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粟此时衣衫半解,半掩在单薄衣衫下流畅的肌肉轮廓依稀可见,宽肩窄腰,线条起伏延伸至腰腹。
他素来警觉,若来的是旁人,就算是在喂孩子,他也第一时间就能发觉,但因为是她,才让他潜意识的忽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和气息,没能及时发觉。
此时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才反应有些迟钝的“刷”的红了耳根,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裳。
虽然和妻主不止坦诚相见过一次,刚成婚那会儿两人更是胡闹的厉害,但自他怀了孩子,妻主说他不能太激动,不然孩子会不安全,自那以后,两人就少有亲近了,更不用说生了孩子……
算起来,他与妻主已经有半年不曾真正深入的亲近了。
恰在此时,“吧嗒吧嗒”的声音突然停了,姜长熙下意识寻声看去,就见小崽子已经明显吃饱喝足正闭着眼睛咂吧着小嘴。
姜长熙侧过身不再看他,面无表情的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谁安排你值夜的?”
萧粟愣了一瞬,见她板着脸神情冷厉的模样,听着她冷冰冰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嗓音,他鼻头一酸,心头也很不是滋味,妻主对他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不过,想起他之前被宋爹爹带下去后打听到的事,妻主的确是又失忆了,虽然记起了以前的记忆,但却忘了和他在一起一年多的事情。
妻主肯定又伤着脑袋了才失忆的,她现在还是个病人,他不能和生病了的妻主计较这些的。
“是我求宋爹爹安排我值夜的……”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王君郎主说的,说他心气郁结什么的,要他吃几副药才能当孩子乳爹给孩子喂奶,顿时就有些心虚害怕。
但随即又想到,他之前一直这样喂的实实,实实也喝的很香,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又稍稍理直气壮了一点。
更何况,平王君都能将他留下,想来也不会是他奶水有什么问题。
就是自从妻主和壮壮不见了之后他的奶水比之前少了,原本能喂饱两个孩子的奶水,渐渐的喂实实一个都有些吃力了。
有实实胃口变大的原因,但他知道,更多的是因为妻主和壮壮失踪的影响了他,他吃不下去饭,最后就算强硬的给自己塞下去,奶水还是变少了。
不想亏着儿子,他就拿了些吃的东西找了同村刚生下孩子的张家夫郎,每日帮他奶一顿孩子。
这会儿,他抱着壮壮更是舍不得撒手,但又有点害怕眼前这个看起来冷漠无情的妻主,见她还侧着身不看他,他下意识瘪了瘪嘴,有点生气。
又不是没看过,是谁每天都要抱着他不撒手的?是谁每天晚上还要和宝宝抢奶吃的?如今转身一变成了王府娘子了,就不愿看他了?
姜长熙听着他嘟嘟囔囔的声音,没忍住转头过去几乎不假思索的问:“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话还未说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蹙了蹙眉。
萧粟吓了一跳,瞬间眼睛都瞪圆了,连忙摇头否认:“奴什么也没说。”他刚刚难道不小心把话说出来了?不过,她应该也没听清楚吧?
他还不想被赶出府。
想着,又突然想到之前青川哥和他说的她青梅竹马的程二公子,顿时心里像是被灌了一大缸子的陈醋,酸涩的情绪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姜长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换,明明就是再说她坏话,还不承认,她正想说话,就突然见他扭过头不看她了,扭过头之前还飞快的瞪了一眼她,以为她眼神不好看不见的么?
想斥他没规矩,但想着他红着眼睛瞪她的那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口中的话莫名就迟疑了一瞬,没有说出口。
萧粟转身将宝宝小心翼翼的放在摇床上,仔细盖上质地柔软的薄被,很快重新系好衣襟收拾整齐。
转身垂着脑袋不看她,低声解释:“宋爹爹原本是安排奴暂且休息一夜,明日开始再与何乳爹一同轮流排班照看壮……小主子的,”差点顺嘴说漏了嘴,他有些心虚极快的抬眸瞥了一眼她,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反应,又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女儿的名字她也不记得了。
他情绪有些低落,“但奴初来乍到,想早日同何乳爹取取经,好学着能更好的照看小主子,宋爹爹便安排奴今日同何爹爹一同值夜。”
“奴得知何乳爹这几日几乎日夜不休的照看小主子,精神有些不济,便让何爹爹先去耳房小憩片刻,待会儿再来换奴,望三娘子莫怪。”他文绉绉的,有些费劲别扭的组织语言慢吞吞的回话。
两人说话的时候,屋里一同值夜的霜降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三娘子来了,惊的连忙起身请罪,“三娘子恕罪!小奴竟不慎睡了过去,小奴该死,请三娘子恕罪……”
但即使是请罪,他也将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惊醒了正在睡眠中的小主子,身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如此大意的睡了过去?
他白日里已经休息过,怎么还会睡着?心下懊恼又紧张!
姜长熙蹙眉,“行了。”她眉峰微压了压,小崽子屋里伺候的人都是经过一番筛选的,偷奸耍滑的人早就被换了,能此时还留下的,按理来说应都是做事牢靠之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想着,她忽的瞥了一眼神色明显心虚尴尬,不自然紧张到攥着衣角的男人,一副摆明了干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心底一时不由有些无语又想笑,怎么心里想什么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啊?
笨笨的,一点也不聪明。
萧粟有些心虚,甚至歉疚,这里无论何时至少得有两人一同值夜。
但他看见女儿后,一时没忍住,等管事的红叶和何乳爹都离开后,他就偷偷把一同守夜的霜降给弄晕了,否则,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好放肆随心的女儿亲亲贴贴。
姜长熙视线落在他紧张攥着衣角骨节分明的手上,忽的,“咕噜~”一声轻响,她瞥了一眼手指蓦然僵住的男人,语气淡淡的道:“罢了,下不为例。”
霜降连忙叩首谢恩,声音依旧压的很低。
萧粟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有因为他的缘故让他被罚就好。
再就是,他瞄了一眼,好像没人发现刚刚他肚子饿的叫了一下,他放心了下来。虽然饿了,但他以前进山打猎时,也经常会有上顿不接下顿的时候,他早已习以为常的。
只是这一年来,他的肚子被妻主养的好像娇气了一些,前段时间几乎感觉不到饥饿的肚子,突然就饿了起来。
他今天白日只在马车上勉强吃了一个饼子,后来宋爹爹带他下去,倒是给了他两个馒头让他先垫肚子,但他食量大……两个馒头下肚也一点都不顶饿。
姜长熙忽的吩咐:“让厨房送些宵夜来。”
霜降连忙应是,出去传话了。
萧粟眼神一亮,但随即想到,他现在只是个还没有名分的乳爹,是不能主子们一起吃的东西的,顿时又灰心丧气了起来。
阿满,你快把你夫郎饿死了你知不知道?
不过片刻,东梢间内,就只剩下了两人。
姜长熙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十分香甜的小崽子,侧眸又看向正低着头看脚尖的男人,语气淡淡的道:“随我出来。”
一声“干嘛?”差点就下意识说出了口,好悬给收住了,只是被自己给呛着了,又怕吵醒孩子,最后捂着嘴把脸都给憋的有些红了。
姜长熙听着身后细微的声响,回首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他仿佛散发着幽怨之气(饿的)的一张俊脸,只是不过一瞬,萧粟发现她在看他后,就立刻朝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等会儿宵夜要是没吃完,能给他吃点剩下的吗?
姜长熙:“……”视线在他脸上笑的十分好看的笑容,特别是两个小酒窝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
想着他方才没来得及掩饰的忧愁表情,他随口似的问:“萧夫郎是想家了?”
萧粟愣了一瞬,想着今日他坐马车离开时儿子的哭声,心里有些难受,“嗯,我儿子实实还在家里。”
实实?姜长熙心头微顿,“孩子多大了?”
萧粟不假思索的道:“三个月。”
“哦?那还真是缘分,和我家这个小崽子差不多一般大。”
萧粟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试探,只是有些不满她提起崽崽的时候的语气,心中顿时有些生闷气。
什么小崽子?怎么能叫壮壮小崽子呢?听着就像是小兔崽子骂人一样。
以前妻主对女儿和儿子都很喜欢,孩子的名字自知道他怀了孕后就一直开始想,但直到孩子生了,妻主觉得都不满意,就先给女儿和儿子取了小名。
村里都有贱命好养活的说法,但妻主不想给孩子取栓子花儿草儿驴粪这样的名字。
最后女儿取名叫壮壮,儿子叫实实。
妻主说小宝宝就是要壮壮实实健健康康的才好。
他们家里没有母父帮衬,妻主就特意花钱请了村里家境不好的寡夫和他阿弟来家照顾他和孩子,甚至在他坐月子的时候,两个孩子的尿布都是妻主亲手换的。
这事儿被村里人知道了后还笑话过妻主,但妻主却一点也不介意,也不觉得给孩子换尿布丢了女人的面子。
每天都仿佛和孩子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明明孩子只会“啊啊呜呜”的,妻主也十分温柔耐心,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每晚还会给孩子唱童谣哄睡,不让他操心,只让他好好休息养身体。
因此,两个孩子不像其他家的孩子离不得爹爹,反而都十分亲近娘亲,特别是壮壮,比性子安静一些的实实更粘妻主一些,一会儿看不见妻主就会扭着头转着眼珠子到处找。
现在听着她叫壮壮“小崽子”,他就有些为女儿委屈难过。
“小主子如此可爱,你、三娘子难道不喜欢吗?”
一旁伺候的苍竹心下顿时一抖,这新来的乳爹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进的府?
竟敢质问主子?还妄议小主子?这是一口气把不能犯的规矩犯了个遍啊!
哎,明日怕不是又要换乳爹了……
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主子瞧着好像并未生怒,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她从小陪在主子身边,对主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莫不是看错了吧?
苍竹用力眨了眨眼。
姜长熙看着他双目灼灼瞪的溜圆,像是突然被惹毛的小豹子一样,愣了一下,莫名觉得好像有点心虚……
嗯?心虚?她心虚什么?
“主子,小厨房派人送宵夜来了。”霜降轻步进屋回禀。
姜长熙顿了一瞬,侧眸看向他黑的发亮炯炯有神的眼睛,认真的说:“她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喜欢的。”
她倒没有说谎。
虽然她对小崽子最开始无感,甚至听着孩子哭的声音还会头疼烦躁,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听她爹娘的,把孩子送去府外寺庙抚养或者交给下人养大。
在皇室,生父身份不明生下的孩子,又是非婚生子,一般是不被皇室承认的,只会将人在府外养大,或者有舍不得往外府里,但却也只能养在下人房,是不能当正经主子的。
但她自己当初就是因为父母各忙各的很少着家,虽然从不缺她吃用,但也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亲情。
她说的不是这世,而是她的上一世。
前是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但常年家中都是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一个对她不远不近的保姆阿姨给她做饭洗衣。
大学毕业后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空荡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家”,她拼命的工作,然后……再醒来后,就在这里了,重新成了一个小婴儿。
她前世,大概是工作的时候猝死了吧。
但投胎的时候却是忘记喝孟婆汤了,不过,这辈子的父母对她都很好,她也不想做她最讨厌的只管生不管养的那种父母,特别还是在她如今记忆缺失的情况下。
大概也是因为小崽子长得太过漂亮可爱,可爱的幼崽,总归是天生就招人喜爱的,又或许还有几分莫名的血脉联系。
萧粟听着她说喜欢孩子的话,原本瞪的溜圆的眼睛眨了眨,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但又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不是冒犯了“主子”了?
但见她好像并没有生气冷脸,他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大概应该不算冒犯?他偷偷松了一口气。
笑脸一展,就道:“小主子也很喜欢您。”
苍竹:“……”真是好直白的一记马屁。
姜长熙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正厅沉木香镂雕圆桌上,摆上了小厨房精心准备的宵夜,都是易克化的东西。
莲子羹、鸡髓笋丝面、碧梗米粥,枣泥山药糕一碟,分量并不多,但都是好克化的东西。
“咕噜~”一声难以掩饰的腹中嗡鸣,让姜长熙抬眸瞥过去一眼,萧粟耳根瞬间红了红,双手不着痕迹的按在肚子上,闻着那香味,感觉更饿了。
他十分想念以前的妻主了。
最开始捡到妻主的时候,她的左腿断了,不能走路,在床上养了一两个月才能下床。
那时候的妻主即使什么都不能做,但只要和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就带着很好看的笑,声音也很温柔,让他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还会给他用木头雕各种好看的小东西送给他,等能拄着拐杖下地后,还会在他进山打猎的时候,一手杵着拐杖一手做饭菜,等他回来一起吃。
虽然做出来的饭菜……有一点点不是很好吃。
但他还是很喜欢。
正想着,蓦地听见一声碗碟磕碰在桌上的不轻不重声响,他回过神,
就见她忽然面无表情的起身,声音不咸不淡的说道:“剩下的你们两人分了,吃干净,东西别浪费了。”说罢,头也不回的推开碧纱橱,进了西次间。
苍竹眼睛一亮,主子自回来后就很少宵夜,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她这人没啥爱好,就是爱吃!
但她想了想,看了一眼这位新来的萧乳爹,还是道:“我晚间的时候吃多了,现如今也不怎么饿,吃两块糕点就行了,其他的萧乳爹吃吧。”她刚刚都听见这萧乳爹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
萧粟是真的饿了,当下也没有客气推辞。
待苍竹快速吃完两块糕点后,刚进西梢间内室继续值夜,就看见正姿态随意的靠坐在床榻上翻阅着什么书的主子扫了一眼过来,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姜长熙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吃完了?”
苍竹一脸高兴:“谢主子赏,属下吃完了也吃饱了。”
姜长熙皱眉:“谁问你了?”
苍竹顿时一愣:“啊?”
[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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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莫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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