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没有想到他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会是方数则，方数则的表情难看到让林淮惊讶。

他迟缓的大脑思考了一下摔下去前的声音，那声“林淮”现在想来应该是方数则叫的，林淮想调转一下自己的视线，却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奇怪的护具固定住了，右手被包得严严实实。

从方数则的口中，林淮得知，自己摔下去伤到了脖子，差那么一点，后果就会非常惨烈，不过方数则没告诉他具体，林淮也没有问。

方数则告诉他，黄家和的父母来看过他，两个老人都很愧疚。

“他们那么激动，是因为有傻逼造谣你是文厅的私生子，平时在组里就嚣张跋扈欺负新人，说本来该你背的，你不愿意所以你强迫黄家和背的，我会弄清楚是哪个混蛋——”方数则咬牙，听上去很荒诞，可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混账，世界上永远都有这种暗搓搓却无法定罪的恶意。

“没关系的，”林淮打断了方数则，方数则还欲说什么，却又听到林淮继续道，“我的确和文知年有关系，至于嚣张跋扈，你不也这样想的么。”

方数则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过去……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也干了类似的事。

“何况的确是我不背，他才背的，而我失足掉下去不是因为他们的儿子，”林淮淡淡地说，“真的没什么。”

他本也算不得什么体贴善良的人，更不在乎这些，人生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这样的。

在掉下去前，他想的居然是陈深，林淮想，他看向窗外，这种时候，他的想法却出乎意料的简单，简单到让他觉得可怕，可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恐惧。

他必须杀掉陈深，彻底结束这一切，否则他迟早会疯的。

“……”

方数则看着如此平静的林淮，对比之前锋芒毕露的林淮，他心里突然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有种感觉，这种一汪死水下的暗流涌动的情绪更为可怕、糟糕。

“林淮……”方数则疲惫地开口，“杀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简单。”

“我大学时候，我开枪杀了一个人，他□□杀害了三名女性，有高三的女学生；两岁孩子的母亲，她刚回归职场；还有为了自己的孩子在外独自拼搏的农村妇女，她都买好了回去看孩子的礼物，这种人罪该万死，”方数则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林淮能听进去多少，他捂住自己的头，“当时，我不杀他，我就会死，可是事后，我许久都摆脱不了那种罪恶感，我……”

“连续几夜都睡不着，然后他劝你有条灵活的道德底线，对么。”林淮打断了方数则，在方数则震惊的目光下，突然，林淮像是想了某件事一样，问道。

“在田里那次，你是不是有意抢在我前面开枪的？”

方数则看着林淮，他紧紧闭上了眼睛，两人谁也没说话，最后是林淮先下了逐客令。

“我想休息了。”

方数则站了起来，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林淮，别杀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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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冻醒了何琼，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了薄毯，她刚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男人，窗户大开，入眼的异国他乡的景色何琼早已习惯，这就是寒冷的来源。

陈深背对着她，他……看上去不太对。

这段时间，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她见过男人的多种情绪，沉稳的、愤怒的、得意的、脆弱的，却没有见过如今这种奇怪的状态。

男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他看着窗外的样子，像是一具放空了的“僵尸”……？或者说像是机器一般，也不对，惊吓过度僵住了，不对，何琼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怎么了？”何琼问道。

陈深像是听到她的声音，又像是没听到，过了许久，陈深才回头。

“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陈深回答，他的声音温柔而平缓，何琼注意到在他转身前，陈深将手中的钢笔收回了袖口中。

何琼见过那个白色钢笔一次，也问过这个钢笔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陈深回答是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准备还给原主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了，说不定得烧了还，铁制的东西还得找个炼钢炉烧，他说这话时带着笑，但态度很明显，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