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晏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是要沈雁歌老实一些的，不要总是装聋作哑。既然要骗他上节目，那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坦白才是。

可沈雁歌做不到，他想起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清晏，便觉得揪心。

只是想一想，他便再次红了眼眶。

云清晏看得心头一跳，很想说不要碰瓷，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两人沉默着，对视半晌。

最终云清晏还是十分别扭地替沈雁歌岔开了话题：“果然是影帝，居然还能靠哭戏来回答问题。”

倒不是沈雁歌真的有心碰瓷，而是他已经忍了两年，今日久违地坐在云清晏的身边，他有些情难自禁。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顺着云清晏的话笑了笑，只当真是这么一回事。

“见笑。”

愿赌服输，他面不改色地喝下了那杯苦瓜汁。

云清晏挑眉，他总觉得这人在憋坏，尤其是方才喝苦瓜汁的时候。他对这人的小动作可谓是了如指掌，只是掀一下眼皮子都能知道他要干嘛。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沈雁歌纠缠，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卡片上。现在场上就只有沈雁歌一个人喝了苦瓜汁，他要是想赢，那就只能祈祷自己的手气好点，抽到点好回答的问题。

又或者他直接不要脸了，有什么就答什么。

反正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而已，没有他挑个大点的房间离沈雁歌远一点这件事情重要。

云清晏在那堆卡片里纠结了半分多钟，就连话最少得段芜都忍不住笑：“这么纠结吗？”

“那是，万一抽到点不能播的呢？”他向来外向，又是个自来熟，几句话便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好不容易纠结完了卡牌，等到看上面的问题时云清晏方才想起来自己没拿眼镜过来。

方才在室外，光线充足，他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就能够看清。但眼下在屋里，又是下午太阳正好的时候，自然是没有理由开灯。再加上他为了躲沈雁歌坐到了角落的位置，这里没有窗子，卡片上的字迹便模糊成了一片。

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很快又眯起来，试图辨认这上面的字。

可惜这上面的字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更清晰一些，反而是融化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云清晏有点恼怒，但又不好在镜头前面表现得太明显，竟是想要求助一般，下意识往沈雁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点小动作自然也落在一直看着他的沈雁歌的眼里，见他的眉头皱起，似乎被卡片困扰着，沈雁歌忍不住往他的身边靠近了些。

“怎么了？”他靠在云清晏的耳边小声问道。

云清晏还在跟卡牌作斗争，他懒得去拿眼镜，另一方面也是不服自己的视力怎么飘忽不定，非要较劲。

所幸他还有点理智，记得这是在上节目，于是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卡片塞沈雁歌的手里，让他给自己念。

他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是不曾想，沈雁歌已经把他那点小情绪瞧了个真切。

也巧，好像是上天都要他们两个多聊两句，云清晏抽到问题是“和初恋第一次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初恋，云清晏一听这两个字就咬牙切齿，他总共也就谈了沈雁歌这一个人而已。

什么初恋、前任乃至于前夫，都是沈雁歌一人。

但也有个好处，那便是没有人会吃到什么奇怪的飞醋。

只是他好像忘了，自己根本没跟沈雁歌提过这件事情，以至于他在那里绞尽脑汁地回忆，某个大醋坛子就在他旁边默默地冒着酸气。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剧组之中。

云清晏那会大三，家里见他也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专业，便找关系给他送进剧组里面实习。毕竟家里有云沛这个顶梁柱就行，云清晏年纪小，不需要背负这么多压力，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他是半路进的剧组，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拍主角漫步在街头的一幕。

那是一个古装剧，云清晏被人领着过来围观时，正巧拍到这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主角望向镜头的一幕。

沈雁歌这人长得好，本来有些厚重笨拙的衣物，竟是被他穿出了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云清晏站的位置很巧妙，正好在摄影机的旁边，所以没人知道那条镜头里，沈雁歌看的并不是镜头，而是站在镜头后方的他。

时至今日，云清晏都很难言明自己当时与沈雁歌对视时的感觉。

沈雁歌看的角度很巧妙，并非是直接望向镜头，这便使得他与云清晏对视的时间更长了些。他与那身戏服极其相称，让人恍然入戏，可面前的设备又提醒着云清晏，这只是一个拍摄现场而已。

最终那条镜头一遍便通过了，沈雁歌望过来的情绪十分饱满，像是真的被这热闹的人间吸引，根本就不用再拍第二遍。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其实是被忽然出现云清晏吸引。

不过二人并未说上话，中场休息等补妆的时候，云清晏和导演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被副导领走去另外一边学习，并未留在这里耽误他们的进度。也就是说，他们的第一面，其实一句话都没有说。

云清晏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当时一句话都没沈雁歌说上时，也是有些出奇。

不过出奇归出奇，问题还是要回答的：“没说话，当时他在拍戏，我刚进剧组只看了两眼就被领走了，半点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的坦然，倒是让在场的人有些惊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糊弄。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出奇的，很多人的第一面别说搭讪，就连能不能有下一次见面都成问题，说不上话又能算什么？

可沈雁歌酸得要死，他没想到云清晏真能记住和那个“初恋”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他拿着云清晏刚刚倒给他漱口用的凉白开，装模作样地问：“云导好记忆力，这么遥远的东西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看来这初恋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云清晏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醋味，只是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两眼，心说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但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会自恋。”

别看沈雁歌这人拍了这么多年的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有点自卑。

说不上来这个根源究竟是来源于什么地方，云清晏知道这件事情的时，是沈雁歌孤注一掷地向他求婚时。

他说自己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唯有一点真心可以承诺永远不变。

所以像现在这般拐着弯夸自己好看云清晏还是第一次听。

都说离婚使人成长，怎么还有人成长在了自己的脸皮上，真是难以理解。

沈雁歌一时之间没拐过弯来，倒是简思远听明白了。

他刚刚被人看了笑话，现在当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哎呀，老沈这个初恋当得不怎么样嘛，居然自己都不知道。”

这点暧昧被人挑明，沈雁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确实是不知道，应该说，云清晏根本就没有跟他提过。

而始作俑者却像是事不关己，一直在望旁边望去，十分关心简思远的卡。他想赢的话光靠他不要脸是没用的，还得别人手气差才行。

上天似乎是听见了他祈祷，简思远确实抽到了个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只能默默地把姜见明递过来的苦瓜汁喝光。

不知为何，他喝也就喝了，居然还抽空瞄了沈雁歌一眼。

也是从简思远这杯开始，大家的运气好像都坏了起来，不是为难人的，就是不好意思回答的。

聂嘉禾抽到的是“上一次套路自己喜欢的人是为什么”，他想了三秒，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选择喝苦瓜汁。

喝倒也不是些什么问题，但这杯里绿色的液体又苦又酸，刚进嘴就让他表情扭曲。

“咳咳，”他拿过段芜递过来的纸巾擦嘴，“你们倆的演技能不能用在别的地方，装得这么冷静，我还以为这玩意顶多是苦。”

他能喝两口水缓了缓，最终还是没忍住：“呸，好难喝。”

简思远哈哈大笑：“你怪老沈，他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我要是说难喝，你们肯定不信。”

聂嘉禾一想，倒也确实，毕竟在这种时候沈雁歌的信誉总是比简思远这个爱抓弄人的好。

两轮比赛下来，大家的分数算是勉强追平。

虽说节目组仅存的一点良心没自己制作卡片，但是上面的问题就已经够他们受的了。尤其是他们和自己身边人还暧昧不明，又是处于分手的状态，有很多话还不如小情侣之间好说开。

云清晏不在乎，他坦然得可怕。

第三轮他抽到的卡片是最喜欢亲对方的那三个位置，他想都没有想，直接报出来：“眼睛，锁骨和腰。”

直播间先是安静了两秒，很快被问号刷满了屏幕。

“小云醒醒，你怎么可以顶着这么仙的脸说出这三个词？？？”

“原来这是我能听的吗？？？”

“笑死了，你云导眼里根本只有赢的渴望，完全没有半分忸怩的意思。”

“云宝别说了，你旁边那位快熟了！”

“这就是你刚刚用镜头怼着某人的腰的原因吗？？？”

云清晏看不见直播间的弹幕，更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已经让观众炸开了锅，只在心里默默地计算大家都喝了多少。

他是一杯都没喝，但沈雁歌这呆子已经喝过一次了，其他组基本上是一人喝过一杯，有人甚至喝过两杯。这么算的话，就算沈雁歌下一轮答不出来也没问题。

反正他放得开，肯定不会喝。

游戏很快来到了第四轮，轮到沈雁歌抽卡。云清晏扒着他的手，试图看清楚那上面究竟是个问题。

沈雁歌只好给他念出来：“上一段感情教会了你什么。”

云清晏沉默地放开手。

他觉得这问题沈雁歌肯定不会回答，又或者说他肯定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人要是真能学会坦白说话，他们也不至于会真落到离婚的地步。

但不管如何，这都不是云清晏能在镜头面前说的事情。

只是出乎意料的，沈雁歌竟是开口：“如果是单论这段感情我学会了什么，那一定是想要的人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行。”

原本准备倒苦瓜汁的云清晏手上动作一顿，皱着眉望向沈雁歌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似乎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似乎是不满他搞出的动静。

沈雁歌平静地与他对视：“过去我太过瞻前顾后，想得太多，考虑得太多，但从来都没想过是不是对方想要的。”

“那沈影帝你还是多想想吧。”云清晏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