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狗随主人。
桑榆暮影,余霞成绮,
贺家前院一片狼藉,各种磁盘糕点被碾碎一地,就连用来做装饰的红绸子都被鸡爪挠的破破烂烂,
更不提这一地的红褐色的土鸡毛。
或许是万物有灵,整间院子,唯一没被鸡爪破坏的就是前院中间这颗里活了多年的古树。
树下,一个托腮发呆的女坐着一张缺了半条腿的红木椅晃来晃去,明明应该是最不稳定的构造,但在她身下却像是稳如泰山。
“你怎么还在这?”
突然出现的连翘拉回了微安涣散的思绪。
微安抬眼看了一眼连翘,随即耸耸肩,将托腮的胳膊放下,与搭在腿上的左臂交叠。
“还没结钱呢,当然不能走了。”
“哦。”连翘瘪瘪嘴,小声嘟囔:分明是来讨钱的,可这坐姿却像是个给别人发钱的老板娘子,真是奇怪。
从腰间扯下钱袋子,连翘数了半天,数出来了一把不规则的小铜片,她示意对方伸手,可女人显然好像没有看懂她的意思。
“伸手啊。”连翘加重了语气,微安才慢吞吞地摊开手掌。
“喏,别说我不厚道,在这长洲城里,其他家府上请乐师来却没成的话,都是只给个车马费的,但我们贺家向来大方,所以多给你一点,赶紧拿了就走吧。”
连翘摆摆手,示意微安赶紧离开,她好继续收拾院子里的残局,却没想到这人竟然看着这一把铜片陷入双眼放光,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钱一样。
难道出身于很穷困的人家?家人砸锅卖铁送她拜师学筝,好不容易学成,却没想到第一次就出师不利,让土鸡搅了局?
连翘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同情心泛滥,随即又从钱袋里拿了一些,
一脸肉疼地塞入了对方掌心。
“这是我最后能给的了,再多我也没有了,你快走吧。”
微安还沉浸在欣赏这些可爱小铜片的感觉中,不太明白连翘为什么又要给她一把,
大概是为了催着她走?
微安将祈福面具交给了连翘,然后出了前院。
出了贺府,微安掂量着手里这个世界货币,心里有了计较。
如今,一天过去,他衣服有了,头巾也有了,甚至连钱都有了,也算是融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了。
微安惯性想要去集市逛逛,但忽然回拢的意识却让她脚步一顿,
等等,
她来这里不就是恢复异能的吗?现在重启者找到了,她干嘛还要离开这里?
看来,失去异能的不/良反应,她已经经历到第二阶段了。
微安将这一小把铜片塞进兜里,随即直奔后院,轻轻松松一个纵身又越过了贺家的墙头,溜进了贺恒之的院子。
或许今天并不是一个自我举荐的好时机,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赖在贺恒之院子里过夜的,哪怕是如此鸡飞狗跳的那么一个夜晚。
这就是重启者不同/性别的头疼之处了,要是女人,她也不至于用这么迂回的方法,直接上去赖着就好,可对方是男人,总是要麻烦一点。
微安想着在这个时间,院子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所以她也没多想,落地之后就直接穿过林子,
可没想到白天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的院子,晚上倒是乌央乌央地跪了一地的人。
这是什么鬼场面?
微安震惊之余,赶紧利落后撤回去,
借着竹林的遮挡,她挪到了一个僻静的墙角,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水缸,躲藏了进去。
水缸上面放了个木头挡板,
微安将它顶开,只露/出一条小缝隙,借着缝隙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
“喂,你,你,你,你们三个都去烧热水,要一直烧到天光,我们小姐可说了,可要好好地与你们主子度过着这一个今夜良宵。”
一个穿着杏色衣服的女人高抬下巴,趾高气昂的指挥着这一院子的小厮,气势十足,可被指挥的这些小厮们愣是没有一个人动。
“怎么?你们贺家的下人都是聋子吗?是听不到我说话?”女人拉高了声调,又说了一遍,可依旧没人理。这些跪在她面前的小厮就像是踩了石化阵一样,纹丝不动,
直到女人气不过,照着最前排三个人的脸,一人抽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静谧的院子,无人敢吱声。
“还装聋作哑?好,那就再来!”
女人作势挽起袖子,眼看着扬起的手又要重重落下,最后一排的有个小厮站了出来。
“茉香姐姐,我们都是公子的人,并非是贺家的奴仆,所以我们只听公子的吩咐,姐姐要是想要热水,厨房就在左边,可以自行去烧。”
“你!”
小厮的话让茉香很是生气,她叉着腰怒气冲冲:
“自古以来,男子成亲后,所有财产皆归于妻主,你们作为贺恒之的仆从正是属于“财产”的一部分,归于我家小姐,这些道理你们难道不知吗?”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装死是吧?”
屡次被拒绝,茉香面子上过不去,冲到院子里那颗树下折了根又粗又长的树枝,将柳枝上面的嫩芽全部掐掉,接着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朝着那人的背部重重地抽了一下。
“再装死试试呢?既然贺家教不会你们,那让我用卫家的规矩来教教你们!”
茉香越说越起劲,越抽越卖力。
“你们家公子能和我家小姐成亲,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们家小姐那可是能和方家小姐做朋友的人。”
“方家是什么样的家世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京城里的大官!跟做官的斗?你们贺家也配?”
茉香越来越激动,字里行间都是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的委屈,以及对染满了铜臭味的贺家的鄙夷。
嘴巴好快的一个人!
角落里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微安在思索要不要出面阻止,因为她察觉到被柳枝抽打最厉害的那两个小厮好像要昏过去了,
听说,他们是贺恒之的人。
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女声自贺恒之卧房之中响起。
“茉香!”
“茉香,怎么热水还没来?”
隔着一扇门扉,茉香弓着身子回答:
“小姐莫急,马上就好了,还不是都怪这些不服管教的仆从,也不知道这贺大公子是怎么教的,懒散要命。”
茉香捧高踩低的本事很强,只是两三句话而已,就把贺家贺恒之贬低的一文不值,低矮到泥土里,
卫安或许很喜欢听这样的话,她笑了两声,就连同茉香说话的语气语气变得与刚才相比要轻快了不少,
“没想到贺家还有这样的恶仆?那是该好好教育一下了,但是快点别忘我等太久,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把我的箱子送进来。”
提到箱子原本哈着腰的茉香猛地一僵,皱着眉头开口:
“小姐,这新婚之夜就如此,恐怕不太好吧?”
“就是新婚之夜才刺/激,怕什么,快去拿。”
眼看着卫安又要发火,茉香没敢再再多嘴,直接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
茉香走后,院子里又归于了平静,卧房之中也不再有卫安的声音传出来,
小厮们这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尤其是那几个被茉香抽的很的,更是需要两个人同时搀扶才能站起身来。
“要紧吗?”一个小厮扶着另一位站起身,对方虽然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摇了摇头,强撑着站起身:
“我皮糙肉厚的倒是不要紧,更重要的还是主子,那贼人她竟然今天就要……!”
“嘘,说什么呢?那是主子的妻主,也是我们未来的家主,什么贼人。”
“秋末说的没错!那贼人提到的箱子肯定就是把云香楼卿壤公子生生弄死的那套下作玩意!”
“嘘,你给我也小声点,万一让里头的人听见不要命了吗?”
“对,我就是不要命也要保护主子,各位,主子平常待我们不薄,如果此时不救他,那我们不就成了白眼狼了吗?”
眼看着后来插话的男人身先士卒独自一个人冲到卧房,剩下几个轻伤的人赶紧七手八脚拦住他。
“主子之前不是说了,无论今夜发生什么,让我们都好好待着,千万不要管吗?”
“可……”
“没有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今天冲进去了,会激怒卫安,会让主子以后的境遇更加难过!”
兴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想冲的那位小厮停了下来。
“你们在这拉拉扯扯的做什么?还不去烧水?是想讨打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茉香已经回来了,尽管她因为搬箱子累的气喘吁吁,但耀武扬威的气焰依旧不减分毫。
“还不快去烧水,是挨打上瘾吗?”
小厮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搀扶着去了厨房。
“还是得骂,还没见过这么懒惰的下人,非要浪费那么多口舌才肯动一下。”
茉香絮絮叨叨,搬着箱子到了卧房前,小心翼翼叩响了门:
“小姐,箱子到了,要送进来吗?”
“嗯。”
“好的。”
茉香缩了缩脖子,四下张望了两下,推开了门,
几乎是没呆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微安看着茉香在廊下歇了好一会儿,眼见四下无人后才拍着胸口走了,
这样子就像是刚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一个木桶木箱而已,又不是会吃人的宝箱怪,怎么会觉得恐怖呢?
一时间,微安的好奇心到达了顶峰。
箱子里究竟有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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