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犬吠鸟鸣。
秋意正浓,正是储备粮食的好时候。种完冬小麦后,农家人踩着飘落的枯枝落叶忙活起来。
妇人夫郎们挑着扁担,赶忙着去地里挖些菘菜萝卜回来晒菜干腌咸菜,而家里的汉子则马不停蹄地上山砍柴火,半大小孩则领着小锄头挖野菜采菌子。
这两年旱得厉害,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眼看着就要入冬,再不勤快点,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整个大田村忙得热火朝天,手上功夫不停,嘴里自然也是少不了家长里短起来。
“哎……这日子,是越过越难了!”一高瘦中年夫郎埋头挖萝卜,一边低声叹道。
“那可不,听说定州打起来了,这天杀的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让咱过!”旁边地里的妇人听了回话。
“定州,应该不会打到咱这儿吧!”
“嗐,你怕个啥,咱这些泥腿子,再怎么打,也沾不上边,实在不成到时往山里一跑就是。”
“那倒也是,还是你大铁家的脑瓜子聪明,对了,今个儿咋就你一人,怎地不见大春家的?”
“……你不知道?齐五家的……昨日去了……!大春家的去帮忙了。”
“什么!这我真不知,昨日我回姆家了!快说说,是咋回事……”
而他们嘴里的齐五家的,便是齐五的妻子刘氏,昨日突发高热去世了,年仅三十出头。
齐五与刘氏成婚十七年,夫妻和睦,她这么一去,可要了他半条命。齐五浑浑噩噩操操办亡妻的丧事,为其停灵了一整夜。
现下光景不好,平常人家少有停灵停上七日的,不是不想,实在是无奈得很。少干一天,就意味着冬日得多饿一天。
于是,今日一大早,齐五的大儿子齐和康扛着魂幡,唢呐吹得凄惨兮兮,白纸随着微风飘荡,人便入土为安了。
紧绷的神经一松懈,齐五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齐和康搀扶着自家爹,一家人互相搀着,情绪低落地走回家去。
身后稀稀拉拉缀在后面的,都是齐氏族人以及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
齐五的大哥齐大见状,暗暗叹息,他这个弟媳身子骨本就不是很康健,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风寒发热的,本就该好好养着。
哪个知道,就这么突发热病去了呢。
齐大,是齐氏宗族的现任族长,老族长是他爹。
要不就齐五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子,怎么可能娶得着刘氏这个童生女儿当媳妇。
刘氏性子软和善良,与齐五闷棍的性子倒是相得益彰,嫁过来把持家里还算不错,就是她那娘家大哥……不是个好东西。
其他族人见无事了,各自散去。
院子里。
此时只剩下几个小孩跟齐大夫妻二人,齐大见五弟整个人没了生气,就想着安抚鼓励一番。
妻子没了,可他底下还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十六,小儿子五岁,二哥儿和三姐儿都还未出嫁,他不立起来撑起这个家怎么得了。
就在齐大准备措辞时,一中年汉子携着一妇人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嘴里不干不净地怒骂——
“齐五!我妹妹嫁过来才多久就丧了命!你说!!你……”刘大直冲冲地朝着齐五的脸上就是一拳,丝毫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啊——!”
齐五浑浑噩噩的,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这么被迎面一击,身体软得跟面条似的,晕倒在地。
“爹——!!”齐和康抱着昏倒在地的齐五大喊。
电光火石之间,他本想要拦下大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爹被打晕。
齐大见状怒不可遏,冲出来,“刘大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老五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你们刘家给老子等着。”
“哼……我妹妹嫁给你们齐家,辛苦操劳十来年,才三十出头就没了,你们齐家还是商量商量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刘大冷笑一声,“我看他就是在装死。”
毕竟,他这一拳头虽说毫不留情,但也不可能砸晕一个成年汉子。
“有人来我们齐家逞凶斗恶了——”
见刘大摆明就是来找茬的,齐大赶紧扯着洪亮的嗓子一喊,住得近的齐氏族人听到赶忙朝这边奔过来。
齐和康见弟妹三人眼眶泛红,脸色煞白,幺弟哭得声嘶力竭。
十三岁已经知事的二哥儿齐和真吓得不轻,他完全没想到往日虽说不亲厚但也算和善的自家大舅会朝着他们露出凶猛的獠牙。
他娘没了,他爹难道也要被大舅打死?!
齐和欣抱着五岁的幺弟齐和鸣,直接吓傻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大哥,爹……不会有事吧……?”齐和真语气嗫喏道,下意识想向大哥寻求安慰与保障。
“爹不会有事,欣姐儿,把蛋蛋抱到一边去,”齐和康扯了一下僵硬的嘴角,吩咐道,“真哥儿,你去把王郎中请过来。”
他将刚从爹怀里摸的一把铜板塞给真哥儿,真哥儿得了吩咐,赶紧朝郎中家里跑。
“哪个来我们齐家闹事!”此时的亲朋也已经闻声赶到,两人将齐五从地上抬了起来,合力将人抬到炕上躺着。
剩下的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对着刘大怒目而视。
“别以为你们齐家人多就可以欺负我们……”刘大媳妇圆滚滚的身子一窜,往当家的身后藏了藏,嘴里哭丧道,“我可怜的小姑子啊……你嫁过来才几年啊……就丧了命!这齐家莫不是个会吃人的黑店!”
这丧良心的!竟然还攀扯齐家的名声!齐大夫郎想到自家正准备说亲的幺哥儿,气不打一处来,“老阿么我今天非得碾死你们这丧良心的!”
“……我可怜的妹子啊……”刘大被媳妇一戳后背,也跟着哭喊起来。
其余不了解内情的齐氏族人麻爪了,这是该帮还是不该帮啊……
毕竟娘家舅舅替自家妹子讨回公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到哪里都是这个理。
齐和康见族人们面露同情,内心凄凄说道:“大舅,今天这事,如果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
“呵呵……康小子,你娘刚死,作为哥哥的,为她讨回公道,说破天,都是我们占理。”刘大丝毫不惧齐和康的威胁,“再说了,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
在他看来,只要老实人妹夫认栽,那么就算不把人捏在手里,也能啃下一块肉来。
齐大夫郎掐了掐当家的,他们幺哥儿可是已经说亲了,要是传出去,哪个还愿意相看。
齐大瞪了一眼夫郎,这笨的。要是真为他们齐家着想,今日他们刘家就不会上门了。
况且,周围的邻居指不定已经偷听得一清二楚了,瞒是瞒不过去的。
齐和康毕竟还年纪小,刚十六,被刘大这么一说,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倒还好,已经定亲了,真哥儿今年十三岁……
“咳……”里屋的齐五猛地咳嗽起来,门口敞开,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爹……”齐和康扭头往里面跑,他见炕上的汉子悄然睁开双眼,双目锐利且锋利又倏然朦胧起来。
一时的疑惑被亲人醒来的喜悦驱散,齐和康趴在炕上,一时强撑的情绪再也难以抑制,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爹,你没事了!”
而炕上的齐五……不!
倒下再醒来的已是异世之魂齐沧了。
……
事情是这样的。
齐沧是他们那地美食街专门开烧烤摊。
他二十五岁退役,中间当过保安、修过车、送过快递……最后用三年赚到的十来万打本开了个烧烤摊。
在他们那地开烧烤摊,闹事的人特多,不过胜在齐沧身手好。人还没怎么闹呢,就被齐沧三两下手打趴下,扭送到警局去了。
次数多了,来闹事的人就少了,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于是,这烧烤摊一开就是五年。
正当齐沧以为这舒服的小日子会日复一日地延续下去时,他便出事了。
谁能想到,发酒疯在街上开车的人竟然也被他遇到了。
他就算再怎么敏捷,也不能未卜先知,将从径直地朝着身后来的车辆躲过去啊。
就这样,齐沧他,光荣地……穿越了!
……
不过要他说啊,这齐五真的是命运多舛。
上辈子刘家来闹事的时候,原主并没有因为刘大那结实的一拳而晕倒在地。
没错,这其实是齐五的第二世了。
齐五回到了两个月前,也就是一切灾难开始的那一天,也就是原主妻子刘氏去世,刘家来闹事的这一天。
前世的这一天,齐五结结实实地被刘家讹去了二两银子,一两是他们最后的家底,一两是齐大、齐三两位哥哥借的。
加上家里的四只鸡也赔了,家中最贵重的牛倒是保下来,只是这并不是因为刘家还有点良心。
纯粹是因为耕牛是在官府有登记的,并不是随意就能许出去的。
妻子早逝,还未等齐五缓过劲来,这家底便已经空了一半了。
悲痛欲绝下,齐五大病了一场。他怕自己也撑不过去,到时怕是会误了他儿与白家的亲事。
齐和康与白家姐儿的婚事早就走完礼了,原本打算等着年后进门。
这下得抓紧时间,是趁早进门还是干脆退亲,总要有个章程,免得一拖拖三年,倒是耽误了对方。
还未等他大病痊愈呢,百来个官兵趁着夜色摸进村子,不仅仅要抓起壮丁,还要强征粮食。
想要逃跑的汉子也都被早就借机藏起来的官兵抓了起来。
十五到四十五的汉子均在应征之列,而大儿子十六刚好被强征走了,至于他这个成年汉子反倒因为大病一场,虚弱得让人看都不看一眼。
大田村一下子空了一半,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
齐五抱着藏起来的两袋粮食以及剩下那点米糠菜蔬,带着儿子女儿惶惶度日。
生怕哪一日儿子的死讯就传来了。
然而,好运之神却是不愿意眷顾这群可怜人。
战乱肆虐,干旱让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为了给家里省下口粮,二哥儿自卖自身给了路过的逃难的商队,从此杳无音信。
旱灾带来了饥荒,百姓民不聊生。
流寇愈发猖獗,而只有老弱病残的大田村俨然成了他们的目标。
三女儿被流民欺辱,幺儿被当成食物分食……
齐五这个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
他悔啊,他狠啊。
于是,齐五重生了。
重生了又为了给他的孩子求一个活命的机会,竟然能果断地将机会让渡出来。
看到这,齐沧不免有些感叹。
只是……
这泼天的富贵,他真的接不住啊!
自割腿肉的主攻逃荒文哦,友好评论,感谢感谢!
【阅前须知】:
1.主攻,前期逃荒,中后期定居种田。
2.受会在逃荒路上出现(第十五章),二十五章开始逐渐增加戏份,前期主线依旧是逃荒。
3.金手指不对当前科技树产生影响,将在正文完结时回收。
4.攻不是小年轻哈,介意的小天使一定要慎看。我想写的就是齐沧,不是别人,他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年龄就是这样,能接受再看,再强调一点不是圣父,也不是养崽文,第一主角就是齐沧。
——隔壁《夫郎家的抠门赘婿》已完结,下一本预收《懒汉被迫娶夫郎》!
——有兴趣的小天使去看一看,瞧一瞧吧=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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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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