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钱程睡的很好,不是因为吃安眠药也不因为喝酒喝醉了,睡眠时间足够长,长到三年来第一次被闹钟叫醒才醒,质量也很高,没有梦到什么,没有梦见从悬崖上掉下去,更没有突然惊醒。
他睁开眼,摸了摸旁边,还暖暖乎乎的,但屋子里静悄悄的,赵钧阳好像已经走了。
钱程猛地坐起身,想去外面看看赵钧阳的鞋还在不在,他推开门,看见赵钧阳穿着他的衣服在看电脑,心里突然安定了下来。
估计衬衫太紧了,赵钧阳穿了件t恤。
钱程看了看赵钧阳,悄悄地走了过去。赵钧阳在开会,也不好说什么,就目送着钱程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刷牙刷到一半,钱程突然感觉恶心,眼前发昏,他抬头看了看镜子,耳朵突然“嗡”了一声,他想,不会这么巧又低血糖了吧?
钱程是知道低血糖的难受劲儿的,他吐干净了牙膏沫,简单洗了把脸,低头的时候有点晃悠,感觉踩不住地面。
他直起腰之后连脸都没擦干,直接推开门,准备去冰箱里拿巧克力吃,眼前忽明忽暗的,走路完全靠直觉。
赵钧阳还在开会,正好在说话,听见门打开了,他短暂抬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看见了钱程的脸色,煞白煞白的,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干净,感觉整个人湿漉漉的。
赵钧阳突然不说话了,宋程鹏还在说“赵律您卡了”,就见赵钧阳站了起来,喊了声“钱程”。
画面连续,根本不是什么卡了。
赵钧阳看见钱程整个人往地上栽的时候,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过去扶住了钱程,声音透露着焦急:“钱程,怎么了?”
钱程已经有经验了,顺着墙往下倒不会摔伤膝盖,他倚着墙,声音很轻:“没事,低血糖。”
赵钧阳问他:“糖在哪儿?”
“厨房…冰箱里…”
赵钧阳去冰箱里找,就在侧门,他扫了一眼,发现巧克力吃完了,又翻箱倒柜找白砂糖,沏了糖水,喂给钱程喝。
钱程声音有点劲儿之后,赵钧阳从自己大衣拿了薄荷糖,虽然薄荷糖有薄荷,但多少还是糖。
钱程含住糖,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冷汗:“没事,有经验了,不会死人的。”他声音很小,还拍了拍赵钧阳。
赵钧阳抿着唇没说话,什么叫有经验了,他严重怀疑钱程真的营养不良,吃饭没吃多少,现在跟他说低血糖有经验了。
钱程推了推他,小声道:“我缓会儿,你去开会吧。”
赵钧阳拿出手机给马成功发了微信,跟他说家里人生病了。马成功回复他:看出来了,有些人开着会说着话人没了。
赵钧阳:嗯,等我去律所同步一下。
马成功给他发了个ok。
赵钧阳放下手机,说道:“会不重要,你更重要。”马成功没来得及跟赵钧阳说他麦没关,这句话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都听到了,当然,没人敢问赵钧阳本人。
赵钧阳扶着钱程到沙发的时候才合上电脑,注意力都在钱程身上,也没想那么多,他看钱程脸上有点血色了,伸手摸了摸钱程的脸:“怎么突然低血糖了?”
钱程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起猛了。
赵钧阳拿纸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确定钱程不晕了才问:“早上吃点什么?”
“都行。”
赵钧阳热的包子比较清淡,钱程吃的不多,他低血糖之后容易恶心,赵钧阳也没办法,拿塑料袋给他装了一些早上外卖送来的车厘子,一边装一边说:“今天都吃完了,听见没?”
钱程从卧室换了衣服出来,看了看赵钧阳认真的表情,只好接了过去:“哦好,上班去了。”
“我送你。”赵钧阳把电脑放进电脑包里。
钱程没拒绝,他低血糖挤过地铁,人多的时候会呼吸不过来、想吐而且站不稳,所以他不太想拒绝。
赵钧阳看钱程全程在闭目养神,也没主动说话,把车停在钱程单位楼下,问道:“今天中午有事儿没?”
钱程愣了一下:“怎么了?”
“盯着你吃饭。”赵钧阳道,“还不是你吃的太少了。”
赵钧阳语气有些懊恼,紧接着说:“都怪我这几天太忙,没顾上你,”他解锁了车门,“今天先凑活在外面吃点儿清淡的,明天继续给你带饭。”
钱程知道赵钧阳律所和他单位也不近,这么折腾挺浪费时间的,他说:“没事,江琳——她知道。”
赵钧阳看了钱程一眼,语气酸酸的:“她知道我不知道?”
“她…我们都认识一年多了。”
“咱两几年了?”赵钧阳问,他假装叹了口气,“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虽然语气酸酸的,但心里却没真较真。
他心里较真的是钱程的身体,钱程最近一年里至少低血糖过了,不然江琳怎么知道的。他简直…这钱程到底有没有谱啊?今年二十五了,还这么不重视身体。
钱程没说话,这话…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赵钧阳自顾自地说:“只有亲一下才能好。”
钱程抿了抿唇,垂着眼眸没说话。赵钧阳见状主动亲了下他的侧脸,钱程没躲开,后知后觉地看着赵钧阳。
赵钧阳自己没绷住笑了:“上去吧,中午见。”
两个人的工作地点都在一个行政区,但距离也不算近,而且是两个商圈,所以赵钧阳中午去餐厅的路上有点堵,就让钱程先去点菜了。
到的时候,赵钧阳远远看见钱程戴了副眼镜,应该是防蓝光的,抬头跟同事在说着什么,侧脸很好看,而且整个人说不出来的冷静和理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想,家里的那副天价眼镜还没人带呢,什么时候能回自己家啊?
赵钧阳走过去的时候,钱程的同事已经走了,钱程刚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敛住了,跟赵钧阳见客户差不多,他两可以组成个团体,叫变脸大师。
赵钧阳坐在钱程对面,解释道:“路上有点堵。”
“其实…你不用来的,”钱程说,“我会认真吃饭的。”
“明天给你带便当,我就不跑了。”
钱程试图解释:“我这低血糖就看着吓人…”
赵钧阳盯着钱程:“站都站不住了还跟我说这些?”他哼了一声,“二十五了,钱程,你二十五了,不是十五岁。”
“怎么跟我妈一样。”钱程嘟囔道,然后他笑容一下顿住了。
赵钧阳手在桌子下攥了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父母是钱程不能碰的禁区,于是他转移了话题:“点了什么?”
“两碗豚骨拉面,加了蛋。”
赵钧阳没说什么,问道:“今晚去不去健身?你学长也在。”
“李学长吗?”
“嗯,是他,”赵钧阳突然想到什么,“按理说,我也算是你学长,叫个学长听听。”
除了学长,他还想听钱程喊哥,嗯,最好是在特定环境下喊。
“不去。”钱程对上赵钧阳的眼神,忽视了叫学长的邀约,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觉得赵钧阳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钧阳也没强求,只是说:“那我正好单独问问他当时为什么瞒着我给你通风报信。”
“不是——”钱程刚想说什么,店员上了豚骨拉面,他看赵钧阳那碗没有香菜,放了心,试图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小声地说,“也没什么好问的吧。”
“嗯,其实没什么好问的,”赵钧阳说,“单纯问问当时有些人是不是着急死了。”
“我没有。”
赵钧阳看着钱程,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反正你不在,我可以随便问。”
“我…”钱程说,“现在想去了。”
“好,下班我接你。”赵钧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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