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合拍

周末过去,又开始上班。

上班的时候想念周末,真到了周末发现还不如上班。起码,上班的时候,自己不是一个人。——单身的人们就是这么矛盾的,尤其像庄艾忍这种又单身又不会打发时间的人。

周一,忙碌的开始。

法务局的传统,每周一要开全员例会,各科室长汇报上周工作小结和本周工作计划。那还是十多年前,网络办公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这种汇报必须采取的面对面方式。弊处自然是比较麻烦,像庄艾忍身在办公室,周一就得提前一个小时到单位,烧开水,放座签,布置会议室,而其他科室自然是绞尽脑汁的要把汇报编写得精细一些精彩一些,毕竟是向一把手汇报呢。

利处也是有的,锻炼表达能力,还有顺便帮助新人认清单位全员,尤其是领导们,同时,例会也有益于单位各科室联络下感情,平时各忙各的,周一早上统一碰个头,会前大家热热闹闹坐一块闲聊一下,会中认真汇报认真听领导指示,会后再陆续散去,挺好的氛围。

当然会有人觉得无聊,但是庄艾忍其实还挺喜欢,每周看见大家开开心心,她也会觉得元气满满。

例会内容很日常,就是强调了一下法制宣传的事儿,领导让办公室积极跟全市领了宣传任务的单位多联系,争取早日形成统一方案。这事龚主任自然是交到了庄艾忍身上。

例会散了,庄艾忍留守办公室,龚主任和周局长要了车去市政府开会了。

庄艾忍打开电脑登录□□。在龚主任前期的联络安排下,庄艾忍已经陆续把各单位具体负责宣传方案的人员加进了工作□□中以便沟通。现在领导催办公室,庄艾忍自然只好催他们了。各单位答复也都很官方,方案在制定中,唯有张浅浅发过来一份详细规划,不过他也补充了一句,这是他私人构想,还需领导通过。

庄艾忍已经万分感激了,起码跟龚主任汇报时有点可说的内容了。

她办完手上的事,习惯性登录自己的私人□□,查看更新的内容是否有人评价。——这跟十多年后人们刷微博微信朋友圈看有没有人点赞回复是一回事。所以说,人的本性从未变过,变化的无非是载体是工具。

登录空间后提示有新评论,“1.2.3.4.5.6.7.8……”居然上十条评论。庄艾忍摸不着头脑了,前天写了啥啊?引来这么多关注吗?

她再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同一个人的评论,分布在不同的空间文章中。这个人很仔细的翻看了庄艾忍的空间,从最新一篇向前追溯,每一篇文章里都留下了这个人的头像足迹。他选择性的评论了几篇,文字比较简短,但在庄艾忍感慨考上公务员要跟省城说再见的文章里,他似乎是找到共情,说了很多,他说:“原来都是一篇文章两个空间发呢。哈哈。这篇我深有体会,就像我当年离开昆明的时候一样。那曾是我读大学的地方,是毕业后工作奋斗打拼过的地方,是为一天一点小进步欣喜激动的地方,也是最后伤心离场的地方……人生中最好的和最坏的都在这座城中,怎能忘得掉。也期待能回去,但终究还是算了。人生得不断向前,不能紧抓回忆不放手。加油,与君共勉!”

庄艾忍读者这段话居然有点感动。感动过后,她又明显感觉到这个人是身在潜城的人,是一个认识她的人。庄艾忍突然感到很丧气,觉得私人领域被窥探了。她一直想保持私人□□与潜城相对分离的状态,现在突然一个人闯入,让这种分离告终。

是谁?她似乎有点愤怒。于是她回复:“你是?……我不是所有文章都发到两个空间。这是我私人□□,不管你是谁,不许再告知转发他人,否则……”庄艾忍在省略号后加上两把滴血的大刀以示恐吓。

没过多久,私人□□传来加好友的信息,是那人的头像,消息是:“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庄艾忍带着好奇心通过了消息,那人的昵称是“朝潮朝落”。

庄艾忍发信息:“你究竟是谁?怎么发现我私人□□的?”

朝潮朝落:“你猜猜?”还配了一个露齿笑。

庄艾忍觉得他笑得很可恶:“我猜得出来还问你?再不说拉黑!”

朝潮朝落:“……好啦好啦,投降。我是张浅浅。”

庄艾忍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边布全身,她看到朝潮朝落继续解释:“没想到你跟我一样,也有两个□□。我这个就是私人□□,不愿意跟工作打搅,保持相对分离的状态。有句名言叫生活在别处,我们身处泥淖,但是可以保留内心的一片超脱空间,让我们随心所欲生活在别处……哈哈,所以不要担心我会泄露你的秘密,你不也掌握着我的秘密嘛!”

庄艾忍一时不知道该回一些什么。世上真有跟自己如此合拍的人?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朝潮朝落等了好一会,再次传来信息:“不回话?是生气了,还是吓到了?”配一个委屈的表情。

庄艾忍回道:“你没说怎么发现我私人□□的。”

朝潮朝落:“我加了你那个工作□□,就随便看看,在访客足迹里看见了这个□□的头像,就觉得是你。”

庄艾忍:“头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啊,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不会把我的所有访客的空间都看了一遍吧。”

朝潮朝落:“晕,我还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么多时间啊!这个头像在访客里出现得最多,我也很好奇谁那么关注你,看了一下,原来是你自己,哈哈!”

庄艾忍有点黑线:“你是在嘲笑一个单身女子吗?!”

朝潮朝落:“不敢不敢,我也是单身,怎敢嘲笑你!……反正你文笔好,文章好,我多向你学习!”

庄艾忍:“你?单身?你可在追求我们家刘苗呢!”

朝潮朝落发了个无奈的表情:“鄙人条件太差,人家看不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

庄艾忍:“刘苗跟你说的?”

朝潮朝落:“那倒没有。但是有些东西不需要明说,我懂的。”

庄艾忍突然觉得有点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电话响了,她回复:“有工作,再聊。”

庄艾忍接完电话,朝潮朝落已经下线,留了一句很客气的话:“好的,你忙。你的私人空间我为你保密。”

也许他不是下线,也许他只是隐身,又或者他真的有事下线了。需要再回复他的留言吗?不回复,刚才的打断太生硬,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不想跟他聊下去? 可是如果回复,又该说什么呢?

庄艾忍痴痴的想着,没有意识到,曾几何时,自己开始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感受了。

“艾忍,在干吗?”刘苗突然进来了。

庄艾忍一愣,手上急点鼠标关掉了与朝潮朝落□□聊天对话框:“……苗苗,来了啊。”

刘苗:“龚主任不在?”

庄艾忍:“他跟周局出去开会了。找龚主任有事?”

刘苗:“我不找他,找你。”

庄艾忍一愣:“呃,怎么?”

刘苗神秘的笑一笑:“你听说了联谊会的事没?”

庄艾忍憨憨的点头:“听说了,是局长出面联系,让咱们局跟西城监狱系统搞一个联谊,解决双方单身青年的问题……这个不是行政部李芊在负责具体事宜吗?”

刘苗:“呵呵,我打听了一下,有一个80初的,是81年还是82年的,听说长得挺帅,跟你正合适呢。”

庄艾忍噗一声笑出来:“你这么神秘跑过来就为这事啊?”

刘苗认真眨眨眼:“啊,是啊!”

庄艾忍起身拍拍刘苗的手臂,拉她在办公室长椅坐下:“谢谢啊,好苗苗。联谊会这周六举办,我呢,周末要回省城找我姐,跟行政部报备了不参加。”

刘苗大吃一惊:“啊?为什么啊?西城监狱系统新招狱警全是男生,咱们单位新招的除了崔景骏全是女生,多好的机会。你去啦,说不定真有合适的呢!”

庄艾忍:“这个吧,我其实不太相信这种什么联谊啊,相亲啊之类的。我总感觉缘分是碰来的,而不是刻意安排的。所以我对联谊兴趣不高,还不如回省城找我姐逛逛。”

刘苗低下头:“你……是不是已经碰到缘分了?”

庄艾忍:“……没有啊,我到现在都没认识几个人,哪里来的缘分?……我是说我在等,等着碰。”

刘苗:“你觉得张浅浅怎么样?”

庄艾忍心里一惊:“他……怎么样,该问你吧,怎么来问我?”

刘苗:“他这几天好像对我有点冷淡。”

庄艾忍无奈:“难道不是因为你对他反馈冷淡吗?人家为你花的心思还是不少啊。”

刘苗点头:“确实。家人、同事介绍了好几个,也就他比较用心。唉。”

庄艾忍:“我可只知道你相了两个,还有别的?”

刘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那肯定还有啊!”

庄艾忍很喜欢刘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跟着心情都好起来,宠溺的说:“是啦,是啦,我们苗苗最好,最可爱,我们的目标是挑尽潜安未婚男子!”

“哈哈哈”,两个女孩子就大笑起来。

刘苗笑够了:“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一直相亲下去也挺烦的,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哪个特别对胃口的。”

庄艾忍:“呃,你这种烦恼我可理解不了,所以你还是准备再继续慢慢挑?”

刘苗:“我很认真的比对了所有人的条件,觉得目前来说张浅浅还不错。如果确实遇不上更合适的,我决定就挑他了!”

庄艾忍突然觉得心猛地沉了一下,淡淡的说:“哦,也挺好的。”

刘苗察觉庄艾忍情绪变化:“怎么?你觉得他不好?”

庄艾忍笑笑:“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决定做得也挺突然的。”

刘苗摇摇头:“不突然。你不知道,从去年7月招录名单公示后,我妈就开始给我相亲。到现在,我都记不清相过多少次了,真的挺没意思的。”

庄艾忍看着刘苗:“你这么说了,我才敢告诉你,其实,我们也讨论过你相亲次数太多了,看的人越多,反倒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刘苗认真的点头:“确实啊,而且搞得自己身累心也累。”

庄艾忍:“那你是应该好好整理一下,确定自己的心,从中挑一个你觉得喜欢的人,好好相处,好好珍惜,说不定就能步入人生新阶段了。”

刘苗:“是!所以啊,我才有刚才那个决定。”

庄艾忍:“挑张浅浅?”

刘苗:“还未真的决定。周末还有联谊会嘛。我反正也没参加过这种形式的活动,万一有惊喜呢。哈哈。所以,艾忍,你跟我一块去啦,就当陪我啊!当然,除非你已经有了缘分了,那你可以不去,但是你得告诉我是哪个男生,让我们看看他是有多好啊,才能被你看上?”

庄艾忍:“晕死我了,真没有啊!”

刘苗:“那你就跟我去嘛,去嘛,去嘛……”

庄艾忍:“……好啦,我去啦……”

刘苗心满意足的走了,庄艾忍一时间心境不明。

无法指责刘苗,这是相亲过程中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也无法阻止刘苗选择张浅浅,因为有什么资格呢?甚至也不能让张浅浅不回应刘苗的选择,同样因为,有什么资格呢?都不在庄艾忍的可控范围内。

终究不是自己的吧。用一句略带玄幻色彩的话就是,缘分未到啊!

至于相亲这种方式?庄艾忍从未相过亲,她本身也不喜欢这种方式。还是如她所说的,她认为真正的缘分在这种刻意安排中是很难碰到的。

相亲是什么?

一个人妆容精致正襟危坐,在不同的场合见着不同的人,口中却说着相同的话:介绍下自己的家庭啊、工作啊、兴趣爱好啊之类。久而久之,这些话甚至成为了固定台词,不用背就能脱口而出。与你对坐的人大概以为你的高谈阔论是兴趣使然,其实你只不过是在不断重复陈词滥调。

但没有办法啊,这就是相亲,基于双方完全陌生的背景,又能聊得出什么特别话题呢?所有言语都只是在试探,试探双方是否能有共同话题,是否能保持频率一致,值不值得有进一步的接触。

“抛砖引玉”,其实大多数抛出去的砖只能引回砖头而不是美玉。

至于联谊会,引回来的是什么?那就让西城监狱系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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