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梅喜禾抢夺家产

梅喜禾却被气笑了,“都这个时候了,父亲还想评价我,规训我,以为给我戴个家族之耻的帽子,我便畏畏缩缩,不敢再为自己争取半分,生怕沾上如此骂名。既然父亲说我野心勃勃,那女儿还真不怕当着长公主的面,细说说您那些荒唐!弟弟染病,您到底是心疼还是嫌丢人?给他隔到僻静的东院关起来,不得见人,如同前十八年的我一样,你真是爱子则为其谋深远呀。是我和母亲,变卖首饰去一拨拨地请大夫来看,而那时那刻的你,在掏空自家的铺子,想贴补到外面的私生子身上去!”

一阵哗然,梅爵爷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审视,他只觉得女儿疯了,恨不得把她的嘴永久封上,关到东院去,永不得见人。

梅爵爷刚有动作,昭华便勒令鸿雁台的卫兵将梅爵爷控制住。

“本宫面前也敢放肆!京城首富林家的当家人几日前刚去世,他的所有遗产都留给了女儿林宝璃,甚至写明了一分都不留给女婿。但卷宗上表明,梅爵爷竟会做出强迫女儿嫁给花心赌徒,只为让女婿承袭爵位这样的荒唐事!大梁的律例哪条规定,爵位可以传给外姓人了?”

“回长公主,臣承认那时因儿子重病,我一时糊涂,但我若认了外室生子,他也一样有继承权。”

梅喜禾激动,“臣女反对!外子没有身份,连妾生庶子都不如,都无法证明他身上有你的血脉,怎么能有承袭爵位的资格!”

“你敢跟你爹这么说话!”梅爵爷扬手就想揍女儿。

梅喜禾看向父亲毫不畏惧,“公堂之上,我为原诉你为被诉,各凭本事谋利,没有什么态度语气之分。父亲,我自小被您规训,一顿饭不能吃超过三口肉,喜欢的东西不能表达出自己的喜爱,与每位长辈与同辈男子说话都要用敬称。我每天在府上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认错认错认错,自省自责自我怀疑,我态度还不够好吗!那位外室年轻貌美,能和父亲您在一起,不图权势金钱还能图什么?您还妄想她图什么?难道是仰慕您一身阳刚之气吗?”

鸿雁台好几位巡按都笑了。

“所以那位私生子分不到财产也怪不到我头上,明明是他父亲不负责任,母亲又妄想用自己的身躯换取爵爷府偌大的家产,觊觎六代传袭的爵位。父亲,我倒想问问你,先祖征战多年立下的军功,难道愿意看到白白让给那么一个黄毛小儿?”

梅爵爷被气到连声咳嗽,指着梅喜禾,“好恶毒的女子,竟要对亲弟弟赶尽杀绝!”

“父亲,我不称他为小杂种,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尊重了!你费尽心思想为外面那个挪出钱来,你知道母亲整日对着念祖哭吗?”

“梅念祖他自轻自贱愧对祖宗!都是他自作自受!和一个男子染上了脏病,我们梅家就没出过这样的怪物!”

鸿雁台的吃瓜氛围达到了顶峰,从前的案子有残暴的,有无耻的,但从未有过今天这样**迭起的热闹大戏。

徐巡按来报,鸿雁台门前有梅府家丁来送东西。

是梅念祖身边的书童,来给梅小姐送信。梅喜禾阅信,但被梅爵爷抢了去。

沈惠山最早发现,“他想撕信!”

离得最近的沈惠山帮梅喜禾抢信,把揉皱的信送到昭华手上,昭华起身,走向梅世繁。

“梅爵爷,你的嫡长子说,支持长姐的任何诉求和决定,还说若能让长姐做女爵,那他愿放弃承袭子爵之位,若不能,也坚决不能让私生子袭爵。大梁的继承法中,嫡长子为继承第一顺位,梅念祖的话,爵爷不可不考虑。”

梅爵爷不以为然,“那是民间的小门小户,高门贵胄家,哪有这样的先例。”

公主不能苛待于军功世家,那张寒星就替公主说,“原来梅爵爷把自家当作高门贵胄,那请问近三代中,可有人在朝廷做官?可有人考取功名?可有人入伍从军?都没有。”

“那还凭什么吃皇粮?”

昭华把信甩给梅爵爷,“祖上的军功你们已经享受了六代,没有任何能回馈朝廷的,却受大梁无数百姓供养逾百年,梅世繁你自己更是常邀狐朋狗友宴饮,奢华无度。还闹了这么大一出戏,就为了争一个子爵之位。那本宫就把梅家的爵位撤了,降为民户,梅小姐不就能继承全部家产了吗?”

史无前例的决策!

大梁不是没有过撤爵,但往往都是政斗站队失败,或重大过错撤爵的。

鸿雁台今日因昭华长公主的申屠断鞅之举而蓬荜生辉!

“张大人,判吧。”

满堂肃然。

逼着自己横冲直撞的梅喜禾,此刻心提到了嗓子。起初是想救薛兰波,不敢想她为了救自己,在大牢里捱的什么样的日子,分得家产多少倒是其次。但梅喜禾越查证,越气愤,越想反抗,越有勇气,也越有胆量,敢去争自己应得的一份,越不怕被人评价自己的争强好胜。

为什么自古以来男子就能拥有更多呢?

土地、房、铺子、钱财、女人、选票、读书做官、作为大家长拥有家中绝对权威,作为统治者书写了所有拥护自己统治权的书籍与律法。

成因很复杂。

但最初的最初,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说出了他们想要,他们联合了众人的力量,去揭竿而起,去发动战争,去杀戮,去掠夺。诚然他们创建出了盛世与历代文明,可但凡历史给女性留了一道缝隙,她们仍会用尽全力去打碎高墙,诞生出妇好、冯嫽、邓绥、平阳昭公主、武曌、黄道婆、马蓬瀛、谭允贤、王贞仪......

如灼灼烈日照向大梁,高悬于鸿雁台,这个女子永远能被公平对待的公堂。

张寒星宣读判决。

“三等忠义爵梅世繁,公然违抗多项先帝政令,责令十日内收归梅家原有资产,全程受鸿雁台监察。世袭爵位在梅世繁百年后,由其独子梅念祖承袭,若梅念祖亡故,则爵位取缔。一切特权取消,仅保留世代经营的商铺十二间,大梁各州庄园共五座。以上资产,于梅世繁百年后,长女梅喜禾,长子梅念祖平分继承。其中一方亡故,所继承家产无条件转给另一方。念梅世繁与嫡女梅喜禾关系破裂,准许梅喜禾搬出梅府,自立门户为户主,提前继承梅府一半家产。”

“你们这是倒反天罡!!!”梅世繁昏厥,倒下前说要继续上告,要去皇帝面前告。

可谁又在乎呢,皇帝早就想把这些吃空国库的蛀虫一一清掉了。

文英跑来祝贺梅喜禾,梅喜禾哭着跪谢长公主和张大人的英明决断。偷偷守在鸿雁台门口,等判决的梅母,听到女子的庆贺声,紧紧捏着的手帕终于能松开。女儿赢了,她真心为喜禾开心,可她即便再无法忍受丈夫,如今为了保住女儿嫡长女的身份,和来之不易的继承权,恐怕还要忍上许久。

今日的一切对于鸿雁台的男官们冲击都很大,他们确实帮助梅小姐找齐了证据,但对于判决结果都没抱太大期望。而今日亲眼见证了律法向前迈进了又一大步,无论是他们,还是第一次亲历审案的沈惠山,都对女性统治者建立了强烈的信任感。

女性统治者,女性领导,女性决策者,存在了三十万年。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能力,给予大众如同男性统治者同样的安全感、守序感。而她们更富同理心,永不把权力当屠刀,把人当人,把坏人当坏人,用代代相传的努力,给予百姓尊严、希望、自由、广厦万间。

要想赎薛兰波出狱,先要得到王公子的谅解。梅喜禾出钱,给王公子寻名医治伤,可这样的混不吝怎么可能因此放过薛兰波呢?

见梅喜禾亲自来,王公子还上下打量她,“我就应该早点跟你见面,要知道你是个如此标致的美人,我定然好好装装样子,不让任何人查到我养的那些女人。这样你们梅府也不至于丢了子爵的封号,让全京城笑掉大牙。”

“薛兰波怎么没把你双眼刺瞎?”

梅喜禾可不会如王公子的想象,又气又恼又含羞。她冷冷看着卧床的王公子,如同看一滩垃圾。

“你装什么,你又不是没有儿子。”

王公子惊诧,“你怎么知道......好一个养在深闺的梅小姐呀,心机如此深沉。”

“多谢你的肯定,虽然一文不值。你现在动弹不得,我可是一张口,就能让侍郎大人知道,你霸占人妻,还让她生了个儿子,就养在石榴巷。”

王公子哑口,父亲那一派最重清誉,断然不能让同僚拿住这样的把柄。但王公子没见过梅喜禾在公堂上的坚毅果决,严重小瞧了她。

“这跟薛兰波打人没有任何关系,她可是判了十年,天牢里蛇虫鼠蚁众多,她应该不会无聊,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梅喜禾控制自己想抄起花瓶打人的手,大喊“侍郎大人!您家公子有话要对您说!”

还是王侍郎盯着,王公子终于写了谅解书。不过王侍郎只是忌惮长公主势力而已,这个案子轰动了全京城,他没必要在这时候跟鸿雁台对着干。

等梅喜禾拿着谅解书走后,王侍郎踹了儿子一脚。

“混账东西!不是最会哄女人吗,被这两个丫头折磨到这个样子!你以为老子就你一个儿子,你做什么恶事都能纵着你吗?你那档子事我早就知道了,你自己不尊自爱,以后哪家姑娘敢和你议亲!”

“爹我知道错了,但不是你说的,梅家人丁不兴,梅念祖又不成器,让我抓住机会嘛。”

王侍郎也只能感叹于时代变了,他两年前见过梅喜禾一次,那小姑娘唯唯诺诺,他便以为定是个贤惠的儿媳。

“没想到,现在没有女子想当贤妻良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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