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原嘉树的声音犹如一颗原子弹,径直砸在了米蓝头顶。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原嘉树已经牵着她上了台,并将琴和琴弓交到了她手中。

“这里就是我为我和你定下的第一个舞台,不要拒绝我,好吗?”

米蓝低头看向原嘉树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心率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良久,她缓缓开口:“什么曲子。”

原嘉树无声地松了口气,扬起唇角轻声道:“你最喜欢的曲子。”

米蓝有些无措地站在台上,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琴。

她不该犹豫的。

她有什么犹豫的。

现在不就是她所期盼所向往的时刻吗?

米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早已坐回钢琴前等待她的原嘉树,轻轻一点头。

和原嘉树确定好音高后,米蓝彻底冷静下来架好琴,琴弓搭上了琴弦落下了第一个音符。

曲子即将进行到最难演奏的部分,米蓝蹙眉用余光看了眼原嘉树,想起了昨晚的合奏心中突然有点没底。

果不其然,钢琴声又一次开始下坠,这次甚至连强颜欢笑都笑不出来。

不对。

完全不对。

这首曲子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是用这种心情去演奏你的曲子。

米蓝眉头紧锁着,琴声逐渐也随着她的心情恼怒起来。

米蓝短暂地放下了琴弓,回头深深地望了眼原嘉树,眼神逐渐冷下。

琴弓再次搭上琴弦,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

即使是非专业,即使是从未接触过小提琴,台下的观众们也都能听出来米蓝拉的和前半段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前半段是原嘉树的《破茧》,那这后半段就是独属于米蓝自己的《破茧》。

刁蛮任性,狂妄自大中又隐隐透出不甘,米蓝在用琴声大声控诉着自己的不满。

这震耳欲聋的愤怒控诉终于托住了不断下坠的原嘉树,原嘉树回过神,刚好对上了米蓝无比锐利的目光。

那眼神里**裸写着:别让我看不起你。

这已经不能用温暖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团火焰,将淹没他的海水全部沸腾开却又没有伤害到他分毫。

原嘉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重新跟上了米蓝的步调。

连刚才不断下落的琴声,似乎也重燃起了生机。

米蓝即兴在原曲上改动了特别多,让原本难度系数就极高的曲子难上加难。

但她这么多年的崇拜没有落空,原嘉树每一次都能完美地和她配合上,成功让这首《破茧》完成了一次新生。

一曲毕,整个教堂沉默了数秒后爆发出了如雷般的掌声。

米蓝大口喘着气,满头的汗珠顺着脸庞滑下,像是灵魂燃烧时凝结的露珠。

她抬头望向了远方的天空,突然想起来原嘉树在来之前对她说的话。

原嘉树做到了,甚至没有用三个月的时间,她似乎就已经短暂地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掌声和欢呼在一阵极其尖锐的钢琴声中猝然停止,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温叔慌神的表情。

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转过了身,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在一阵强烈的耳鸣声中,米蓝僵在原地,呆滞地看向倒在了钢琴前的原嘉树。

这个混蛋,又在开什么玩笑。

-

米蓝呆坐在病房外,身边只有温叔一人。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身体似乎失去了知觉也不在乎,脑子一团乱麻也无所谓,她现在满脑子只有原嘉树一人。

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又清晰地认识到原嘉树生病了的这件事。

这个人总是笑容满面,好像什么事到他那都会变得很轻松,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吃饭慢是他屁事多,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好像很容易疲惫这件事……理所当然地觉得,病魔遇到原嘉树,也能轻松被解决掉。

直到最近她才迟钝地发现,好像这个人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开朗轻松。

可还没等到她把薄雾完全拨散开,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倒下了。

“米小姐,夜深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温叔的话短暂地拉回了米蓝飘远的灵魂,米蓝极轻地摇了摇头,“我就在这等他。”

温叔见状也没有多劝,只是给她披了个毯子。

“我还以为你会追问我关于嘉树的病。”

米蓝默了会儿,埋着头淡声道:“我想问,但我想听他亲口和我说。您说得对,有些话得本人亲自说才有诚意有意义。”

温叔拍了拍米蓝的肩,和她一起坐在了病房外。

一夜未眠,一直到凌晨快五点时张医生几人才从病房走出。

米蓝起身时完全没察觉到腿麻,刚迈出去一步就险些跌倒,把张医生吓了个激灵:“哎哟,我刚解决完里面这个这时候可别再给我多整一个了。”

米蓝听到张医生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可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他怎么样了?”

“情况稳住了,放心吧。”张医生摆摆手,“多的我也懒得说,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反正这几天让他好好休息就行了。”

米蓝点头,朝病房里急切地望了眼,迟疑开口:“那我能进去吗?”

张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口:“去吧,小心点别吵到他。”

米蓝得到允许二话不说就冲进了病房,张医生和温叔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起来。

原嘉树脸色苍白得吓人,米蓝在门口傻站了好一会儿才静悄悄地在病床前坐下。

她呆呆地望着原嘉树,她不但不相信面前这个像瓷娃娃一样脆弱的人是Elvis,她连他就是原嘉树这一点都不敢相信。

米蓝就这么望着原嘉树放空,一直到窗外阳光升起,原嘉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第一眼,就看见了床前熬得满眼血丝的米蓝,刺得他心脏生疼。

他勉强扬起了笑,调侃:“我的小粉丝是不是被吓到了?”

米蓝望着原嘉树,几番想笑都笑不出来,埋头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去叫张医生。”

“——米蓝!”

米蓝猛得顿住脚步,却有些不敢回头。

“……怎么了?”

原嘉树收紧了手,将想说的话咽回,强颜欢笑道:“也没什么事,你快回去休息吧,累得都不漂亮了。”

米蓝轻轻嗯了声,拉开房门快步离开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

可她很清楚,她现在根本无法理智冷静地待在原嘉树旁边。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原嘉树。

如果只是知道原嘉树其实是Elvis,她大可以像平时一样跟原嘉树发脾气闹变扭。又或者她只知道原嘉树的病情,她也勉强可以应付,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可偏偏,两件事撞在了一起,让她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到,她现在甚至不敢问原嘉树他真正的病情。

-

原嘉树又休养了几天才回来的,期间米蓝只偶尔跟着温叔一起去看望了几次,大部分还是在原嘉树睡着时。

唯一醒着的两次米蓝也一直躲在角落一言不发,原嘉树显然注意到她的异常,她也看出来了原嘉树的欲言又止。可最终,两人谁也没开口。

回来后的原嘉树好像和从前并无差异,又恢复到了从前活力满满的状态,反倒是米蓝整天蔫蔫的,灵魂经常出走。

这天中饭时,原嘉树提出了去锡瓦玩。

张医生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祖宗,您知道从开罗去锡瓦要开11个小时的车吗?就别说我们了,您这好身体受得了吗?”

原嘉树看了眼米蓝,笑着朝张医生耍起了赖:“哎呀有什么关系,包辆好点的车不就好了,我没你说的那么脆弱。再说了,你们好不容易来趟埃及不想去撒哈拉沙漠玩玩么。”

温叔默默地扬起嘴角,一眼看穿了原嘉树的心思,难得站在了原嘉树这边开口劝道:“去吧,我们都会照顾好嘉树的。你说是吗米小姐?”

米蓝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慌张地看了眼原嘉树后尴尬地嗯了声。

原嘉树办事效率极高,当天晚餐后一行人就踏上了去往锡瓦的路途。

这辆车比起刚来开罗时的那辆好了不止百倍,宽敞又舒适,到了夜间也能把座椅放下躺着入睡。

米蓝走在队伍最末,等上车时发现只剩原嘉树身边的座位了。

原嘉树朝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邀请:“过来吧。”

米蓝摸了把后脑勺,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她以为原嘉树会和她说些什么,心中一直很忐忑,可过了特别久原嘉树都再没有主动开口过。

就在她拿出耳机想听歌转移注意力时,原嘉树突然拿出ipad问:“看过《尼罗河上的惨案》吗?”

米蓝对这类电影向来不感兴趣,摇了摇头。

原嘉树递给她一个耳机,笑问:“都来埃及了,要一起看看吗?”

米蓝看了眼耳机,犹豫会儿后接过戴在了耳朵上,朝原嘉树那边稍微凑过去了些。

果然,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就算是偶像邀请自己一起看还是不感兴趣。米蓝心里本来就装着事,没看一会儿就走神了,再回过神时才发现电影里已经开始死人了。

米蓝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电影。还没专注一分钟,肩膀突然一重,熟悉的香味再次包围住了她。

原嘉树竟然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有没有搞错,是谁先提出要看电影的?怎么他反倒先睡着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米蓝缓缓挪动着身体,折腾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靠坐着。

耳机里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米蓝直到听到张医生的呼噜声才反应过来电影好像已经播完了,ipad黑屏了她都没发现。

米蓝看向屏幕里两人的倒影,原嘉树靠在她肩膀上,身体似乎也朝她这边侧着,像只睡着了的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原嘉树似乎清瘦了些,让原本清秀的面容增添了一丝骨感,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她这些天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件事。

她对原嘉树究竟是怎么看的呢?

看到原嘉树在她面前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究竟是担心Elvis多一些,还是担心原嘉树多一些?

说实话,即使过了这么些天,米蓝依旧无法将Elvis和原嘉树联系在一起。

又或者说,她打心底里拒绝这件事。

回忆沉淀了这么些天,她在琴房里拉了无数遍《破茧》,原嘉树琴声里的绝望也在她心里重复了无数遍。

她接受不了Elvis跌落神坛,尤其还是因为病魔这种毫不讲理的原因。

可更让她的窒息的其实是她发现原嘉树或许早就在求救了,只是没有人听得懂罢了。

十一章零点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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