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陆明晟!”

凉亭内传出一声怒吼,江如寄被吓清醒了,一脸惊恐看着旁边气得跳脚的少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拦他。

陆明业暴跳如雷,从凉亭后面的树上掰了根树杈就要当刀剑使,冲着陆明晟离开的背影大声呼喝:“如寄妹妹,你别拦我!我今天定要揍他一顿教他知道什么是尊敬兄长!”

陆明晟头也不回,逐渐加快脚步离开了长青宫。他走的够快,陆明业追是追不上了。等他转一圈回来,父皇也该过来了,陆明业还敢在父皇面前打他不成。

“殿下,这不合适,他是太子啊……”江如寄喃喃。

“太子怎么了,太子就能随便骂人吗?如寄妹妹你看听到了,他刚才是不是骂我傻来着!”陆明业发现自己追不上去,更生气了,越说越激动。

江如寄觉得他都快气哭出来了,也是挺可爱的。踮起脚拍拍他肩膀,轻轻地安慰道:“殿下一点都不傻,在我心里,殿下是个宽宏大量不忌童言的好哥哥。”

陆明业半晌才把气捋顺了,撒手扔掉树杈子,扭头看向他的如寄妹妹,“真的吗?”

江如寄对他甜甜一笑,“当然呀,殿下长得又高手又长,脾气好还愿意帮我拿苹果,我从未见过殿下这么好的哥哥。”

陆明业被说服了。

他是个好哥哥,太子是弟弟,母妃说过哥哥要让着弟弟,父皇喜欢谦让的孩子。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好吧。”陆明晟坐了回去,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啃了一口,像是在泄愤。

“你说我是个好哥哥,那你为什么不喊我哥哥?你都喊陆明晟太子哥哥了,为什么喊我还是殿下?”

陆明业奇怪的胜负欲增加了。

江如寄挠头,倒也不是谁亲谁疏的问题,主要是太子哥哥喊起来挺顺口的,如果喊大皇子哥哥……是不是太诡异了一点?

“那我以后喊你大哥哥好吗?”

怎么觉得更奇怪了,这应该是皇帝的公主的叫法吧?

陆明业沉默了片刻,道:“以后你喊我业哥哥,好不好?”

不太好。

江如寄内心是抗拒的,但她不敢显露出来。

院外刚才动静那么大,太后和皇后在殿内都听见了。正好文阳的丧事安排商量的差不多了,她把秋姑姑叫了进来,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秋姑姑不加隐瞒,坦诚禀明大皇子与太子之间发生的口角,太后听完哭笑不得,无奈摇摇头。

这两个孩子从小闹到大,没个消停的时候。说到底是皇帝太过偏心,念着先皇后的情分一心宠溺嫡子,冷落了长子,才让这兄弟二人相看两厌。

“叫他们进来吧,也该是午膳的时辰了。”

江如寄跟着陆明业进殿内,朝太后和皇后行李请安,太后关切地拉着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会不会头晕。

“太后娘娘,我有好好吃药,没有头晕啦。”

太后仔细看她,气色好似比早晨红润了些,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好孩子,没事就好,快过来坐吧。”

如今的长青宫,江如寄是独享万千宠爱,陆明业站在边上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这种待遇他也不是没见过,平日在父皇跟前,陆明晟便是在江如寄的位置,他永远被撇在旁边。

但说来也奇怪,平日太子被一众长辈关怀着嘘寒问暖,他肯定是要酸一酸,在心里骂一骂傲慢的小屁孩。今日突然换做如寄妹妹,他却一点不羡慕,甚至还想跟着皇祖母一起宠妹妹。

皇后扭头见大皇子站在原地没动,似有些出神,担心他受到冷落,于是轻声唤了他一句。

“大皇子怎么愣着?快过来。”

陆明业回过神,走近前挨着坐在江如寄旁边,“如寄妹妹早晨头晕?我怎么不知道?”

太后有些好笑,说:“你又不是太医,为何要让你知道。”

陆明业抓抓头发,有些懊恼地说:“若是我知道妹妹头晕,我就我叫她陪我晒那么久太阳了!”

江如寄伸长胳膊摸摸他的头,认真地说:“业哥哥你别自责,我已经不晕了,而且我娘说过,多晒太阳能长高高。”

陆明业长这么大,记事以来就没被人摸过头,更何况是被仙童似的妹妹摸头,顿时面泛一层浅粉色,说话都开始打磕巴了。

“真、真的吗?那、那你平时要多晒太阳,长高一点,要像我这么高!”

江如寄粗略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也就一米四的样子,在皇子公主中算高了,但跟成年人一比,这就是个小萝卜。小孩子总是这么好哄,她默默感叹。

皇帝处理完手头的政务,换了身素净的道袍便往长青宫来,半道捎上了出去遛弯的太子。

父子二人一路往长青宫去,皇帝随机抽查了太子的功课,陆明晟对答如流,令他颇为欣慰。

“再过两个月,温弘清就该从冀州回来了,朕打算请他做你的老师。这温弘清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刚直脾气古怪,到时你可要收收性子,别把他惹急了。”

陆明晟脚步微微慢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父皇面含笑意,眉宇之间暗藏欣慰与希冀。

他莫名有些抗拒。

“宋太傅学识不差,为人也雅正,父皇为何要换掉他?”

皇帝沉吟了须臾,才道:“宋太傅固然是有学之士,但比起温弘清,他还差得远。”

“为何?”

“自科举制度确立至今,能连中三元者不过区区几人,我朝也仅有一人而已,这一人便是温弘清。”

陆明晟对前朝之事了解还不算太多,但也知道连中三元的含义。考生要在科举的乡试、会试及殿试中都考取第一名,才算连中三元。

考一次第一,或许是主考官员偏爱。考两次第一,有可能是仰赖运气。能连中三元者,那必定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才子。

皇帝对温弘清的赞赏不仅限于此,他不轻不重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又道:“温弘清是临康二十七年的状元,那年他才二十四岁。”

陆明晟心里小小的惊了一下,这么年轻能有此成就,这人确实能称得上旷世奇才了。

“那宋太傅呢?”

皇帝低头看了看他,“宋太傅是临康二十一年的进士。”

那确实差了不止一点。

夺笋啊,已经知道温弘清的成就了还要拿宋太傅出来对比,宋太傅若是知道,必定老泪纵横。

“那,陆明业也要一起换老师吗?”陆明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提起陆明业,皇帝有些头疼。太子有多勤于学业,大皇子就有多厌学,宋太傅做皇子老师不过三年,私下里旁敲侧击向他投诉大皇子的次数已高达二三十次。

若是让温弘清教他……恐怕一代名士不满半百就要辞职还乡了。

“让温弘清教他,屈才了。”皇帝叹道。

陆明晟默然垂下眉目。父皇这么说,便是否决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长青宫,下人通报了一声,殿内皇后与两个小孩子便站了起来,朝门外屈身行礼。

同时皇帝和太子也对太后欠了欠身。

“好了都起来吧。”太后摆摆手叫众人入座,看向门口的秋姑姑道:“秋云,传膳。”

秋姑姑应了声是,便下去吩咐了。

太后年纪越来越大,饮食上忌口不少,所以长青宫的饮食向来是自家小厨房负责,每日一早便开始准备一天的膳食,这会儿午膳早已备好,放在锅炉里温着,只等主子传唤一声便能端上桌来。

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皇后和太后从拿起筷子便不再言语,当着皇帝的面,三个小孩子也收敛了玩闹的心思,安安静静埋头进食。

皇帝目光扫边桌上几盘菜,眉头挤出了一道褶痕。太素了,一点荤腥不带,一丝油水不沾,这样的饭菜谁能吃得下去。

太后余光瞥见皇帝没怎么动筷子,很快就猜到了他对这膳食提不起胃口。

“文阳新丧不满七日,委屈皇帝陪着哀家吃这些清汤寡水了。”

皇帝心中原有不满,听到太后这话倒有些羞愧了,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不喜,随手夹了一筷子菜叶进碗里,“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文阳是朕的妹妹,骤然传出噩耗朕心中甚是悲痛,斋戒几日是应当的。”

或许是没见过自己父皇这有苦不敢言的模样,陆明业有点想笑,但他不敢。他憋笑憋的辛苦,将头埋进碗里才勉强遮略显掩狰狞的表情。

他的反应没有逃过陆明晟的眼睛。

圆桌上,陆明晟面不改色表情冷淡,圆桌下,他快速踩了陆明业一脚。

“噗!”陆明业顿时破功,发出了似笑非笑又像是惊呼诡异的声音。

江如寄吃饭吃着吃着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左看看又看看,眨了眨眼睛。

三位大佬的目光自然是被他吸引了去,陆明业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双手捂嘴试图蒙混过去。

皇帝薄怒,直视向他:“怪叫什么?”

陆明业委屈极了,“父皇!是太子……”

陆明晟察觉父皇的眼神正向他转来,于是无情地打断了陆明业的话,说:“我看见了,他偷笑。”

皇帝的目光又转回陆明业身上。

陆明业:“我没有!”

陆明晟:“父皇不信问郡主表妹,她也看见了。”

陆明业忙拉住江如寄的手,急道:“如寄妹妹,你可不能帮着他编瞎话!我没笑!”

江如寄:离线。

皇帝被他俩这点琐事闹得心烦,略略加重了语气道,“明业,你若没偷笑,方才那怪声是什么?还能是太子掐着你嗓子逼你叫不成?”

陆明业欲哭无泪,眼看父皇认定了是他搞怪,只能硬着头皮编个借口,“儿臣、儿臣吃太急,呛着了。”

皇帝冷声道:“吃个饭还能呛着,真不知你能做成什么事情。”

太后终于看不下去大孙子这可怜模样,放下筷子劝道:“好了皇帝,他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你总这么吓唬他只会叫他愈发惶恐。”

有太后出面安抚,皇帝这才放过此事。陆明业松了口气,暗里狠狠等了陆明晟一眼。

他真是命苦,怎么摊上了这种倒霉弟弟。

江如寄悄悄看向他,发现他的气运值降了一点。突然有点愧疚,是不是她刚才摸摸头造成的……

吃完饭后下人撤走了剩菜空盘,皇帝接过秋姑姑递来的湿巾擦了下嘴,这才问起正事来。

“文阳的丧事,母后与皇后商议的如何?”

江如寄以为接下来的话题跟她没关系,然而皇帝的话音刚落,她就发觉自己备受瞩目。抬头一看,太后和皇后都向她投来了关切且担忧的目光。

生怕她听到母亲的丧事心神不宁,别再一激动晕过去了。

江如寄又想把系统拉来骂一顿,要不是这玩意儿突然更新把她弄晕厥,她何至于给众人留下个体弱多病易受惊的印象。

她迫于无奈作一脸单纯的模样,仿佛听不懂大人说的话,目光微微垂落,掰着指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却不知这个举动更让人心疼。

皇后见她没有受刺激的倾向,又探了下太后的脸色,才对皇帝说道:“臣妾今早已经嘱咐了各宫嫔妃,二十八日内禁止穿红着绿,内宫监也已着手修筑园寝,预计四十二日内修成。”

皇帝不置可否,接着问道:“下葬之前,灵柩暂安何处?”

按理来说,死者下葬之前灵堂与灵柩都是安置在自家府邸正堂。然而文阳公主乃是纵火**而死,公主府被一场大火烧的处处断壁残垣,没个日天半月怕是修缮不了。

太后缓缓开了口,“文阳大婚之前曾有一处旧邸,当初是因离景平伯府太远,皇帝才准她迁至如今的公主府。”

太后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然而皇帝的面色仍有些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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