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神医独自上京救情郎

徽州,宿阳。

熏风解愠,昼景清和。新霁时候。

小神医楼鹤昔算是趁着月夜,逃出楼家的。

宿阳另一对著名的青梅竹马,大概妇孺皆知,武艺高强的少侠顾辞,在游历过五湖四洲过后,便要十里红妆来娶楼氏大族最灵慧的孙女,女神医楼鹤昔。

顾辞自幼就行侠仗义,随着年纪渐长,武功渐高,他和楼鹤昔帮助的人也越多,是宿阳的一对“仗义侠侣”。顾家做漕运,楼家制草药,二人门当户对,又心有灵犀,多少人都称他们是难得的佳偶天成。

顾辞三月前随父亲的漕船,说想顺着运河,看看五湖四洲。楼鹤昔虽然也想去,但楼家长辈不准许孙女去那么远的地方,但答应顾辞,待他平安归来,主持二人大婚。

顾辞日日都与阿昔通信,把沿途的风物一一说给她听,吃到好吃的特产就想给阿昔寄去。所以楼家大宅总能吃到北方新奇的风味。可楼鹤昔没有顾辞的地址,只能把信都收着,等他回来的时候,再给自己细说。可半月前,突然接不到顾辞的信,楼鹤昔询问了运河上是否有水灾等原因耽误送信。可每一天都没有回信,她预感出事了。

直到五日前,她收到了顾家管家的来信,信中说少爷在临州府除暴安良,失手杀了人,结果被受害一家反咬。少爷武功高,当即逃走了,但顾家的漕船被停港多日查验。损失钱财尚且事小,顾老爷担心少爷背负污名,不知逃亡到何时是尽头,现在停船在临州,四处奔走想办法。

楼鹤昔看过信就偷跑去找了闺中姐妹晏灵汐。

“你想去临州?”

楼鹤昔没出过远门,她不知道,但听起来临州有黑恶势力蓄意陷害顾辞,可她去了又能查到什么呢?

“你若执意要走,反正楼家也要到处寻你,不如直接去京城,我听说有个女监察叫张寒星,那是告赢许多权贵的女青天,监察院若接了这个案子,那比起你,比起顾家的力量还要大上许多。”

所以,楼鹤昔收拾收拾行装,带上晏姐姐给自己的盘缠,乘上晏姐姐准备的马车,在风吹细雨的春夜里,离开了宅院深深的楼家。

北上救情郎。

楼鹤昔的马车驶出宿阳,与京城快马送去晏府的和离书,交错而过。

赶到京城时,已是半月后,榴花欲燃的初夏了。

今年的雨水尤其多,又开始电闪雷鸣,本就落枕好几天,又经期不适的张寒星,折子越批越烦躁。

“梅爵爷状告,谁?薛兰波?她不是舞娘吗,为什么?”

滚滚响雷此刻在杨姑娘身上,犹如生死间的裂隙。

“租我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个孕妇!眼看着肚子都那么大了,这月租钱还你,赶紧搬走,晦气!”

一位壮年男子恶狠狠把杨姑娘的行囊抛出来,仿佛在扔掉污秽的脏东西。杨姑娘从未听说过房子“借死不借生”的说法,她刚有孕时,夫君要纳妾,她便和离断了干净。可娘家远在千里外,她经不起长途跋涉,只好用嫁妆在京郊租一处房子。起初,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还来服侍她,二人互相扶持,也算平顺度过最难受的时候。后来丫鬟家中出了事,也便顾不上主人。

杨姑娘本想着再熬过一个月就好了,没想到从不露面的房东突然来了,见租户是孕妇,嫌弃得退避三舍。偏说什么“在他房子里生孩子,就是向他们家借了一条命,还有血光之灾,所以急慌慌就把没多久临盆的杨姑娘赶了出去。

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盘旋,大家都急着躲雨,空荡荡的街面上空无一人,杨姑娘就连想捡起行囊也实在不方便。不远处似乎有马车的声音,杨姑娘挪了挪,怕被撞到,没注意行囊中散落的物件,她的竹藤枕头恰好绊住车轮。马蹄打滑,车身严重晃动了一下。

车夫停住马车,车上的楼鹤昔也下来查看。

“没什么,就是绊到了。楼姑娘,我家小姐只嘱咐我送您到京城,但京城的路我也不认识,得麻烦你再雇辆马车了。”

“谢谢刘叔,已经很感谢了。”楼鹤昔这才看到杨姑娘的窘迫,“马上下雨了,你怎么不回家?”

又看到散落一地的行李,楼鹤昔将行囊装好,又从马车上拿了一把伞下来。

“我也是大夫,介意让我给您看看吗?”

楼鹤昔把脉,九个月了,孕妇气血不足,应该是这些日子吃不到什么补气的东西,心绪又惊惶。她朝紧闭的大门看了看,这大抵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临盆可能就在这几日了,先去医馆,我也不是京城人,但听说京城有专门的千金科医馆,可照顾孕妇临盆的,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杨姑娘点了点头,楼鹤昔拉住她的手,“那上车,你指路。”

本就老旧的马车,把楼小姐带来京城,已是报废边缘,然后倾盆大雨落下,更是风雨飘摇。

大雨让一切都模糊不清,杨姑娘许久没受颠簸,半躺着开始阵痛,楼鹤昔为她施针平气。车夫回头问路对不对,但杨姑娘一点力气都没有,汗水逐渐浸湿额角。而车夫稍一分神,马险些撞上墙,紧急勒马后,彻底迷了路,只能蒙着一直向前走。

楼鹤昔掀开车帘,这两侧都是墙,没有商铺,前方好似一间什么府邸,杨姑娘现在情况危急,楼鹤昔必须尽快决定。

“刘叔,停车!”然后又耐心引导杨姑娘,“别怕,我会接生,现在来不及赶到医馆了,你别担心,我还从没有治不好的病人,从现在起一切听我的。”

杨姑娘抓住楼鹤昔的手,“楼姑娘,求你救我,让我活,让我和孩子都活。”

马车上有两把伞,但马车内实在太暗,“刘叔,马车的帆布,和油壁纸能不能扯下来?”

拆掉这些?那这马车可彻底只剩平板了。

“行,反正这马车也破得不行了,我来拆。”

楼鹤昔把两把伞撑到拆了顶的马车上,这么大的雨,总不能在地上生。杨姑娘努力呼吸,楼鹤昔跳下车,跑到前方的房子,牌匾上写着“鸿雁台”。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总归会有人,哪怕全是男子,会嫌恶孕妇,哪怕是官员,会不顾百姓安危,但她总要一试。

楼鹤昔用了很大力气叩门环,“救命!有孕妇临盆,能借些东西吗?救命!”

久久没有回音。

许是今日风雨太大,几道响雷瞬间淹没了杨姑娘阵痛的叫声。但她还是颤着手解开行囊,费力扯了块棉布出来。老刘在大雨里叫楼小姐快回来,楼鹤昔上车,杨姑娘必须马上接生了。

“刘叔——”

楼鹤昔刚回头,刘叔马上转身,“我回避,还缺些什么东西?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人家,我去借。”

老刘解开马,拴到鸿雁台石狮上。楼鹤昔翻开自己的药箱子,吹了火折子烤红剪刀。把杨姑娘的百裥裙拉起挡住车门,这样恶劣的情况,必须在两刻钟内接生出孩子。

张寒星似乎听到些声音,让谌渔到门口看看。打开大门,这才能听清隐约的惨叫声。

“有人求救?”张寒星捂着肚子走下来,“是有人被追杀?出去看看。”

谌渔和张寒星撑着伞,打开鸿雁台大门,看到一辆只剩木架子的马车,一位浑身湿透的大叔,背对着车身,用身体挡住风雨。张寒星跑上前看,百裥裙的背后,忽传一声婴儿的清啼。

此时万物无声。

楼鹤昔的声音急切,“哭了,母女平安!”

但眼下没热水,楼鹤昔的医术再高明,产妇身体的损伤也是极大的。

“都需要什么?”张寒星隔着裙子喊道,“我们去准备!你们进院子里吧!”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小姑娘的诞生,刚才嘶吼咆哮着的风雨,此刻都小了很多。

谌渔去院子里张罗热水,张寒星组织了几名探员来转移产妇。为了保护产妇,整台马车被抬进了鸿雁台,把杨姑娘转进了一个烧着碳炉的干净小厢房。

一丝阳光从栾树的缝隙透进鸿雁台的院子,厢房外好几位探员,莫名紧张等在屋外。张寒星找了锦缎包住女婴,送到虚脱刚刚醒来的杨姑娘身边。

“你真了不起!”张寒星又转头看收拾药箱的楼鹤昔,“你也是,小小年纪,如此勇敢。”

杨姑娘看着女儿,眼泪突然止不住。

“今天,雷声好大,雨好大......我真的以为我们会死在今天,谢谢小郎中,谢谢大人。”

知道她产后虚弱,张寒星也不多留了。

“中午老姚送来那汤,我喝不下,看看能不能给产妇补补身子。”

张寒星叫谌渔问问二人身份,楼鹤昔看到这位很是面善的大人,捂着小腹离开。

“庆云,你家这么远啊?那你如今和离了,带着孩子,怎么回庆云啊?”

老姚炖的汤,全是看张寒星熬夜伤身,给她补气血的。杨姑娘喝下大半,精神恢复了不少。

“我给娘家写了信,说了和离的事,但没说已有身孕,否则他们定要千里迢迢来京城照顾我。父亲信里说秋天会调任到槐县,距京城仅有百里。我想着那个时候我身体也好些,再带着孩子与家人相聚。”

谌渔叹息,“真是苦命,那小神医你呢,你看起来比我还小些,几岁了?”

“十八了。”

“一个人从徽州来的京城?一路上很艰辛吧?来京城寻亲?”

楼鹤昔向谌渔施了个礼,“大人,刚刚情况危急,民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看你们都穿官服。我独自上京,确有冤情要诉。请问哪里可以见到张寒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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