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见溪先闻到的是有些呛鼻子的草药味道,不知道是不是眼睛闭得太久了,好像黏在一起了,脸上不知道有什么,有明显的紧绷感。
“啊啊啊。”
听不清说什么的咿呀,但声音有些熟悉。
眼皮挣扎一下,光亮刺目,又尝试了几下才适应了光亮,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纪见溪便看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上还拿着沾湿的棉絮。
“啊啊呀!”段舒达一下子弹开,而后怔了一下,面上展开笑容,手脚毫无规律地动着。
纪见溪第一次见少年这般外放,笑吟吟地瞧着。
见人笑眯眯看着自己,段舒达羞红了脸。
“舒达,怎么了,可是伤着了?”徐梦璋手上还端着煎药壶,急匆匆推门进来,就见少年站在那里,两手紧紧贴在身侧,一只手还攒着棉絮,耳朵却是红红的。
“呀呀啊啊。”
徐梦璋看着段舒达跑回床边,视线才转到躺在床上的人身上,先一扫过,又定睛一看,双目微微瞪大。
“见溪,你醒了!”徐梦璋急忙到人身前去,本想将人扶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端着煎药壶,尴尬一笑,“你刚醒,渴了吧,我去端水。”
“徐大哥,柴我劈完了”窗外传来浑厚的男音,“徐大哥,徐……”
只听哎哟一声,徐梦璋和人撞在一起,不过一会儿就见人端着水,红着鼻子回来了。
徐梦璋小心将人扶起来,段舒达小心地将水凑到纪见溪嘴边,一双眼圆溜溜地看着纪见溪喉结上下,耳边是咕咚声。
“可要再喝一杯?”
纪见溪摇头,“舒达可有伤着?”
少年摇头。
“可还害怕?”
段舒达点头又摇头。
纪见溪张嘴却先咳了起来,等顺过气来,埋在被子里的手轻捏了一下徐梦璋。
“舒达,我刚刚来得及,炉上还烧着水,你可否帮我去看看,待一会水热了好给见溪擦擦身子换药?”
段舒达点点头顺便将煎药壶一并拿上,又不舍地看了一眼纪见溪,见对方也朝自己点点头才离开。
“舒达……”
纪见溪声音闷得发干,偏头看向徐梦璋。
“大夫说舒达是因为遭受重大打击和惊吓暂时丧失了讲话能力,随着时间推移能慢慢恢复,只是在此次受到刺激可能会复发。至于身上有些小的划伤,涂了药膏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他就守在这里照顾你。”
徐梦璋看纪见溪舔嘴巴,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赶在对方开口前,先将事情解释一遍。
那日徐孟璋从书院回来,本想告诉纪见溪,谅解书送到,这与孙佳均之间也算是完美收场。
可回来没见到人回来,他现在巷子口等,待到酉时也未见人回来,起初以为是两人玩得忘了时辰,先去两人常去的地方找,回来的时候还碰见了叶萱萱,两人就找不到人吵了起来,恰逢林少轩送段寄云回来,与两人说明情况,三人沿着去静尘寺的路找了一遍没找到人,之后兵分两路寻人。
之后,瑶鹊山找人,徐孟璋也去帮忙,结果才去没多久先崴了脚,只得跟着林少轩在城里其他地方找。
那天找到他们是从山上翻滚的浓烟找到位置的,具体如何徐孟璋知道得不清楚,只知道他回来时候人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不醒。
回来后找了好些大夫,人也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几遭,到了今日可算是醒了。
“我可真是福大命大。”
纪见溪倚着床头才感叹完,就龇牙咧嘴,原来是徐梦璋擦完后“轻轻”拍了拍伤处啊。
“徐大哥,大夫来了。”
话音刚落,进来一个彪壮大汉,一个比他矮一个半头的细瘦大夫从他身后拐出来。
“这位是段风,这几日除了舒达就是这位段风兄对他一直帮着我。”
“徐大哥客气了。”段风笑着挠了挠头,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皮肤上格外明显。
大夫诊完脉,叮嘱几句,徐梦璋起身送人出去,又向他询问一些饮食忌口。
纪见溪看着人高马大的段风,又看看坐在床边握着他手的段舒达,视线逡巡,最终开口道:“你就是舒达的叔叔?”
段风一愣,心想自己认了段寄云做大哥,这名字都是他给取的,这可不就是舒达的叔叔嘛,虽然舒达现在还不太认他就是了。
于是段风点头肯定,可他才刚点了头,眼前这位纪恩人怎么就黑了脸?
纪见溪见人点头,又转向段舒达,却见少年摇了摇头,面上一下子就黑了。
“这人如何做的?舒达都不乐意认下这个叔叔了。”纪见溪腹诽。
但这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还不好说什么,可一想到先前段舒达的惴惴不安,心中更是气愤,还不等他想出该如何开口,就见徐梦璋回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仪表堂堂的人。
“梦璋,这二位是?”纪见溪目光越过徐梦璋,落在身后二人身上,尤其是走在后面更为正气的那位,他感觉有些眼熟。
“合着自己当了半天英雄,压根没记住自己搭档是谁。”徐梦璋看人面上是真迷茫,心下吐槽,正准备介绍,林少轩先一步开了口。
面容俊朗的青年先一步道:“在下林少轩,现供职于大理寺。”
“在下段寄云,是……”段寄云抬头看见纪见溪直勾勾看着自己,心莫名重跳一拍,连要说的一时也忘了。
纪见溪将二人想要起身,却扯到了伤口。
“纪学子切莫乱动,身上伤要紧,我们也只是简单聊一聊的。”林少轩忙抬手阻止。
纪见溪点头,“梦璋,我有些饿了,家中可有什么吃的?”
徐梦璋见人冲自己眨眼,目光在段舒达身上一抚就离开,明白其中含义。
“现在家中确实没什么吃的,你可有想吃的?”
“我想吃酥琼叶,在东街口巷子里那家的。”
“那家……那家我还真找不到地方,拢共没去几次。要不你……”
徐梦璋话没说完,衣摆便被段舒达请拽,口中咿呀。
“舒达可是知道地方?”
少年点头,拽着人衣摆向外去。
段风一根铁柱子站在那里,看着段舒达出去,又看看寻了凳子准备坐下的段寄云,左右为难,正准备去拿凳子时候就收到段寄云一记眼刀,只好悻悻出去。
段寄云给纪见溪端了一杯水,而后坐下和林少轩一起听纪见溪简单讲述了他和段舒达那日游镜尘寺以及被绑生活始末。
娘娘腔、重鼻音甚至还有极有可能是北燕人的北方口音,都是些模糊的线索,死人这些是验证不出来的,活人这些因素可以伪装,又是些并不明朗的线索。
至于那些贼人所传的信有没有收到也无从得知,难道是问上线是否发出那封绑架信?
不过,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些人缺钱,那封信并非虚假。
“二位大人可拿到贼人?”
林少轩摇头,“并未,捉到几个都自尽了。”
“其中可有一个麻子脸?”纪见溪比画了一下身高。
“你说的可是王七?”
纪见溪点头,“他和我们待在一处,并不会武功负责看守我们,其实也和我们一样被关着,只是没有被绑着而已,当日我和舒达逃跑前将他打晕,并拖到了门口抵门。”
看两人摇头,纪见溪有些忐忑,“那日我可是将屋子烧了?”
当时为了制造烟雾,制造逃跑机会,纪见溪将屋子中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全部堆在了一起。
“没有,捉到的人中也没有人有烧伤。此外,你可还记得有什么人有特别之处?”
“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不过踢到他的下颌,之后他就倒地我去看时他七窍流血,我从他那里搜来了不少飞镖,以及一个飞虎爪。”
山上确实找到不少飞镖,至于有些树上奇怪的抓痕现在也讲得通了,可这飞虎爪在大周却并不常有,四下找的时候也没找到,不知道是疏忽还是被那些人带走了。
“那飞爪作何模样?”段寄云问。
纪见溪按照记忆讲东西模样讲出来,“这东西从前我只从习武师傅和树上见过,因而拿到后简单试了一下,也只记得这些。”
段寄云现下有个猜测,又问道:“你可还见过其他特别的武器或路数?”
对于武器功法一类,段寄云常年浸在战场对此很是敏感,想到当时那些人功夫有所保留,在武器上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毕竟这次他们设计得很是周全,越是周全的计划越会谨慎小心,为了保证不出岔子,追人的时候用的应当都是自己趁手的武器。
纪见溪思忖,“有几人用的是弯刀,其他记得不太清楚。”
“你可确定是弯刀?对于制式可还有些印象?”段寄云又问。
纪见溪依旧只能说出个大概,却看着段寄云双眉紧蹙。
林少轩自是也注意到了,“这不应该啊。”
纪见溪知晓这可能不是他一介布衣应当知道的,也就问了二人自己想知道的,“两位大人可查出来那群贼人为何要捉我和舒达?”
“你瞧这事,我怎么给忘了。”
林少轩将叶萱萱收到敲诈信一事告知纪见溪,顺便捡了一些消息也告诉了他,而后三人又聊了一阵子,直到段舒达回来。
“时候不早了,打扰见溪休息了。”
不过一会,林少轩自来熟的性子已经与人姓名相称了。
徐梦璋买了好些吃的,和林少轩寒暄着。
纪见溪目光落在段寄云身上,这位青年一袭山青色工字纹袍衫,浓眉深眸,棱角分明,皮肤是康京少有的古铜色,阳刚霸气。
按理说这种样貌见过自己必然不会很快忘记,可脑中又确实没有印象。
纪见溪向来不是纠结的人,看着人问道:“段公子我们从前可见过?你瞧着好生面熟。”
段寄云明显愣怔了一下,而后笑道:“几日前,醉春楼下。”
段寄云:他起码看着我眼熟[星星眼]
林少轩:???[白眼]
段风:好久没见大哥笑得这么开心了。[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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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庭竹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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