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晓北和安刚的饭局结束前的半个小时,丁晓北做了一个决定:答应离婚。
消瘦而温善的南方姑娘,她还是竭力地保持了冷静。
“过去我读的许多书里,说一个人是好人,那一定是对这个最大的、最高的评价了。我希望你能够永远拥有别人的真诚,像我爱你一样的真诚。”晓北率先起身,去付了这顿饭钱。
这顿饭,她请客。
“如果不是咸丰做皇帝的话,可能清朝不会那么糟糕。这种史观真荒谬,很多命运,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舒弦给晓北打电话,聊了到她正在看的书《苦命天子》。
这段感情,要从一个博物馆的相遇说起。
威海图书馆坐落在晓北和安刚就读的学校附近,那个周末恰逢圣诞节,空中飘着一朵洁白如玉的雪花片,晓北抱着刚刚买到的拼图,用拼图盒子去接雪花。
一走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棵树。结果安刚和她擦肩而过,扶了她一下。
和电视剧情节不同,她没有看清这个男生的脸。没想到他们的擦肩而过,最终会去往同一个地方。
她扶了扶带着羊角的毛绒帽子,说了句谢谢,没想到这个男生没有回头。而她低着头,看到自己的拼图盒子上面接到了一片小雪花,她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手扶着树。
“我的老天,这真是艺术品!”会为一片小雪花而手舞足蹈的姑娘,从未想过会因为一个阅读姿势邂逅一段浪漫的恋爱。
从食堂出来,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过一个小小的小羊帽子,直接追着这只小羊帽子进入书香肆意的图书馆阅览室。晓北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她从叶嘉莹的《人间词话》那本书走出来,又拿了一本《魏晋风度二十讲》,正在四处找可以坐下来慢慢阅读的地方。
就这样走到了武安刚身边,他正在读《山海经》,低着头,快要把头埋进书里。因为旁边的包还占着一个座位。
“嘿,同学。”这是晓北和武安刚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人低着头不回应。
直到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递给他一袋速溶咖啡,他才勉强醒来。
“你好,有事吗?”他迷迷糊糊的,轻轻抬起那只没拿书的胳膊。
“冬天,能在图书馆睡着真幸福!”晓北小声地说。
安刚被逗笑了。
抱起他旁边的黑书包,给晓北腾出了位置。
在他们的恋爱岁月里,晓北做了许多事,等待,是做的最多的事情。这一内容,从他们初见起,直到结束十八年的婚姻。
晓北的耳机里听着海顿的第94交响曲“惊愕”·第三乐章。她走在月光下,街道两旁的不同人群说笑着,她看那些陌生的人群,情绪开始被海顿的交响乐整理着。
情绪被无限放大,心中的忧郁有了安放之地。
“老板,哪里卖蛋糕呢?”看到一家店的老板刚刚收到一束花,正取出一只花瓶准备插这些花,甜品屋的外面还贴着许多富有童心的贴纸,靠橱窗的地方,除了甜品之外,还有一些水彩画。
晓北走进去,除了买甜品,还祈求老板将那幅画卖给她。
“拜托了老板,这个房子画的太好看了,我保证绝不转卖。”她捧着那幅画,一缕头发丝就这样拽住了她的衣服拉链。
“好吧,你看着给吧,这真的是我女儿随便画画的,本意就是为了装饰。”老板被晓北的诚恳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幅画里,有一个望着列车的女孩,还有一个坐在行李箱上画画的男孩。女孩背着一个背包,低头玩弄着她的手表和彩色笔盖,男孩完全沉浸在画的画里。
距离她们站着的地方,隔着两条河流,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所房子。
晓北抱着画框,手里拿着刚刚买的甜品。
“生活还是很好玩的。”回到家里,她撩起帘子递给素素一把小叉子。
“最有意思的是我买了一幅画。十几年了,第一次买实品画。最搞笑的不是去画廊买,或者美术馆,而是去了一家甜品店。”素素静静地品尝那块小蛋糕,眼神很专注地落在晓北身上。
“晓北,你们真的要分开了吗?过了这么多年……”素素还想再劝劝她,突然想到晓北是个有学问有主意的人,她就安安静静地继续吃蛋糕了。
“素素姐,你看这画上的房子。”她已经五十一岁,望着这个三十几岁的文艺女青年捧着的画,突然明白为什么晓北能这样平静。
她的平静,就像没有风浪的海面一样,没有受过伤的样子。
狭小的两间房,没有电视和茶几,两面书墙,晓北爱书,就像她喜爱做衣服一样。
每个人,都有理解自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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