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吓了一跳,道:“哪是我胡说。我是看公子年轻,未必信这些,才和公子说说。谁知你和那些岁数大的人一样,这样在乎这些事。公子就当我没说过,没说过……”说完小二抹了一把桌子,赶紧溜了。
息长看池梦璘脸上怒意渐浓,道:“你别气,若真是吃人的脏东西,我们把他揪出来杀了就是了。”
池梦璘气冲冲道:“敢坏我水龙神的名声,干出吃人这种勾当来,他算是活到头了!”
挽仙镇一带的山中,多是雾气缭绕。池梦璘和息长寻着血腥气找了一路,才寻着那脏东西的影子。光天化日,那东西叼了个不知道什么的残骸,闪得极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待池梦璘和息长找到那怪物时,它也摇身一变,化成了人形。它一身黑衣,身形高大,像一团漆黑的烟雾——是一只黑眚。黑眚本是没有形体,看不清面目的妖怪,一般只是一团似人影的黑气,这只黑眚竟然可以化作真正的人形,恐怕是吃了很多人的魂魄以提高修为……
池梦璘化作人身后在挽仙镇附近守了几百年,这期间并未碰见一个灵物或怪物化作人身过,这竟是第一次。
这只黑眚身上浓烈的血腥气让他一阵作呕,忙用袖子遮住了鼻子。
他强忍住那全身灵气翻江倒海的感觉。从琉音阁出来已经数月,前几日他又摘了那灵悠果的耳饰,这身上汹涌的灵力似是一头野马,几欲脱缰而去。直惹得他脾气又差了几分。
那只黑眚见了他们,开口便笑了:“我当是什么降妖除魔的道士,没想到是同类。”
“谁跟你是同类!我们可没靠吃人修炼!”息长吼道。
黑眚看了看他二人,对着池梦璘道:“哦?我还以为修得如此美貌,就是为了引人上钩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池梦璘最烦别人说这种话,召了鸣泷剑,电光火石就朝他刺了过去。
那只黑眚也召出了自己的兵器迎上——是一把燃着火焰的烈焰刀!那刀的力道汹涌有力,震得池梦璘虎口生疼。他急忙用破波咒司了水,径直冲向那魔物心口!谁知那魔物非但不躲,还甩手一团火焰直奔息长而去。
息长速度很快,一闪身躲过,他脚下的地面燃起火来困住了他。
“息长!当心!!”
池梦璘却因此分了心,被那魔物一把抓住了喉咙。黑眚咧嘴一笑,道:“美人,专心啊!”
池梦璘被他掐的喘不过气,眼前视线都开始模糊不清。他努力令自己保持清醒,抬手念咒掐诀,一瞬间一道水箭缠上那只黑眚的手腕,黑眚受不住,便将手松开了。
池梦璘眼疾手快又几道水箭冲向黑眚,黑眚一连退后几步,捂住心口。
息长也在同时从火中脱身,扶住池梦璘问道:“没事吧?”
池梦璘咳了几下摇了摇头。眼见那黑眚提刀又杀过来,池梦璘哑声道:“先想办法困住他!”息长司了水几个闪身,便将那只黑眚围住。池梦璘又放了几道水箭出去,那只黑眚闪身躲过,抬手召了几个火球,池梦璘和息长的周围都燃起火来。这黑眚手段阴毒,还未等池梦璘和息长反应,就将几个大火球落在了树木密集处。那些树木草地顷刻间就熊熊燃烧起来。
挽仙镇的郊外比不得仙泽林,不出几里已经是挽仙镇的寻常人家,若是大火吞山,后果不堪设想。
池梦璘觉得这黑眚似是有意在周围放火,心想:若是大火再烧去挽仙镇,怕是更要记在水龙神的脑袋上。想到这也顾不得其他,化了龙身飞上天去。
“池渊!!”息长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还没想明白哪有问题。刚试图劝住池梦璘,却见他已经化了龙身,他拦了一下,也没拦住。
池梦璘司了沉香湖的水,瞬间天上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便下起雨来。
顷刻间,瓢泼大雨就将那熊熊的山火扑灭了。
挽仙镇的人本来看见山上浓烟滚滚,以为山火将至,慌乱一团。却突然见到一条白龙在天,瓢泼大雨顷刻间就将山火扑灭,自然以为又是水龙神现身,呼啦啦跪倒一片。
池梦璘在天上看到,心想,呵,除恶平乱,还得是你们的水龙神。
待他化回人身,还没落地,就见那黑眚已经提刀砍了过来——瓢泼大雨令他所有的火系法术都失了效。他没了火,只拼剑法,自是敌不过池梦璘与息长。
息长持了软剑砍向他腰间,池梦璘则持了鸣泷,一剑刺在了他心口!
那只黑眚受伤倒地,恶狠狠地对池梦璘道:“你明明也是个妖,却偏要学那些降妖除魔的道士!那些人若知你是妖不是神,才不会感恩于你。而你对我的今日之恩,我他日必报,你给我记着!”说罢化作一缕黑烟,便消失了。
“竟然叫他逃了!”息长跺脚道。
“他这伤,不重修个十年八年,是好不了的!量他也不敢再到挽仙镇,若是再到这儿来,我便一剑穿了他的喉!”池梦璘收了鸣泷剑,他撒了邪火,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感觉也平复了几分。
琉音阁内,流绪带了归殊正与丰泽品茶闲聊。
丰泽斟了茶,道:“已闲,我连日来多次探访挽仙镇,已经可以确定沉香湖附近有非同寻常的灵物。那灵气虽已极力隐瞒,但仍清晰可察。”
流绪打开他的扇子轻轻摇了摇,道:“你可问过那二人么?”
“问过。”
“怎么说?”
“他二人说,不曾见过。挽仙镇一带,能拥有幻化人形以上强大灵力的,似是只有他二人。”
丰泽说罢转向归殊,问道:
“你那边可看到什么头绪么?”
归殊摇摇头,道:“不曾。拥有这灵气的东西要么在蛰伏,要么变数太多,并看不到和此物相关的任何。”
流绪沉默了片刻,似在思考,又问丰泽道:“此事……当真与他二人无关么?”
丰泽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接着道:“还不知。”
流绪见他这个样子,揶挪道:“我这么好的茶叶,您就这么一口吞了,咂摸出味儿来了么?”细细品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茶,问归殊道:
“那可有迹可循?”
归殊笑了一下,接着看向丰泽,道:“星君若是要寻,还需回溯星君刚到挽仙镇时,可还有没问透,没查透的线索?”
流绪听闻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道:
“当日既是暮山真人来替他解围,你何不去找暮山真人问问此事?”
丰泽又斟了一杯茶,流绪见他沉默不语,接着道:
“你且直接问他,挽仙镇的灵物,可与他有关,可与池梦璘有关?”
说完,见丰泽仍是望着茶杯出神,便合了扇子,敲了一下丰泽的肩,道:“你当真无趣。归殊,我们走吧!下棋去了!”
“池渊!池渊!不好了!”息长从外面回来,人还没进龙鳞洞,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
池梦璘听他声音急切,起身问道:“怎么了?”
息长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挽仙镇上……挽仙镇上……来了一群仙士。说是……要来捉妖。”抓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道:“挽仙镇的百姓都传开了,说今晚,道长们就要作法捉妖!”
池梦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附近的魔物精怪早都清理干净了,这时候说来捉妖,必然是冲着你我来的。”
池梦璘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妖,如今这帮人指着鼻子来挑衅他,他怎么能不气。他束了发,对息长道:“你躲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息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池渊!别去了吧!我今天心里乱乱的,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我们就在这儿躲一躲,好不好?”
“不好。”池梦璘甩开息长的手,道:
“就凭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来捉妖,我就是要让他们长长记性!”
走到洞口还不忘嘱咐息长一句:
“你怕就不要出去,给我乖乖在这躲好!”
息长看他要发火,已是不敢再惹他,跟到洞口就停了下来。今日挽仙镇乌云密布,明明是白昼,却已经似是傍晚,看来是免不了一场大雨。息长看着那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不要下雨,不然池梦璘淋了雨,弄脏了衣服,回来怕是又要发好大的火了。
天空阴霾密布,天色颇暗。挽仙镇已早早点上了灯火,但却没了平日里热闹的气氛,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人心惶惶。
一些店铺,住户,都关紧了大门,只有一些胆大的掌柜还开着门。
池梦璘走进一家茶馆,刚坐定,发现茶馆里只坐着有三五个仙士,再无其他客人了。他心里冷哼一声:“真是冤家路窄。”但是在挽仙镇上又不好无缘无故动手,他心里盘算着要何时与那些仙士对峙,觉得还真是有点麻烦。
“公子!公子!”池梦璘听见有人叫他才回过神,说话的人正是茶馆的店小二。
店小二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道:“公子,您没听说那些道长今晚要捉妖么?”店小二说完还往那些仙士那桌看了看,又小声对他道:“咱们镇上最近不太平,总是有些脏东西。你看连这别的地方的道长,都来咱们镇上捉妖了。公子没什么事还是早些回去吧。家里人免不得要担心。”店小二看他眉清目秀,穿得也体面,身上还用了好闻的熏香,只觉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不知道事,跑出来玩儿的。
池梦璘喝了一口茶,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不要紧。本公子也会捉妖。”
那店小二听见他说会捉妖便抬了头,见他笑得如此好看,一时愣住了。心里只道:天老爷,这要是个女儿身,求亲的队伍怕是要绕上这镇几圈。
“小二!再加壶茶!”听到仙士那桌叫人,店小二才回过神,赶忙过去倒茶。那群人虽不多,说话却很是吵闹,在今日这样人少又安静的茶馆中,听得一清二楚。
池梦璘不觉皱了皱眉。
“师兄,仙泽林那边几时要动手?”
“估计快了。”
“为何他们在那捉玉鳞黑麂,却叫我们来这镇上捉妖?”
池梦璘听到仙泽林和玉鳞黑麂,赶忙竖起了耳朵。
“仙泽林去了几十人,还有道极天师在,还怕搞不定那群玉鳞黑麂?这镇上的妖,自然也是要捉的。”
“那我们何时动手?”
“子时以后。”
又是盗猎!池梦璘在桌下暗暗攥了攥拳头。这些人说子时以后才捉妖,那不如先去仙泽林把他们的同伙端了!
店小二伺候完了那桌道士,刚想回过头来问问那白衣公子想点些什么,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空空的桌子上只留了一盏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和一些赏钱。
那桌仙士却全都望向门口的方向。其中一位说道:“师兄,这可是上钩了?”
被称作师兄的人冷冷一笑,道:“十年前让他给跑了,今天自是志在必得,定要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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