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意。”韩业诚蹙眉。
“工作时间,叫我沈医生。”沈朝意声音降下几个度,和着冷。
所有人都让她离易清灼远点。
她觉得自己现在内心那点烦闷可能来源于此。
沈朝意起身,拿着病历,“工作时间,最好别谈论和工作无关的事。”
说给韩业诚的,也是说给那些落在她们身上目光的主人说的。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时端庄温柔的沈医生,竟也有如此一面。
就连和沈朝意共事最久,走得也最近的韩业诚也对沈朝意的话错愕了好久。
在他印象里,沈朝意似乎一直是性子极好,从未当众冷过脸,说过重话。
可是她刚才分明是在警告所有人。
她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修养给所有人造成了一种不会生气冷脸的错觉。
沈朝意走了出去,身后的人看着她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
尽管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工作总归是还要做的。
查房时间,大家都不可避免的去到易清灼那个病房。
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都落在走在最前面的沈朝意身上。
沈朝意面不改色的走进易清灼的房间,里面依旧只有易常欢和易清灼两个人。
不过易常欢坐在床边削苹果,而床上的易清灼正戴着耳机睡觉。
听见开门的声音,不等沈朝意等人走近,易清灼便睁开双眼。
“沈医生。”她主动叫人,并抬手摘下两只并未播放音乐的耳机。
她只是觉得外面的声音有些吵闹,便塞着耳机,却也嫌音乐吵,没有放音乐。
沈朝意扬眉,倒没想到昨天还对她爱答不理的人,今天就主动的跟她打招呼。“嗯,今天比起昨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随着易清灼的动作,两只银色耳机因为灯光的折射,闪了一瞬间的光,便被易清灼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嗯。”微不可闻应了一声,易清灼看了一眼易常欢。
易常欢眼中都是孺子可教的欣喜。
“.....”
易清灼鼻间哼出一声浅浅的声音。
“沈医生早上好,今天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吃得也比昨天多,手也能稍微的活动了。”易常欢起身,迎上沈朝意。
不等易清灼回答,便全盘脱出。
“嗯,还是要多休息。”沈朝意把手里的记录表递给身边的陈雅,然后掀开易清灼的被子,“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易清灼深吸一口气,咳了两声。
无声的默许了沈朝意的动作。
固定器打开,没有了那一圈束缚,易清灼感觉刀口有些快崩开的趋势。
密密麻麻撕裂的痛感袭来,但她没说话,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主要还是要静养,情绪也别太激动,保持愉悦的心情,对你的恢复有好处。”沈朝意就那么看着易清灼雪白的肌肤上面横纵交错的伤口。
很多都是浅浅的刀伤,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已经变得很浅。
少数的一些经过了缝针,还有缝针的痕迹。
在监狱里也会受伤吗?还是数量这么多,这么严重的伤。
在沈朝意的潜意识里,监狱是纪律性严明,很有规范的地方。
不应该出现易清灼这种像混□□打架受的伤才对。
沈朝意看的时间久了,易清灼原本克制着不看她的视线也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她。
她看得很认真,柔和线条勾勒的侧颜看起来是那样温柔。
沈朝意弯着腰,偶尔指尖划过腹部的肌肤,带来一阵阵酥麻。
心里莫名的一阵狂跳,易清灼刻意拔高音量,“我知道了。”
这一声突兀的回答让沈朝意从自己的思绪里被拉回来,她重新固定好固定器,把被子给她盖回去。
然后就站直身子,淡淡的望向易清灼。
“谢谢。”
“不客气。”
像是预料到一般,沈朝意等到了易清灼的感谢,也笑着回应。
顿时,被预判到的易清灼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脖子缩了缩。
侧过头,不再看沈朝意。
沈朝意颔首,显然是敛着笑意。“好好休息。”
留下这句话,沈朝意便带着一行人走向下一个病房。
“好了好了,多大人了,还使性子?”易常欢又小心的替易清灼掖好被子,语气宠溺。
她这个女儿啊,只要被戳中了软肋,就会像感知到危险的乌龟一样,缩回自己的壳里。
转过头,保持沉默,装听不见,就这三部曲。
易清灼目光清冷,压着声音,“我没使性子。”
易常欢指了指病房门,“还没使性子,你看人家沈医生都看出来了。”
“我....”提到沈朝意,易清灼更像是戳漏气的气球一般,漏了气。
她扯过床头柜上的耳机,又塞回耳朵里,隔绝了外面易常欢的视线和声音。
易常欢睨了她一眼,笑了笑,知道易清灼的耳机里面没放音乐,于是自言自语道。
“不过阿灼,你今年都29了,明年三十岁了,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妈。”
“所以你还是要尝试着和别人多相处相处,外面的阳光,成熟的男人,不管什么类型的,就算不能成恋人,成为一个朋友也是可以的。你也别担心妈,妈也没有到老胳膊老腿儿动不了的程度,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遇见合适的,你也别那么冷淡,多说说话。你看你样貌也不差,高高瘦瘦的,你要是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啊。”
孩子的终生大事,当母亲的一直都操心着。
易清灼太特殊了,又总是一个人,身边除了员工,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虽然易清灼不说,但易常欢也看得出来,对易清灼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差点命都没了,伤得那么重,恢复期又那么漫长。
要是一直都是一个人闷着,迟早要出事。
所以就算易清灼不爱听,易常欢也要说。
说完,易常欢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眉目冷艳,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易清灼。
“你这孩子,妈知道你听得见。”易常欢碰了碰易清灼的手背。
易清灼纹丝不动,把两耳不闻窗外事贯彻到底。
没有得到回应,易常欢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于是也不再说这个。
没一会儿,房间安静下来,易清灼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
医院的日子是枯燥的,枯燥到易清灼的世界里只剩警察,医生,易常欢。
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两周左右,她就躺不住开始试探着下床走动。
带着固定器,又有易常欢扶着,易清灼忍着疼就在病房里走动。
单调的生活里,易清灼躺在床上就只能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监狱那些有些煎熬,也单调的生活。
好似她的生活里一直都简简单单,简单到只有,打架,治疗,再受伤,又治疗。
易清灼的人生是昏暗的,没有色彩的,她困缩在独属于自己的角落里。
任何人走不进,她也不会走出去。
易常欢这阵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让她谈恋爱,虽然每次易清灼都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但她又如何不知道她妈真正所想的是什么。
她不愿与男人接触,因为自己身上这些伤都是男人的拳头造成的。
生理上的痛,心理上的痛,让易清灼再也无法触碰男人分毫。
她没有谈过恋爱,青春最好的日子都是在监狱度过的,她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谈恋爱。
一个人的话,或许也是可以。
易清灼这样想着,心里却可耻的希望有一个人。
能填补她人生的空缺。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之际,易清灼看向窗外的萧瑟时。
眼前总是模糊的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她站在路灯下,逆着光。
光圈模糊了她的容貌,可是裙角,锁骨,细腰,浓密长发,笔直修长的双腿,每一点又那样清晰。
那是一个女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现实里见过的,不然不会记得那么清晰的细节。
可是怎么会单单记得这一瞬间呢?
答案似乎快要呼之欲出。
但易清灼把这一段像是上锁的日记一样,不让别人发现,自己也选择性不去细细挖掘。
留在心里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别使小性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