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的阳光照进北京时,陈致远已不年轻,却比以前更能觉出时代的快。
玻璃幕墙的大楼拔地而起,取代了老胡同;互联网从科研院走进寻常百姓家,网吧的灯和拨号上网的“滴滴”声,正改着人们看世界的方式。
他的工作也变了——从一线翻译谈判,转到做顶层设计、协调政策、应对涉外舆情,担子更重了。
2008年,北京要办奥运会,整座城市像台精密机器,连轴转。
陈致远因为外事经验多、能扛事,被抽调到奥组委外联部,负责跟重点国家奥委会、国际体育组织和媒体打交道,还得处理敏感的涉外问题。
这早不是体育的事,是向世界展示中国的机会,志愿者的一句话、场馆的安保,都不能出岔子。
盛夏的空气里,压力像张网,罩着每个人。
一天傍晚,夕阳把天染成橘红色。
陈致远刚结束一场长会——欧洲某国奥委会对运动员村的餐饮、住宿湿度、交通时间提了特苛刻的要求。他和团队耐着性子一条条解释,拿出方案,总算让对方满意。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出来时,手机震了,是冬冬的短信:“爸,我高考志愿填了国际关系,晚上想跟你聊。”
陈致远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愣了——那个曾叫他“叔叔”、跟他吵架的儿子,居然选了跟他一样的路。
他深吸口气,回了俩字:“等我。”
到家时,快九点了。
客厅只亮着盏壁灯,林静在厨房忙,小米粥的香飘出来。陈帆坐在书桌前,台灯下是国际关系理论图表和英文文献,还有篇写“权力转移理论”和“中国和平崛起”的稿子。
“回来了?饭在锅里。”林静探出头。
“吃过了。”陈致远走到陈帆房门口,“想好了?国际关系。”
陈帆转过身,眼里没了少年的叛逆,多了点沉稳:“嗯。以前觉得你的工作离我远,都是大道理。后来看了很多全球化、地缘政治的分析,才知道这世界的规矩,跟国家和每个人都有关系。”
他没说的是,父亲书房里翻烂的书、熬夜的背影、聊国际事时眼里的光,早在他心里种了种子。
选这个专业,是想懂父亲的世界。
陈致远坐在他旁边,第一次像朋友似的,跟他聊冷战后的格局、“9·11”的影响、中国入世后的机会和难。
他发现陈帆懂的不少,对网络安全、气候变化这些新领域也敏感,想法挺新,给了他不少启发。
“挺好,”陈致远说,“这行得沉下心学历史理论,还得有眼光。既然选了,就别怕苦,这条路意义大。”
“我知道。”陈帆点头,眼神挺坚定。
奥运会那十六天,陈致远忙得脚不沾地。
他像陀螺似的在各场馆、新闻中心、酒店间转,处理各种突发事:热带国家代表团成员因干燥生病、西方记者想闯后勤区跟安保冲突、文化差异闹的误会——他的嗓子哑了,兜里总揣着润喉糖,只能在车里眯会儿。
可当赛场上升起五星红旗,《义勇军进行曲》响起来,当外国友人夸北京办得好、中国人热情,他觉得所有累都值了——他亲眼看着中国,自信地站在了世界中央。
奥运会后,中国在国际上更从容了,陈致远的工作重点转到“一带一路”的早期推动。
这不是谈具体条款,是建个开放的合作平台。他得跟各国元首、学者、企业家、记者打交道,讲“共商、共建、共享”的意思,消除“中国扩张”“新殖民主义”的误会。
一次高端论坛,他刚讲完“一带一路”和互联互通,个西方学者就站起来问:“陈先生,这是不是中国版‘马歇尔计划’?想建自己的势力范围?”
会场静了,都看陈致远。
他笑了笑,用对方熟悉的学术话回答:“感谢您的问题。贵国历史学家说过,古代丝绸之路的魅力,不是送丝绸瓷器,是连接文明,让知识和想法流动,核心是互利共赢。”
他话锋一转:“今天的‘一带一路’,继承的就是这种开放的精神。不是划势力范围,是拆合作的墙;不是中国自己唱,是大家一起唱。我们想的不是自己占便宜,是让沿线国家都能分到好处,给全球化添点均衡的劲儿。”
他的话逻辑挺顺,还带着文明的底气。
论坛结束后,那学者主动过来握手:“你的角度很有意思,或许我们该多理性聊,不是光讲意识形态。”
“对话才能懂,合作才能赢。”陈致远邀请他,“欢迎你去中国看看,自己感受下。”
陈致远知道,跟世界讲明白中国,是条长路。
可他身后,陈帆这样的年轻人正长大——他们看得远,有文化自信,会用自己的方式接下这担子。
家和国的故事,个人和时代的歌,在新世纪里,唱得更响了。
他好像看见,二十多年前自己在联合国用七种语言说话的样子,和现在陈帆在图书馆学理论、在网上跟人聊未来的样子,跨着时光,接了力。
这条新的路不好走,却挺宽,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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