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贺恒之装作不经意地问,
“我是第几个?”
“什么第几个?”
“少主方才那番话还对几个人说起过?”
微安听后脸瞬间沉了下来,“什么意思,以为我在诓你?”
“恒之不敢。”
“不敢?我看你很敢。”
说罢,微安手稍稍猛地一松,突然的失重感吓得贺恒之当即变了脸色,连忙伸手勾紧了微安的脖子,
“不想掉下去的话,就别多说话,不爱听。”
“哦。”
贺恒之知道微安是故意的,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心底还是有些委屈,
凭什么她什么都记得,就只忘记了他。
回到房里,微安径直将贺恒之放到了床上,
临走前,她说,
“热水等下阿然会送来,还有晚饭也会一并拿来。”
他单独用晚饭吗?
这似乎并不合规矩。
“少主,据清风寨寨规所书,除去有要务在身之人外,全寨人必须一同时刻,共同用晚饭,任何人都是不得例外。”
清风寨寨规?还有这东西呢?
微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规矩究竟是祖母定的还是母亲定,不过也无所谓,
无论是谁都好,现在是-她当家做主了。
“当初定规矩时,她们并知道有你的存在,所以,这规矩对你不生效,你可以安心当那个例外。”
“谁说她们不知……嘶——”
右腿忽然间传来的剧痛让贺恒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双手蜷缩,隔着被子死死地按住它,
没一会儿就被折磨冷汗直冒。
他的右腿就是这样,大半时间都麻木无知觉,但只要一疼起来,感官就像是被瞬间放大无数遍一样,
从小脚趾到股沟,
每一寸皮肤都像是在被撕扯一样地疼,
这种痛深入骨髓,无论他多么细心呵护,用心照顾,做多少针灸,吃多少药,都丝毫不见起色。
“让我看看。”
微安见状也跟着去掀贺恒之身上的薄被,但手腕却被贺恒之抓住。
“别看,少主,求你了,不要看。”
尽管已经疼的几乎说不出话,但贺恒之仍留有最后一丝理智去阻止微安,
他不想将自己的残疾暴露在人前,尤其是暴露在最在意的人的面前。
“好,我不看。”微安迅速抽回手,她扶住贺恒之细瘦的脊背,用肩膀抵在他背后,支撑着他,
“喝水吗?还是吃药?”
贺恒之摇摇头,“没用的。”
他的腿痛吃药是没用的,只能靠他硬抗,
贺恒之虚弱地靠在微安肩头,整个身体因为疼痛崩的很紧,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走路太多的缘故,这次的疼痛比起之间猛烈许多,
贺恒之宁愿以后都这样,甚至加倍的痛都好,他也不愿意再回去此前无数次独自对着墙壁硬熬的时刻了。
无声蔓延过一炷香,贺恒之整个人才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微安递过去一条帕子给贺恒之让他擦汗。
“多谢少主。”贺恒之接过帕子,露出一抹惨白的微笑,他道,
“方才吓到少主了吧?”
“不,与其说吓到,倒不如说是困惑。”
“困惑?”
“困惑你年少时到底有多笨才会被她们弄成这副鬼样子?”
面对微安这番不痛不痒的斥责,贺恒之一愣,接着扯着苍白的唇角,低笑两声,
“少主说的对,当初的我实在是够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自家人伤害到,不过,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少主当真想听?”
“嗯。”
“那好,那我便讲与少主听。”
原来,当年,贺家在贺如宝离世没多久后,惊讶地发现,她以个人名义曾购置的庄子,田地,字画等私藏竟全都不翼而飞!
要知道在文国,男子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贺家人当即想到这些失踪的田契,地契都被贺如宝藏起来,为的是要留给她的宝贝儿子,
后来通过各种蛛丝马迹,贺家人终于发现,失踪的这些钱财全都以很一种巧妙的方式被强行封存在了第一钱庄内,而唯一的领取人竟然是贺恒之未来的妻主。
贺恒之何时定了亲?她们怎么不知道?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贺家上下全都炸了锅,毕竟这些东西的价值加起来足以买得起十几间玉器铺子,
换句话说,贺如宝几乎把整个贺家的资产全部变相转移成了自己的资产封在钱庄里,留给了贺恒之。
这样做无疑于是将整个贺家拱手相让给一个外姓人,这还得了?
一开始,贺家像疯了一样去找定亲的婚书以及双方的交换信物,可全都一无所获,
最后走投无路的贺家人想出了一个方法,那便是杀了贺恒之,
只要贺恒之死了,那么所有贺如宝在钱庄定下的一切限制便会迎刃而解开,
五天后,贺家全体出动,设了个陷阱,她们骗贺恒之上树摘风筝,之后将他推下来摔死,
只是让贺家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贺恒之没有死,在摔下来的一瞬间,他被最粗壮的那树杈子拦住,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后来,再得知贺恒之有可能只是摔断一条腿后,贺家人还想动手,却被贺如珠拦了下来,因为她托人打听到那份钱财要想顺利被取出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贺恒之要平安长大到二十四岁本命年,不然就由钱庄管事直接捐给国库。
贺家人恨的牙痒痒,却也无法动手,她们只好尽力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不让外人知道这份钱财的存在,同时,也尽可能地拖延治疗,让贺恒之的腿伤变得严重,
甚至她们希望贺恒之下半辈子只能瘫在床上才最好,
毕竟,只有这样,贺恒之才极有可能被退婚。
“所以你的腿伤严重成这样是硬生生拖着不治造成的?”
“嗯,很可笑吧?后来来替我诊断的很多大夫都断言,如果当初没有拖延那么久,她们是定能能治好我的,但,就只是为了钱而已……”
再次提起这件事,贺恒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甚至于心里的波动都没有听到微安心平气和与别人讨论怎么杀他来的激烈,
他只觉得自己蠢,觉得当初那个心软自己实在是可笑。
“或许是太多名医都说治不好了,后来贺家那边也没过多阻拦,我才得以每七天请一次针灸大夫来扎针,少主也一定觉得这事听起来很荒谬吧,既然都治不好了,为什么还要耗费财力请大夫来。”
“长公子看来很喜欢替我做决定?”
微安冷着脸打断了贺恒之的话,
“我不认为请大夫来扎针是什么很荒谬的事,也不认为你的腿没有治疗的必要。”
“可它已经不走路了。”
“但还会痛不是吗?”
贺恒之一愣,他忽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没想过这个,仿佛疼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都还幻想着以后能继续走路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坚持,
但其实没有必要,
一瞬间,
贺恒之觉得身体轻快了很多,仿佛从肩膀上卸掉了一个很重很重的担子。
“这么说起来,你的确是有个有婚约的妻主,你知道她如今的下落吗?需要帮你去寻她吗?”
“不,不要,少主请不要去找她。”
肉眼可见的,贺恒之整个人有些慌乱,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微安蹙眉,“你不喜欢她?还是她不喜欢你?”
“不是,是,她……已经不在了。”
不记得也算是一种不在了吧,
贺恒之这样想着。
“不在的话,那确实是没有什么办法了,抱歉,此前,我并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亲人留下如此庞大的一笔财产,所以才会未经你同意就伪造了婚书,但我可以保证我对那些钱并未有丝毫的觊觎,若是你仍觉得不安全,我可以现在就和你同去官府立字为据。”
“不,不用,我相信少主,而且,恒之还有一事想要少主请帮忙,”
“什么?”
“娶我,娶了我那些钱就是你的了。”
哈?
微安觉得要么是她出现幻听,要么就是贺恒之真的疯了。
“这不行,我还有……”
这次,双方局势调转,轮到贺恒之打断微安说话了,
“少主先别着急拒绝,方才不是说很喜欢同我身体碰触吗?那么请再试试这个后再决定如何?”
贺恒之说完,伸出手绕到到她耳后,因常年用拐杖,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
此刻,这处粗粝细细地蹭着她耳后最敏感的一处,引得微安心头一阵轻颤,
紧接着,还不等微安反应过来,
贺恒之便低下头,就这么轻飘飘地吻了她。
露浓点花瘦,莲动惹渔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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