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木盒摆在桌子上,文昔雀盯着看了许久,认命般地打开了盒子,拿出大红金丝软绸开始绣喜服,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
一个月不长了,不抓紧可能会绣不完,不能如他的意,她入了靖安侯府日子也不会好过。
思及至此,文昔雀好一阵恍惚,她犹记起自己当年在侯夫人面前的豪言壮语,一脸自信骄傲地说,文家后人绝不当妾,月余后将要再次见到侯夫人了,她该以何种姿态再见靖安侯夫妇?
君子一诺千金,可她自从遇上了凌昱珩之后,说过的话,许过的诺,好似都成了一场空。
不经意间,绣针刺破指尖,冒出的小血珠滴落至喜服之上,与红布融为一体,指尖的疼痛拉回了她的神思,缅怀过去已经没用了,还是好好计划着,如何应对将来。
她低头继续绣衣裳,文徵元从书房而来,瞥见她手里大红的布料,他先是一愣,而后脸色一变,想起了他不忍提起的事情。
“日子已经定下了吗?”
“嗯,下月初八。”
文徵元沉默了,哽咽了,没有三书六聘,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鼓乐齐鸣,就这么一堆红布,便要把他最珍爱的女儿带走,着实令他寒心。
难以言喻的悲凉笼罩着他,他湿了眼眶,为自己不能庇护女儿而自责,为女儿简单粗陋的出嫁而心疼。
果然还是要跟凌昱珩拼命,怎么能如此欺负人。
他大步往外走,又被文昔雀叫住了。
“爹,我没事,不要去找他。”
文徵元没有转身看她,将所有的不甘、心疼和狰狞留给了自己,“喜鹊儿,就算他凌昱珩救了我,他都不能如此对你,我必须要找他要个说法。”
他是父亲,是她的依靠,他若不为她出头,不给她争气,只会令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他的女儿。
哪怕丢了君子气概,哪怕要他以失礼之态去靖安侯府前骂街,他都要去做。
文昔雀自是不肯他去的,她放下了手里的绸缎,起身拉住了文徵元,“算我求您了,不要去,我又不是要跟凌昱珩过一辈子,等爹将来考取了功名,我是要回家的,现在闹得双方不得安宁,将来您怎么跟凌昱珩谈判呢?他如果因这一闹而记恨您,不放我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了,爹,为了长远之计,且忍一时之气,好吗?”
她怎么敢任父亲去找凌昱珩要说法,卖身契就不说了,她父亲一个文弱书生,论口才讲道理,她不担心,然靖安侯府哪里是愿意跟平民百姓讲道理的人家,万一动起手来,伤到了父亲可怎么好。
文徵元愤懑不平,眼中含泪地说:“我怎么能让我的喜鹊儿受这等委屈,不为你出头,我愧为人父。”
“不是这样的,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最好的爹爹。”文昔雀立马安抚他,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是她被春日的里桃花迷了眼,惹上这桩孽缘。
她想了想,继续宽慰文徵元道:“一帆风顺本就是罕见的,曾祖父当上御史大夫前不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的排挤,古有卧薪尝胆,有胯下之辱,那些成大事者尚且经历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考验,何况我们呢?爹您放心,这些都只是暂时的,都是为了更好的以后。”
文昔雀其实也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有更好的以后,以目前的情况,不好的预料占了绝大多数,只是,她父亲需要希望,她需要希望,有了希望,她才有勇气去面对。
文徵元被她动摇了,秀才和一门双侯的靖安侯府的差距摆在眼前,她的话是有道理的,要争要斗,都得先积蓄力量,不过,“忍气吞声并非良策,日后,你入了那府……”
“爹放心,我不会轻易被人欺负。”
她会权衡利弊,该为自己出头的时候是不会一味忍让的。
文徵元长叹了一声,忍住了眼中的泪水,看了一眼红绸,又四下看了看书肆,故作轻松地说:“不管是不是权宜之计,终归是我的喜鹊儿出嫁,家里太素了些,为父出门去买些红布装饰,再请酒楼置办酒席,出嫁热热闹闹的才好。”
冷冷清清太不吉利,喜庆的氛围能为她带来福气。
文昔雀不大赞同,“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花冤枉钱。”
为了不被期待、不被祝福的事花银子,不值得。
文徵元这次没有听她的了,固执地说:“你出嫁的钱不能省,既不伤天害理,又没有胡作非为,有什么不光彩的,真要不光彩也是逼人为妾的凌昱珩不光彩,我的喜鹊儿堂堂正正,在为父看来,是最光彩不过的了。”
文昔雀又费了不少口舌想说服文徵元,他仍是坚持要将她出嫁办的喜庆,她拗不过他,同意了。
她家热闹,靖安侯府迎亲冷清,反而是让她父亲难堪的,她明白,她父亲也明白,他还是坚持己见。
文昔雀知道,那是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他在用行动宽慰她,即使她与人为妾,她依旧是他的骄傲,是文家的骄傲。
她的爹爹,有一颗包容又温柔的心。
文昔雀少了些芥蒂,压在心头的石头也轻了不少,开始认真绣新娘的喜服,爹爹懂她,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一连几日,文昔雀都在家中绣喜服,这日上晌,家里的米要吃完了,她出门买米,被靖安侯府的李管家拦在了半路。
“文姑娘,夫人要见你,请跟我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