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招摇

人族南境有山,其名唤招摇,临于西海,多生青桂。

时值金秋十月,正是招摇山上桂香四溢、满枝璀璨的时候。

往年这个时候,山下村民总会手提竹篮,肩扛长杆,上山打些桂花。即便自己不吃,做些桂花糕、桂花酒拿出去售卖,也能为家中增添一笔不小的收入。

但今年却不行了,招摇山不知因何缘故,炸了!

远远望去,招摇山的整个山头仿若被凭空抹去了一样,原本的山腰化作了现在的山顶,山顶上空荡无物,唯有一个方圆五里大坑,醒目的昭示着爆炸的威力。

坑洞边缘,查野安司旗长郭林身着黑色劲装,腰缠黑金玉带,身姿干练的站在那里。

昨晚他们查野安司听到爆炸声后即刻集结,由他带队奔赴此地封锁了招摇山。迄今几个时辰过去了,天都亮了,他们还是除了这个大坑,一无所获。

凝视着这个坑,郭林深黑的眼眸中满是思索和忧虑,紧蹙的眉头都可以挤死一只过路的蚊子。

四周的灵气非常活跃,活跃到可以用暴躁来形容。这种活跃程度的灵气,他只在犯人走投无路,决意玉石俱焚时的灵爆中感受过。

“这么浓郁的灵气,灵爆的最差也是位宗师。”

“麻烦了!”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探查,郭林慨叹道。

查野安司的职责就是巡查郊野,及时发现和排除城外乡间的各类隐患。此次爆炸动静如此之大,而他们此前竟毫无察觉,之后必然要被追责。

所幸爆炸发生在深夜,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追责最多也就是罚俸的程度。

这时,一声尖锐的哨鸣在山腰间的桂林中响起,这是他们查野安司传递消息的信号,这是找到东西了!

郭林不再感慨,起身朝信号处疾驰而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郭林就赶到了信号发出地,一眼就看到了被自己手下围起来的人影。

只见那人趴伏在地上,浑身上下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有些伤口内还嵌着桂花和泥土,显然是刚从震落的桂花下挖出来的。

“就他一个?”

“是,大人。”回话的人是郭林的副手赵武,此时的他也是一脸的无奈。“整座招摇山都被兄弟们翻遍了,就这一个。”

上前轻踢了踢那道身影,察觉到那人的抽搐了一下,郭林松了一口气,还没死!总算是有了一条线索。

“你们继续搜寻,我先带他回去。”郭林抬头,对着赵武说。

说完,抬手一吸,拎着那人向山北白江城总部飞去。

郭林并未打算去救治这个人,所以手上的动作也说不上温柔,只要那人不死就成了。

相比耗费大力气治疗这个人,抽魂显然是更方便也是更快的手段,但在这里不好下手,他依旧能感觉到周围窥视他们的灵感,而且现在不止一道了。

谁知,刚动身没多久,郭林就被拦在了白沧江上。

看着那道身影举起的黑金纹的镇魔司腰牌,郭林有些诧异。

镇魔使?没想到这案子还牵扯到魔族,可是他并未在招摇山发现魔气。

但是镇魔司腰牌是做不了假的,它表面的那一层黑金纹路是一种特殊的阵法,凡看到腰牌的人都会知道它是镇魔司腰牌,即使那人不识字。

见那镇魔使抬手向自己要人,郭林想都没想就把人扔了过去。先不说镇魔司拥有各类事务的最高执法权,他们本就有这么做的权利,其次他察觉到窥探查野安司的灵感中显然有一道是属于这个人的。

这个案子处处都透着诡异,现在又牵扯上了镇魔司,尽早抽身显然是最明智的选择,既然他要人就把人给他,自己也乐得清闲。

将人扔过去后,郭林好心提醒道:“大人,此人危在旦夕,若想搜魂探查还请您尽快。”

那人没有理会郭林,只是冷冷的发出一道命令,“把你的人都撤了,镇魔司之后接管这个案子。”说完不等郭林回话,就朝远方飞去。

对于那人的态度,郭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毕竟镇魔使对谁都这态度。

从怀中掏出传信玉佩下令收队继续巡野后,郭林转身朝着白江城方向急驰而去,即使案子现在已经转了出去,相关情况他依然需要向上汇报的。

将近白江城,郭林就发现江上的货船少了许多,渔船倒是多了不少。

细想一番,郭林才意识到,林家的寿宴就安排在今天,想必城里的船商都去祝寿了吧。至于渔船多些倒是不奇怪,现今正是鲟鱼洄游的时候。此时的鲟鱼也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想到这里,郭林不由食指大动,落到江面上,抬手一吸,一条活蹦乱跳的鲟鱼就被他抓在手中。

看着这条等人长的鲟鱼,郭林满意的点了点头,拘来一团江水,将鲟鱼扔了进去,不再飞行,靠岸抬腿向白江城走去。

就这样,一个人在前面走,一团江水在后面漂浮地跟着,水中还游曳着一条等人长的鲟鱼,这罕见的景象引起了行人的频频关注,郭林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更深了。

而郭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的的鲟鱼肚内,一把白玉小剑散发着淡淡微光,小剑内一个包子脸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光幕一脸无语,而光幕上映射的正是郭林现在烧包的行为。

驱散光幕,转身看着躺在身边的虚幻魂影,男孩喃喃道:“他的伤都好了,怎么还不醒啊?”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在一旁静静等着。

他叫天运,小剑的剑灵,天运既是他的名字也是剑的名字。他在半天前才刚刚获得灵智,睁开眼的第一刻,那道魂影就在他身旁了。

这道魂影并不是自己的剑主,他们之间并没有剑契连接,但他给自己的感觉非常熟悉,也非常亲切。

盯着魂影看了一会,发现他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天运在他身上趴了下来,嘴里喃喃道:“好无聊啊,都没有一个人陪我说话。”

话刚说完,天运就感觉一股夹杂魂力的灵力从鲟鱼身上扫过。

郭林进城了,那道灵力的正是城门上的探查阵法发出的,凡是私自进城、未经检查的生命都会被探查出来。但天运剑显然不是一般的剑,并没有引起那道灵力的反应,但那道带有探查意味的灵力却惊醒了天运身旁的那道魂影。

“我这是在哪?”看着眼前的白色空间,乐生很懵。除了自己叫乐生,他好像记不起来自己是是谁了。

突然一道清亮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终于醒了!”童音中喜悦的情绪简直要溢出来了。

乐生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正趴着一个小童,包子脸,双眼明亮如星,给他一股熟悉亲近的感觉。

“天运?”乐生试探的问。看到这个小孩的第一眼,这个名字就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但他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童。

听到乐生叫他的名字,天运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顺势爬进了他的怀里。

乐生也不忍心把他推开,抱着小童尝试站了起来。抬腿绕着这个白色空间转了一圈。

空间并不大,只有一屋大小,除了自己、小童和空中漂浮的淡灰色雾气外什么也没有。

“你可以和我介绍一下咱们现在的情况吗?”乐生低头含笑对天运说。说话中右手还把小童往上拖了拖,以防他掉下去。

“你不知道吗?”天运抬头疑惑地问。

“我好像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失忆?难道是因为之前的的伤吗?真可怜!天运怜惜的看了一眼乐生,示意乐生把他放下来。乐生的伤刚好,不能把他累着。

乐生看着怀中小男孩怜惜的目光,忍不住失笑一声。见他想下来,就把他轻轻放在了地上。也许是刚醒,自己这身子还很虚弱,就抱了天运一会胳膊就有些发酸了。

天运站稳后,朝半空中的银灰色雾气招了招手,那雾气就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在两人面前凝聚成了一块虚幻的光幕,光幕上慢慢浮现一把小剑,剑内还包裹着一个小人

天运指了指小剑,“这个是我的本体,而我是这把剑的剑灵,我们都叫天运。”

乐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多,这个小童神异的地方那么多,本就不一般。

见乐生点头,天运又指了指那个小人,“这个是你,目前是魂体,现在在我的气运空间里。”

乐生接着点了点头,他刚醒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虚幻,只是没太在意。

看来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是天运救了我的魂魄吗?乐生眼中微暗,最终还是压下疑问,接着看向正在变化的光幕。

只见光幕上出现了一条鱼将小剑一口吞下,随后这条鱼逆着河道一直向前游,而鱼肚中的小剑也发出一圈圈波纹向两岸扫去,最终波纹在靠近白江城时发生了回弹。

光幕变化的同时,乐生耳边也响起了天运的讲解声。

“天运剑是气运之剑,只要气运等级足够高,剑的威能也会加强,其中就包括包括吸收魂力的速度。”

天运从光幕中抽出一缕银灰雾气,递给乐生看,好像在告诉他,这就是魂力。

乐生伸手,刚接触到那缕魂力,它就一下钻进了他的体内,而他的魂体也随着魂力的进入稍稍凝实了一些。

“只要魂力足够,我甚至可以支持你在现世生活,你不用一直待在这里的。”

乐生点了点头,自己还可以出去,到时就可以自己去找回之前的记忆了。

天运向乐生解释完,接着说:“为了吸收气运,我钻进了这条鱼的肚子里,让他带着我寻找可以被吸收气运的人。终于在不久前我找到了。”

看着天运指着的小城,乐生问道:“那我们怎么进去?又怎么找到那个人?”

“我们已经进来了。”天运昂着头,骄傲的说:“就在刚才,有人在江上抓鱼,我就略施小计被他抓了上来,现在他已经带着我们进城了。”

“至于怎么找到那个人,就看命运的好了,我是天运之剑,命运会眷顾我的。”

听着这么不靠谱的回答,乐生一时无语凝噎,但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最终只能叹息一声。

“听天由命吧。”

白江城西,没有理会衙门口行礼的衙役,郭林优哉游哉的走进查野安司衙门的大门。

绕过正堂,来到旁边偏房,郭林没有打招呼,直接推门进去,提声大喊道:“我回来了。”

房内正在记录案卷的主簿张文毫无防备,被吓的猛地一激灵,手中毛笔向下一按,在雪白的公文纸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

看清门口站的是郭林后,张文抬手将毛笔甩向郭林,怒吼道:“你几岁了,小孩子吗?”。

接住向自己面门疾驰而来的毛笔,走上前,右手在墨点上一抹,丝丝墨迹就缓缓从纸上飘了出来,不一会墨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开个玩笑嘛,别生气。”郭林讨好的笑了笑。

哼了一声,张文收起文书收起,放到房间东侧的架子上,转身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案子办完了。”

“转出去了。”郭林翘着二郎腿坐在张文的椅子上,悠哉的说:“线索也被镇魔司的的要走了,相关的情况我明天整理一下交给你。”

“这案子牵扯到魔族?”张文皱着眉头问。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这不是咱们能管的事了。”

见郭林坐在自己位置上,姿态粗鲁,摇头晃脑的,张文忍不住上前把他揪了起来。

“对了,你忙完后来我家,我回来的时候抓了一条鲟鱼,相当肥美,你有口福了。”

“去不了,城南林家老太爷今天大寿,一个月前就给咱们衙门发了请帖,上面发话了,今天没事的都要去,我得去赴宴。”

想到工作结束后不能休息,张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臭了起来。所幸自己官职不高,不用和那些人虚与委蛇。

“林家寿宴!”想起宴会上的美食,郭林食指大动,连忙说道:“我也要去!”

“你准备寿礼了吗?你就去。”

“寿礼?”郭林想了一会,“要不把我抓的那条鲟鱼当作寿礼?那么大的鲟鱼不常见的。”

“意图倒是合适,你倒是抓的巧。”张文看着郭林笑道。

“那你等着我,我把它带过来。”说完郭林就火急火燎的回家去取鱼了、

看着郭林焦急的身影,张文忍不住笑骂了一声:“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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