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晴
卿墨给我发了一张他修行地方的照片,很漂亮。清晨的栈道上铺满了雾,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是很好看的青黛色。一株松树斜立在岩石上,遒劲的根须深深地扎在岩石间的泥土里。
这么美的地方,真想去看看。”
在日记本里记下了这段文字,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月朗星疏,是夏日典型的夜空。
今天把阿亦和那个男人送回了蒙山,阿亦说她要在蒙山呆一个星期,要研究一个什么药丸子。我嫌无聊,便回了家,让她弄完了来找我。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屋外小虫的鸣叫声和我的呼吸声,还有床头电风扇呼啦啦地转动的声音。我躺在了软软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着呆。所有的疲惫都陷进了被褥里消失不见,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散发出来的味道干净又令人安心。我闭上了眼,脑袋慢慢变得昏沉起来,睡意越来越浓。
突然,“咚”的一声透过房门传进我耳朵里,吓得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环顾着卧室,发现只有风扇依旧在摇头晃脑着吹着,窗外的虫子依旧不知疲倦地鸣唱着,整个屋子安静得像平时一样。
或许是又做噩梦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刚才的惊吓让我起了一身的冷汗,晚间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身上,又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软软的薄毯盖在身上让我感受到些许的暖意,我抹了抹额头上的那层冷汗,心脏因为突然的失惊变得感觉有些空空的。
还没等我完全恢复过来,又是很重的一声敲门,我很清楚地听见,声音是从屋子门口传来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近门边,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敲门的声音开始变得规律起来,每一次都像是用力地砸在门上面,门锁也伴随着发出咔咔的声音。看着微微摇动的门,我深吸了口气,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屋子里黑暗得可怕,空气里弥漫着让人感到窒息的紧张感。我摸索到卧室的床边,拿起手机给爸爸拨了电话过去,不出所料地无法接通。给阿亦打过去,也是无法接通。我有些沮丧,听着越来越重、频率也越来越高的砸门声音,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剧烈地跳动着。
敲门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挪着脚步悄悄走近了门边,可是只安静了半分钟,一阵杂乱无序的砸门声传进我耳朵里,夹杂着低沉的嘶吼声和如同尖尖的指甲刮在黑板上的声音。
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我使劲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想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可是痛觉在恐惧感面前毫无作用,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让我一瞬间觉得它就快要跳出胸口一样。
“吱——”
门被缓缓地推开,我感到脑袋都要炸了。心里面不停冒出各种疑问,他怎么把门打开的?!门怎么就被打开了?!直到我看见血肉模糊的半张脸,眼珠子被不知道是血管还是什么吊着,半挂在嘴边,摇摇晃晃的。
脑袋里就像被放了一颗核弹,在那一瞬间爆炸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头皮上的每一个毛囊里的每一根头发都立了起来。我赶紧转了身朝卧室跑去,手忙脚乱地锁上了门,冷汗浸湿了后背,毫不夸张地说,四肢抖得跟筛子一样。
在大口地喘了会气后,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个东西似乎在慢慢地从门外往卧室门边走,在走到卧室外的时候,他站住了。
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再次从我靠着的门上传来,极度清晰地刺进耳朵里,一阵恶寒快速地从后背划过,淌进脖子和后脑勺,最后从天灵盖上流出来。看着自己的双手,迷茫地在屋里找了一圈,可是哪怕稍微有点棱角的东西都找不到。绝望的感觉像海水一样侵蚀着我,让我快要淹死在这片死海里。可是擦挂的声音很快就没有了,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一秒、两秒……时间变得很漫长,我一边数着时间,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不要怕,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果不其然,门外的东西开口说话了:“放我进去……”锐利的嗓音诡异又可怕,就像一根根针一样刺在我的耳膜上。
他话音刚落,门把手突然被扭动了一下,我差点吓得跳了起来,咽了一口口水,死死地盯着门,还好并没有什么东西推门而入,口干舌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我挪着小步,蹭到了墙角边,想着如果他进来的话,我还可以从门背后袭击他。可是等了许久门都没有被打开。
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没有谁可以来救救我……我不敢发出声音,只好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牙齿咬着手指头的感觉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而痛觉在这一刻仿佛不存在似的。
很不巧的是,手机突然响了,平时听着美妙的铃声在这安静的夜晚简直如同魔咒一样,不仅让我更加慌乱,门外的东西也开始躁动起来。密密麻麻的刮门声不停传进耳朵里,还有那熟悉的嘶吼声。
“我要进来……我要进来……”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话音像围城一样慢慢包住了我,让我倍感煎熬。
我赶紧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着“卿墨”两个字,按下了接听键,却不敢说话。
“林安坏,你没事吧?”卿墨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混着让人恐惧的未知生物的声音,让我有了些许的安宁。
“你如果遇见了麻烦,告诉我。”我特别想告诉他,我不知道现在门外站着谁,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刮着门,一遍又一遍地扭动着门把手。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说不出口,恐惧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我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林安坏?你在哪里?”卿墨的语气明显变得着急起来。
我使劲地咬着自己的拇指,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滑进了我举着手机的手心里,我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家”,嘶哑的嗓音陌生得让我害怕。
“不要怕,我来了。”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我好想告诉他,别挂,我想听你说话。好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可是还没说出口、还没问出口,耳边就传来了忙音。我不忍心挂掉电话,这冷冰冰的忙音在黑暗里还能给予我一丝丝安慰,还能让我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能知道卿墨会来救我。
一遍一遍默念着“他就要来了”,又一遍一遍听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未知生物制造出的声音。一、二、三、四被我数了不知道多少遍,门依旧没被打开,卿墨也依旧未来。
“放我进去!”锐利的嗓音变得怒不可遏起来,“你逃不掉的!”
我逃不掉的……这句话听着好耳熟。可是我没办法细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如果我死了……爸爸该有多伤心,阿亦该有多难过。这世界上还有好多人我还没认识,好多地方没去过。卿墨拍的地方那么美,我真的真的好想去看一看。
绝望的心情把内心的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那令人害怕的声音,他的嘶吼和呐喊,风扇摇动的声音,都混在了一起,默默隐入黑暗。
“姐姐,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你开门吧,没事了。”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也许是蹲得太久,脑袋有些昏沉沉的,险些站不稳。
“你……你是卿玄吗?”
“嗯,我和哥哥把它赶跑了,你可以出来了。”
清澈的少年音让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我打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黑影,顺手便按开了手边卧室里的灯,灯光照在卿玄白皙的脸上,渗出令人害怕的惨白颜色。他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猩红色的血,十分显眼。
我被吓了一跳,看着他脸上的血和苍白的脸色,一瞬间以为眼前站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我,从他身后传来一阵咳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卿玄的肩上,卿玄侧过身子,扶着身后的人走了过来。
“林安坏,你没事吧?”眼前的人不停地咳嗽着,豆大的汗水挂在额边,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润得捋在了一起。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戏谑的意味,“你怎么还是那么弱。”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酸感和死里逃生的喜悦塞满了我的胸腔,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停流了下来。
“我好害怕……我怕死,死了爸爸就会特别伤心,阿亦也会特别伤心……”说到这,委屈感就越来越浓,“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他一直挠门,我给爸爸打电话,给阿亦打电话,都没有接通。我不敢开灯,也不敢说话,我怕他听见我就会扑过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开我家的门……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来,我就一直听手机里忙音,假装你还在跟我说话,你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
一股脑说出了闷在心里的话,一下子舒坦了不少,卿墨有些愣住了,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摸着我的头顶安慰着说:“别怕,没事了,它不会来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声,一滴血落在了我脚边。
我赶紧抬头,发现一丝血从他的嘴角淌了出来,苍白的唇上染上了几抹血色。卿墨皱着眉头,牙齿紧咬着嘴唇。
“你……你怎么了……”我急忙扶着他坐了下来,还没等卿墨开口,卿玄就说道:“哥哥为了快点过来,又化形了。他才吃了药,还没恢复完全,所以这次伤得有些厉害。”说完他抬起头四周望了望,朝我问道,“姐姐,你家里有止疼药之类的吗,给哥哥吃点,我先回去取药。”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我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上面静静地躺着卿墨送给我的那块表。
卿玄走了过去,指着那块表,转过头对我说:“姐姐,这是哥哥送你的吧?”
我点了点头。
“我去取药的时候,如果你遇见了麻烦,就把秒针拨到十二点方向。如果这次你用了……哥哥就不用化形了………”最后那句话喃喃的如同呓语一样,我突然就很自责为什么自己这么弱还这么笨,一紧张起来什么都忘了。
卿墨突然摸了摸我的头,转过头时对上的是他笑成如同月牙一样的眼睛,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怪你。”
卿玄走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拿好那块表,照顾好他哥。我很担心卿墨的身体,给他吃了药后,扶着他躺在了床上,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他身边。
兴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卿墨很快就闭上了眼。呼吸声轻轻的,睫毛时不时地微微闪着。只是额头上还有一层细细的汗,眉头也微微皱着,这一定很疼吧……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再看看床头昏黄的灯光和反射着灯光的表盘,我突然就感到一阵难过。为什么自己这么笨呢?为什么两次都要麻烦别人救我?为什么我会被这种怪物盯上?
夏夜安静极了,可是我的心却不平静。我也想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不想麻烦别人,还让别人受这么重的伤……可是……
该怎么办呢?
或许卿墨说的对,我该去见见他师傅,或许在那里,我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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