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安深吸了一口气，坐到床上。

下午都睡过一次了，应该……没事了吧。

猛的站起。

算了。

程以安还是做回了椅子上。

他看了一眼手机。

没人找他。

或许是最近睡的有点多，程以安睡不着，连熬了好几天夜，每天晚上最多睡两个小时，有时候最多早上再睡一个小时。

墨知锦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回来和出去，程以安都知道应该什么时候下楼。

只有一天墨知锦不在。

程以安下楼时整个下面还是黑的，没有灯，原本以为是老师拖堂，结果等了半夜小时他还没回来。

程以安本来就没心情吃饭，要不是被墨知锦逼着他都不会吃，现在墨知锦不在，刚好。

墨知锦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回的家。

家里没开灯。

“程以安？”墨知锦叫了两声没人应，几步上楼看，程以安甚至没在书房。

墨知锦有点急，他没收到程以安出去的信息，到处转了一圈。

没看到人。

最后是在阁楼找到的。

阁楼是一个近似三角的区域，墨知锦一进来就觉得压抑，因为里面空间十分狭小，还放了不少杂物，只有墙上的正中间有一扇窗户。

程以安坐在窗台上，往前一点就会摔下去。

风吹进房间很冷。

墨知锦悄悄走过去，拿了一床被子把程以安裹起来，隔着被子从后面抱住他。

“今天我妈生日，忘记告诉你了，没回来陪你吃饭，抱歉。”

程以安身体僵硬了一瞬。

感觉到暖意从背后蔓延至全身，程以安这才感觉到冷。

“这是你自己的私事，不用跟我说，也不用跟我道歉。”程以安淡淡地回。

事实就是这样，他现在只希望墨知锦快点放手。

墨知锦无数想说的话都被程以安这句话堵在心口。

“确实是我自己的私事，但你有知道的权利，下次如果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接的。”

程以安又不说话了。

墨知锦也不恼，继续问他：“没吃晚饭胃疼不疼？”

管那么多。

程以安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又忍不住在想墨知锦管他。

他大概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你想让我说疼还是不疼？”程以安反问。

“我想让你说实话。”

程以安偏过头咬牙说道：“不疼。”

一点都不乖。

墨知锦轻轻揉着程以安的肚子：“可以跟我赌气，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更宁愿惯着程以安的脾气，但并不代表他纵容程以安拿他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能不能别管我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涌上程以安心头。

他好累。

“先下楼吃饭好不好？”墨知锦没给程以安这个问题的答案，抱起他转身下楼。

关于程以安的事他不可能不管。

感觉到身体的腾空，程以安闭着眼下意识抓紧了墨知锦的衣服。

“别怕。”

墨知锦把程以安放下来。

“吃完饭睡个好觉。”

程以安认命的完成墨知锦安排的任务，原本以为今晚真的可以睡个好觉，但实则不然。

如果说前两天他还只是睡眠时间少且不规律，今天他就是彻底失眠，完全睡不着。

他熬到都有点恍惚了。

可能是快猝死了，反而让他想起了程方之前跟他说的话。

这是你欠我的。

程以安坐在地上，缩到角落，他突然觉得身上好疼。

魔音贯耳。

我欠他们的，欠这个世界的。

程以安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不想哭出声被人发现。

生不如死的感受他一直在经历。

痛苦是一时的，伴随的却是一世的折磨。

程以安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一直到嘴里有很浓的铁锈味才松开。

出血了。

程以安猛的站起身，下意识拿口纸捂了一下。

很快红了半边。

嘶。

程以安皱眉，把纸丢到垃圾桶里，把袖子放下来。

周围没有工具，没止血他也不管了。

他一直环膝缩在角落里，直到天蒙蒙亮程以安才想起来看时间。

差不多到墨知锦来叫他的时间了。

程以安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进洗手间。

他把袖子卷起来，拿水洗了把脸。

低头再看见手腕上恐怖的伤，程以安按着痕迹，又一点一点掐出更深的伤口，等到回过神来才面无表情的冲干净手腕上的血迹，把袖子放下来。

墨知锦开门时听到的只有洗手间的水声。

提了一句“下楼吃饭”就离开了。

程以安走出洗手间，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门下楼。

吃早餐的时候他都有刻意避免了用左手。

墨知锦虽然看着怪，但也没说什么。

“喝药。”墨知锦把碗放到程以安面前。

程以安一只手端手都在抖，只能换成双手。

一饮而尽，吃了颗糖。

右手下意识把左手袖子往下扯了些。

“再见。”程以安轻轻看着他笑了一下。

程以安知道墨知锦就要走了，每天都是陪他吃完早餐这个时间离开。

墨知锦低头看了一眼程以安的手，又看看他的脸，也朝他笑了笑：“中午见。”

程以安看着墨知锦离开，直接上了楼，没去书房，而是回卧室。

程乐几分钟前发了个信息给他，只是他没来得及看。

【程乐：以安，我已经到国外啦，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

程以安看到就回了个“嗯”。

程乐和他有时差，近期都不可能常找，程以安猜程乐的事业会因为这次出国蒸蒸日上走上正轨。

有他反而是个累赘。

那他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程以安斟酌走到书桌旁。

桌上的东西不多，程以安本不好乱动，毕竟是人家的东西。

但他还是拿了桌上的一支笔和一张白纸。

手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放了笔，一句话没写。

程以安不知道该留下些什么，或许他什么都不该留下的。

正思考着，没包扎过的伤口流出的血在不经意间沾上了白纸，留下一小点血迹。

不多，程以安折了折撕掉，拿口纸把手腕上的血迹擦干净。

他抬头看向窗外，有一阵风吹来，吹得他有些冷，把窗关上，这才真正落笔。

「不官方的留信了，就写个字条。

我本不应再留下些什么，但真正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欠了你的。不用问我将去哪，或许只有风知道。

我配不上你，也配不上这样的照顾，本身就只是凿壁窥光，我不再强求忘记，了结生命或许是我最后该做的事，选择现在也算无愧这些年。

抱歉让你难做了，如果我姐姐问起，你大可以把这张纸给她看。

如若有幸，在濯城雪落满城的时候我或许还会回来吧。

至此，愿你揽天上明月，吻松竹清风。」

中途被打断跟墨知锦吃了个中午饭。

这个纸条删删减减，越写他越没有留下的理由和勇气。

程以安写完又去书房挑了两本书，将这张纸夹在了其中一本书里面。

程以安知道墨知锦认得出他的字，但他还是细致的落了款。

或许是落款更郑重一些吧。

即使这只是一张小小的字条。

程以安第一次觉得一天过得这么快。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头有点疼，应该是几天没睡好早上又经历了大幅度情绪变化的缘故。

程以安按着太阳穴，尽量抵抗住眼冒金星到想要下跪的冲动，除了身上穿的，墨知锦给他的衣服他折了两下，整理好放在桌子上。

第一次，程以安去找了李阿姨，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走进去。

“阿姨您好。”程以安微微欠身。

“这可使不得啊。”李阿姨走到程以安面前，想扶，被程以安躲开了，她只能收回手继续问，“您有什么事吗？”

“少爷”两个字他说不出口，顿了顿答到：“墨知锦房间里的东西不用动，床上用品的都换一遍吧，麻烦您了。”

程以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卑微到了极点，就差鞠躬了。

其实他原本也想的，被李阿姨拦下了。

“哦呦，就这事啊，没事没事，应该的。”

李阿姨不知道为什么要换，虽然疑惑，但主人家的事李阿姨也不好多问，只是看着眼前一点都不像墨知锦、甚至性格完全相反的小孩，只能默默叹气。

“谢谢。”程以安道了声谢才离开。

头好疼。

程以安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等好点再看时间就六点多了。

为了不让其他人为难，程以安看着时间还是吃了饭，喝了药。

“已经换好了。”李阿姨下来汇报了一声。

李阿姨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程以安，一尘不染的房间，不知道是没动过还是收拾好了。

“谢谢。”

程以安微微颔首。

差不多八点了。

程以安本就没带东西来，这个家里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动一下。

屋子里除了有事，一般佣人不会在屋子里乱晃。

程以安把所有灯关上，见没有人，才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

门是从外面开的。

程以安惊讶的看了墨知锦一眼，心虚地退后两步，转过头。

墨知锦走进门，把程以安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两个人沉默着，没一个人动。

房子里依旧漆黑一片。

半晌，墨知锦才哑着嗓子开口：“说好了留下就不许走的。”

程以安眼底是说不出的疲惫。

“你逃课回来的？”

墨知锦没答他的话，自顾自的问：“你是不是要走？”

程以安推开他。

第一次反抗。

“对，我想出去走走。”

他承认了。

不计后果的。

墨知锦没说话，程以安也没硬出去，转身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闭了闭眼。

他头还是很疼，很累，但他不想睡。

他只是想离开而已。

墨知锦坐到另一边，缓了很久才勉强放平语气跟程以安说话。

“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没有瞒过你，你不愿意，不接受，甚至想让我离开我都照做了，没妨碍过你。”墨知锦手握成拳，用只有他和程以安能听见的声音说话，“你的意愿我从不干涉，我也不是不让你离开，只是……”

墨知锦低下头：“我不希望你一声不吭的离开，别把所有人好的不好的情绪都压在心底，什么都担着很累的。”

每一句都说在了程以安心里。

他能听出来墨知锦在压火，但他不理解，有什么可忍的，他就是这么恶心。

程以安逃也似的进了墨知锦的房间，把门锁上了。

他锁门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锁门。

程以安几乎是跌坐在地上，颤抖着伸手又把锁打开。

墨知锦知道程以安没走，不敢贸然开门。

他不知道程以安会崩溃到这种程度。

难怪程乐也在明里暗里的叫他放手。

但他真的不甘心。

程以安站起身缩到角落，手指深深嵌进肉里。

疼痛才能暂时让他记起他还活着。

因为死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墨知锦做好心理建设才推门走进去。

程以安精致但是毫无生气的脸上刚好落下泪来，顺着脸颊滑落，泪痕清晰可见。

程以安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又把脸瞥向另一边，用手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墨知锦是怎么看怎么心疼。

他承认，在古代他一定会是为博红颜一笑不计代价的那种人。

他不介意做那种罪大恶极的人，只是不愿意浪费和程以安呆在一起的时间。

为了那些人，他觉得还不值。

墨知锦走到程以安身边，蹲下来与程以安平视，抬手抹去程以安眼角的泪。

眼睛都红了，这是哭了多久啊。

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以安倒是没反抗，下意识想要去按手上的伤，突然想到墨知锦在他只能假装扯了扯袖子，遮住手。

“对不起，我没经历过你身上发生过的事，不应该强迫你的。”墨知锦一边轻声说一边观察程以安的表情。

程以安总算是愿意抬眼看他了。

有点惊讶，还有点……可怜？

当然，后面那个纯属墨知锦自己的臆想。

程以安倒是没想到墨知锦是专程来跟他道歉。

“我……没想拦着你出门。”墨知锦顿了顿，松开捧着程以安脸的手，“我就是怕你一声不吭就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墨知锦差点咬到自己。

他认了。

他在程以安面前就只有哄人的份，生不了一点气。

程以安哪怕只是短暂的看他一眼，他心里也只剩他了。

程以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就这么看着他。

“伸手。”

墨知锦早就觉得不对了，只是一直到现在才跟他提。

程以安顿了顿，没想到话题变的这么快，手往后缩，被墨知锦扯出来。

就算是自己弄的程以安也不敢看，偏头闭上眼，任由墨知锦把他的袖子一点一点卷起来。

整个手臂伤痕累累，看的墨知锦忍不住皱眉，让管家拿了酒精和纱布上来。

管家以为是墨知锦受伤了，还带着医生上来。

结果根本没有医生发挥的余地。

墨知锦接过酒精，回到程以安身边。

“拿清水冲一下就好了。”程以安出声阻止。

“所以呢？把自己伤成这样还什么都不说，程以安，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墨知锦第一次在程以安面前说重话，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很轻。

气氛瞬间凝固。

沉默很久程以安才自嘲地笑了笑才轻轻开口：“我算什么？伤成什么样我自己都不在乎关你什么事，很恶心对吧？没关系，你松手我现在就可以走。”

说完程以安就想把手抽出来。

“放开我。”

程以安不想对墨知锦生气，因为墨知锦是唯二完完全全对他好的人，但他没办法做到不伤到墨知锦。

毕竟他现在浑身都是玻璃碎片，连自己都没办法不伤到怎么能做到不伤害别人。

墨知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现在不能松手，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牵起，与他十指相扣。

上好药缠好纱布也没松开。

Emmmmm卡的就很不是地方，但后面那一段不好写这，就还是放到下一张吧

今天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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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我对他这么冷淡，他应该很快就会觉得无趣不会喜欢我了吧

小墨：他怎么对我这么冷淡，是之前的阴影还没走出来吗？好心疼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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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