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被诸葛帅一路牵着，带去了酒楼二层的一个包间。

——包间不大，开了窗子，刚好可以看见楼下角落的那张桌子。

此时，宁雪正巧端着酒盏，跟着服务生走了过去。

看到坐在角落等候的许晚辰，她吓了一跳，手中的酒险些洒出来。

服务生将她带去后就离开了，宁雪呆立片刻，才在他身边坐下来。

酒楼里音乐声太吵，震得人脑袋疼，两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们清晰看到宁雪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许晚辰给她递纸巾。

宁雪怔怔望了他片刻，不知问了什么，忽然捂着脸，身子一歪靠在了许晚辰的肩头。

“我靠。”诸葛帅面色阴沉地盯着楼下的两人，闷闷不乐，“要不是我看不得宁雪和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约会，才不会给他俩制造这种机会呢。”

许晚辰虽然没有顺势搂她，却也没有躲，任由她倚在自己肩上，微微低着头和她说话。

许寒看得浑身一阵不舒服，心想姑娘你的清纯和羞涩劲儿到哪里去了，怎么直接主动投怀送抱了？人家已经好心来帮你了，不要这么得陇望蜀好不好。

两人这个姿势聊了半天也不分开，诸葛帅醋意大发，语气一股子酸味儿：“我tm就是个舔狗，明知道人家喜欢许晚辰，还把人往他身边送！我tm就是最卑微那种舔狗！”

许寒被他逗笑了，也不掩饰，在一旁乐个不停。

诸葛帅不满地盯着她，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你还嘲笑我？”

“我没嘲笑你，”许寒笑他，“觉得你可爱！汪汪汪！”

说罢揉了揉他做了锡纸烫的毛茸茸脑袋。

诸葛帅的头发被揉成一团乱草，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揪住许寒的马尾辫，像小学生打架一样拉着不放：“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嘲笑我？你有点良心好不好？将心比心一下好不好？”

诸葛帅手下留了情，并没把她弄疼，许寒笑得更厉害了。

忽然，许晚辰像感应到动静一般抬起头，视线向他们包厢的窗子扫来。

吊灯的紫色光束刚好照在他脸上，映得他表情并不愉悦。

许寒一下子和他对上了眼神，笑容一时僵在脸上。

她一把挥开诸葛帅的手。

许晚辰只是轻描淡写地盯了她一眼，便面不改色移开视线，继续低头和宁雪说话。

诸葛帅不和许寒计较，依旧嫉妒地盯着楼下两人：“快点啊，聊完没啊，聊完快点走人！”

许寒和他同仇敌忾，也希望许晚辰快点把宁雪带走，不愿意再耽搁时间。毕竟贺丰和宁雪约的时间就是现在，他应该已经在附近了，随时可能会出现。

诸葛帅眯起眼睛盯了他们片刻，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疑惑道：“我靠，许晚辰这小子不会也对宁雪有意思吧？”

“为什么这么说，”许寒好奇问，也盯着他们望去，“哪里看出来的？”

诸葛帅狐疑地盯着许晚辰，口中喃喃道：“宁雪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这么漂亮，是个男的都会喜欢。”

许寒呛他：“漂亮女的多了去了。”

“但你看他，”诸葛帅指着他们，“你看他说话时一直盯着宁雪看！哪有这样的，他肯定对宁雪图谋不轨。我靠，别看了！这么盯着她会爱上她的！”

“你算了吧，”许寒哭笑不得，“说话盯着看不是很正常么。要是这么说，许晚辰平时也盯着我看，那你觉得他到底喜欢谁啊。”

诸葛帅哈哈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亲姐弟，告诉你，老子的消息灵通着呢。”

许寒很无语，没理他。

忽然，她指着酒楼大门处：“贺丰来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而入。

果然是苍城老大，虽然带着墨镜和围脖，一进门却自带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场，所以她一眼便注意到了。

两人都替宁雪他们捏了把汗，眼睁睁看着贺丰的视线停留在他们所在的角落，并径直迈步走了过去。

诸葛帅深吸一口气：“他是怎么一下发现他们的？”

许寒也一阵紧张，小声说：“你不是说这里有他的人么，可能早就有人告诉他了。”

诸葛帅紧紧盯着贺丰的背影，双手合十祈祷：“没事的没事的，老大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贺丰也没料到宁雪会和许晚辰坐在一起，摘了墨镜，坐在他们两人对面。

许晚辰以前因为书店的事和贺丰有过一些交集，关系虽算不上好，却也并非真的敌对——毕竟贺丰曾经阻止手下的人向他追债，许晚辰也算是承过他的人情。

宁雪见被贺丰发现，吓得不敢抬头。

许晚辰却并未慌张，大方打了个招呼，笑着与贺丰交谈起来。

许寒傻眼地他们：“这俩人聊起来了？”

诸葛帅咽了咽口水，自我安慰道：“老大很好面子，不可能当场和别人过不去，顶多……顶多背后阴人玩儿。”

但是瞅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似乎居然还聊得很开心。

聊着聊着，宁雪忽然抬起头。

紧接着——只见许晚辰单手搭上宁雪的肩，泰然自若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到宁雪的脸忽然红了。

“操，他们在干什么？！”诸葛帅炸毛了，睁大眼睛，“我真佩服他啊我去，他干嘛呢，当着老大的面抢人？！”

他都顾不上吃醋了，震惊地看着许晚辰和贺丰对峙。

“难怪他们刚刚聊这么久，原来是表白了？突然在一起了？”诸葛帅不着边际地胡乱分析，“可是……可是在一起也不能这样吧？这是干啥？给老大秀恩爱喂狗粮？”

“不知道。”许寒也摸不着头脑，但直觉事实不是他所说的这样。

“要是他真这么喜欢宁雪，我……我佩服他是条好汉，卧槽，我、我心甘情愿把宁雪让给他！”诸葛帅已经慌得口不择言。

许寒望着许晚辰抱着宁雪的手臂，眯起眼睛。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许晚辰终于松开宁雪，嘴角仍挂着笑，和贺丰谈着什么。

过了片刻，贺丰才点点头，似乎做出了妥协。

他们三人又喝了一杯酒，贺丰这才站起身，打算离开。

楼上两人就这样傻愣愣盯着贺丰走出酒楼。

“……就这样摆平了？！”诸葛帅顿时对许晚辰佩服地五体投地。

许寒却一直望着贺丰的背影。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贺丰出了酒楼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路边拨了个电话。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半个侧脸，但他脸上严肃的表情令她隐隐不安。

“走啦！”诸葛帅早已等不及，拉着许寒就往楼下跑。

宁雪正在一个劲儿向许晚辰道谢，眼眶红红的。

许晚辰看见他们下来，这才起身，示意他们一起出去。

摩托车坐不下四个人，诸葛帅带着哭红眼的宁雪先回去了。临走反复向许晚辰道了谢，并确认他们俩没有在一起之后，才带着宁雪走人。

许寒则与许晚辰一起，慢悠悠步行回去。

路上，她忍不住问起刚刚的事。

许晚辰波澜不惊地说：“我不能带她就那样一走了之，总要给贺丰一个解释。所以只好先等他来，再装成情侣，这样才有理由把贺丰劝走。幸好他不是计较这种事的人，否则换作别人，肯定不会这么大度。”

事情和许寒预想的差不多，她微微松了口气。

也不知为什么，有了他的这句解释，许寒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她就知道，刚刚他那个男友力爆棚的举动只是在演戏而已。

许晚辰见她开心起来，不由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她两眼。

但紧接着，许寒又皱起眉：“可是我总觉得贺丰没这么简单，他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

就这样笑呵呵地放过他们，是否太轻易了点？

许晚辰微微一滞：“……你也觉得？”

见他也有同样的感受，许寒心中的不安更甚。但事实就是如此——贺丰并没有生气，直接放他们走了。她希望刚刚他离开时的严肃模样是自己多心了，就算贺丰心情不佳，也许只是因为还有别的事要操心。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此时已是凌晨1点，冬夜里十分静谧，唯有成群的乌鸦栖息在干枯的杨树枝头，偶尔发出嘶哑的叫声。

许寒本不愿再提刚刚酒吧里的事，但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宁雪靠在他肩头哭泣的画面，心里不知为何很是不爽。

她不经意望着许晚辰的肩，心想，就是这个位置，这上面说不定还有宁雪的眼泪。

许晚辰注意到她的视线，问：“怎么了？”

许寒将心里的猜测脱口而出：“宁雪刚刚是不是和你表白了？”

许晚辰张了张嘴，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你怎么知道。”

“果然啊，”许寒略微不满，“这就是女生的直觉，就是这么准。”

许晚辰笑了，没有说话。

“那……你接受了没啊？”许寒见他不再提，忍不住问。

许晚辰脚步慢下来，打量着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你很好奇？”他问。

废话，当然好奇了。

虽然他和诸葛帅说的是没在一起，但当时那个情况，说不定没有说实话。而他现在又是这样态度，遮遮掩掩不明确回答，许寒更加不确定起来。

不会吧，许晚辰难道为了安慰宁雪，直接答应她了？

许晚辰看着她一副急于知道答案的表情，忽然觉得很解气。他淡淡一笑，想逗逗她，故意勾起嘴角不回答，继续向前走。

许寒被他搞糊涂了，急得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过去，求道：“……我承认好奇，我真的好奇了。行了吧，你告诉我吧，好不好？”

许晚辰低头望着她，眼神一瞬间柔软下来，心里一阵悸动。

许寒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酷飒不好接近的样子，只有偶尔在他面前，才会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有点呆。明明比他年纪还大一岁，却像个小孩。

她见他依旧没反应，撅起嘴。

许晚辰又欣赏了片刻，继续问：“为什么好奇这个？”

许寒一时讶然。

是啊，为什么她对这件事这么好奇呢。

“因为……”她思索了一会儿。

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我是你姐。”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许晚辰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垮了下来。

他沉默地盯了她片刻。

直到忽然涌起的失望情绪稍稍缓解，才绕开她向前走去。

许寒睁大眼睛，奔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哎，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你真的和宁雪在一起了？不是吧，这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许晚辰被她搞得没脾气，不再废话：“……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