这名儿……师父铸的剑？

谢昭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头灌了下去。

“让小姑娘见笑了，这是我家不成器的二徒弟，谢昭。”谢掌门轻咳了声，给正闷头喝茶的谢昭打了个眼色。

谢昭这才回过神来，给阿绿行了个礼，“在下玄剑宗，谢昭。”他看向自家师父，“这姑娘是……”

谢掌门言简意赅，“故人之后。”

谢昭点点头，原来如此……

阿绿对上谢昭的视线，也回了个礼，“见过谢公子，公子叫我阿绿就好。”

谢昭……阿绿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一个淡金色的身影，沧海上见过的淡金色龙……玲珑姑娘？

这么想着，不由得好奇，又抬眼看了眼谢昭……眼前这人，一身杏黄搭配米白的衣衫，剑眉星目，身量颀长，瞧着是个俊朗的青年。

想到玉灵说过的情债二字，阿绿抿了抿唇：

与玲珑姑娘倒是般配。

谢昭对上阿绿的视线，眼睛一亮，扬起了个笑容：“阿绿姑娘客气了，叫我阿昭就成。”他左右看了一眼，“怎么不见小五，他没回来？”

“他回后山了。”容公子把她送到客房，才回的后山……

他本是要陪她等谢掌门的，但是……俩人就这么干坐着等，也挺别扭的，她还是劝他回去歇着。

“差点忘了这个……”阿绿弯腰，从桌边放着的背篓里取出一个小陶罐，朝玉灵递了过来。

谢掌门一眼就认出上面贴着的是尉迟家的镇妖符，他挑眉看向玉灵，“这是？”

“哦，是胆小鬼……先前在沧临城碰着罗小四了，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玉灵说着，用灵力卷了过来，抛给谢昭。

“你拿着，一会给你尹师妹送去，就说是个害人的东西，让她看着办。”

“那我……”谢昭接过陶罐，看向谢掌门，试探道，“那我顺道去瞧瞧小五？”

谢掌门也嫌他杵在这儿，朝他摆摆手，“去吧……”话落，心念一转又有些后悔，谢昭这个八卦精……

他赶在谢昭出门的之前开口，“等一下——”

谢昭跨出去的脚僵在半空，“师父……”

玉灵瞟了眼谢掌门还有些微红的眼眶，她怕谢昭呆久了会瞧出点什么来……都是当师父的人了，哭鼻子被徒弟瞧见什么的，多没面子，多尴尬呀！

她轻咳了声，截住了谢掌门要说出口的话，朝谢昭摆了摆手，“去吧，别聊太久了，小五他这些天没怎么睡，你让他歇歇。”

“哦！”谢昭点头，在师父改变主意前，召唤出飞剑，飞了出去。

谢掌门想起玉灵刚说过的话，眉一挑，“罗小四？你见着他了？”

“嗯。”玉灵点点头，“这事回头再和你说，现在要紧的是剑灵的事儿，你先给八宝瞅瞅。”

阿绿接收到玉灵的视线，弯腰又哄了会剑灵，才把灵剑拿了过来，递给谢掌门。

谢掌门接过灵剑看了好一会，脸色忽地一沉。

“……他一直都在青嶂山呆着？”

“嗯。”阿绿点点头，算了一下，“有几十年了吧，从我阿爹小时候就在青嶂山了。”

从她阿爹小时候……谢掌门眼眶瞬间又泛了泪光，但这次总算是忍住了，没有刚开始那般汹涌。

他背过身去，抬袖偷偷抹了把眼泪。

他就是一想到，他的八宝吃了几十年的苦，眼巴巴地饿了几十年，他心里就特别特别的苦……还有他的小仙女……

谢掌门闭了闭眼，好一会才稍微缓过神来。

只是说话，还带着点哽咽。

他觉着有些不自在，瞟了阿绿一眼，见她微垂了眼眸，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往椅子上一坐，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闷口喝下，才道，“就是在青嶂山呆得久了些，其他的还要细细检查，也不急。”

“嗯。”阿绿点头应是，又想起这几天八宝一直在睡……

“从契约后第二天起就给他喂灵石了，平时吃了灵石就有精神了，可这几天却一直在睡觉……会不会是还有其他问题，严重不？”

谢掌门扫了眼剑灵，叹了口气。

“你们走的水路，海上湿气重，他是剑灵，还小，有没灵气护体，会这样也正常。在山里住一阵子就会好些了。”谢掌门说着把剑交回到阿绿手上。

阿绿接过剑，转身就把剑放回剑灵手里，让他继续抱着。

八宝吸了吸鼻子，又往阿绿身上蹭了蹭。

谢掌门瞧着剑灵这小动作，眉头皱了皱……这剑，还是得修！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赶紧地把四宝给回炉重铸了才行……这么一想，谢掌门眉头拧得更紧，嘴巴也向下压着。

想到修剑，他再也坐不住了，从坐椅上弹起来就急急往外走。

“你就先在宗门里住着，就当在自己家就好，有什么需要就跟小六提，不用客气。过些天，我得空了，再给他细细检查一番。”谢掌门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对了，咱宗门灵气充沛，灵石可以不用喂了。”

他们也没灵石了就是……谢掌门在心里叹了口气。

“嗯！”阿绿点点头，给谢掌门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谢谢掌门！”

谢掌门回头看了眼阿绿，心情又有些复杂。

-

谢掌门回了铸剑峰，还是和玉灵提了想要收阿绿当徒弟。

玉灵听说谢掌门不仅要修剑，还动了收徒弟的念头，眉头一皱。

“……你这已经不是执念，是魔怔了你知道吗？”玉灵用力弹了一下谢掌门的额头，想让他清醒一些。

“哎哟，哎哟！”谢掌门莫摸自己鼓起个包的额头，“话本子里不都这么演的？”

玉灵挑眉，“话本子？”

“嗯嗯！”谢掌门点头，从怀里掏出几本话本，“诺——”

“魔尊他悔不当初？他的替身白月光？黑化道君的心尖宠？”玉灵嘴角狂抽，“这话本你哪来的？”

谢掌门瞄了眼玉灵，选择沉默。

玉灵换上黑化脸，体形暴涨，灵气四溢，“姑祖奶奶可不记得有给你买过这东西——”

谢掌门被玉灵儿突然释放的威压吓得腿一抖，抱头求饶，“不，不是我买的！是，是老二落在这儿被我捡到的——”

虽然真相是他从老二那顺来的，但他会说么？

打死也不说！

“老二？”玉灵收回威压，“这话本，除了你俩，还有谁看了？”

谢掌门摸摸下巴，皱眉想了一会儿，“就，小四吧？老二每次下山回来都往小四那儿跑一趟。”

“……”玉灵深吸了口气，伸手拍在谢掌门肩膀上，“我说……”

“哎？”谢掌门一个激灵。

“你要不要换个继承人？”玉灵阴沉着脸郑重提议。

谢掌门胳膊一抖，打了个激灵，“不，不用吧……”谢掌门移开目光，“我觉得老二……就还挺好。”

“挺好？”玉灵冷笑。

这玄剑宗的掌门，一届比一届奇葩，一届比一届难带！就不能给她安排个省心点儿的？

“其实老二真的还挺好……”谢掌门觉得有必要为自家徒儿辩解一下，“人勤奋，能干，吃苦耐劳，对师兄弟姐妹都好……”

谢掌门摸摸胡子，点点头，补充道：“也算得上尊师重道。”

这么一说，他对自己徒弟又还挺满意的。

“关键是，三观正，无不良嗜好，爱看点话本又不伤天害理——”谢掌门觑了下玉灵的神色，“可别说，这话本还真怪好看的~”

玉灵看了眼捧着话本，似乎只要她点个头，就要过来给她来个强推的星星眼的谢掌门，叹了口气。

“你说行就行吧。”玉灵说着闪身飞回了玉符里。

谢掌门眼瞅着玉灵儿神色不太对，急得围着玉符团团转，挠着脑袋关切问，“玉灵儿，你怎么了？”

玉灵闷闷的声音从玉符里传来，“没事。”

没事儿，她只是……

可能大概是想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