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一

宣国外戚夺权,风雨飘摇时,是丞相李侪与太尉季睢联手,诛杀夺权的外戚,扶立宣帝登基,稳固了国本。

尔后,从牢狱之中接出先帝妃子,方知先帝尚有遗腹子萧靖安在世。

未能让宣帝之子继位,李侪心中很是愧疚,对萧靖安多有照顾。

但当宣帝私下召见李侪和季睢,讨论将帝位禅让于萧靖安时,李侪却极力反对:“萧靖安太过年幼,不足以担当大任,若陛下有心想补偿于他,封个郡王就好,多的倒也不必了。”

从殿里出来,季睢打趣他:“我以为你会很乐意让萧靖安继位。”

李侪低低叹了一口气:“若日后萧靖安的确适合坐这天下之主,陛下也是真的有心禅让,那我的确乐意……可陛下只是私下召见你我二人,不将此事公之于众,说明他并不做此想,只是试探你我的态度。”

“我们二人当年扶立陛下登基,这态度还不够明确吗?”季睢觉得莫名其妙,拍着李侪的肩道:“你啊,就是操心太多。”

李侪欲言又止,瞧着季睢无所谓的样子,心想这人就是这样,若让他长了心眼,说不定宣帝会更加忌惮,便没有再提。

宣国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蒸蒸日上,再度收复了西北方的失地,只是南北两边的国土只有旭京等地链接,东西皆有敌国。

宣帝欲向东西向进攻时,李侪进言:“东西两边皆是弱国,不必非以进攻的方式夺取,待宣国国力强盛之时,王道教化,自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季睢想不到他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但很同意他的做法,季氏作战勇猛不惧牺牲,但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宣帝闻言微顿了一下,继而笑道:“却是朕考虑不周了。”

经此一事,李侪认为宣帝此人心胸狭窄,季睢疑惑:“啊?怎么说?陛下不是承认是他考虑不周了么?”

“他的语气,你听不出来吗?”李侪道,“怪我驳了他的意见,身为臣子,却替帝王做决定。”

季睢不服气道:“最后的决定不是他自己做吗?你只是提出参考性的意见罢了,若讨论国家要事、重要的军事决定都得弯弯绕绕,顾忌这顾忌那的,那也太过啰嗦了。”

彼时季霄正在院里带着李思懿练枪,季霆过来奉茶,笑着对李侪道:“世叔莫见怪,家父向来是个不喜啰嗦的。”

“我能不知道你爹?”李侪笑着接过茶,他平日心眼子动得太多,是以才喜欢同季睢这种没心眼的来往,顺便揶揄季睢:“好在你这儿子没随你。”

“是是是,幸好没随我,诶对了,你瞧着他如何,与你女儿可算相配?”

“思懿自小跟他玩在一块,我若要她嫁别人,只怕她也不会同意啊——”

季睢哈哈一笑,冲季霆胸上锤了一拳:“你小子有福啦,快来拜见岳父。”

“拜见岳父。”季霆恭谨施下拜礼。

“什么岳父?怎么就岳父了?都没问过我意见——”李思懿探头进来,望望案上的茶杯,微微撇嘴,“没我的水?”

“不是在外面亭子里给你放了茶?你没看见?”季霆奇怪地问。

“我要喝水,那茶太烫。”李思懿抱起手看着季霆,“谁准你叫岳父了?”

李侪却是很清楚女儿脾性,慢条斯理地问:“你不想与他成婚?”

“我想啊,但你们都没问过我意见。”

季睢赶忙道:“是我的错,没事先问过小侄女的意见,小侄女,你瞧着我儿如何?”

李思懿抱着手上下打量一番季霆:“唔,还行吧。”

“那你们这婚约,我与夫人明日就亲去府上,与令尊令堂商议,如何?”

“可以。”李思懿点点头。

“那我儿可以改口叫岳父了么?”

李思懿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好吧,就暂时允许他先改口了。”

长辈们不由得笑开,季霆牵起李思懿的手道:“走吧,我带你去喝温水。”

“我要喝凉的。”

“也有在井里镇过的。”

二人相携着走远,李侪望着一双小儿女的背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

玄鞍郡的郡守身故,其女来到旭京请求相见,李侪得知朝廷给玄鞍郡下达了秘密铸造兵器的事。最近没有战事,却要要秘密铸造一批兵器,针对的是谁,可想而知。

李侪让对方先回去,不要声张,以免引火上身,随后就接到了进宫的旨意。

季睢接到了敌国送来的求贤信,以巨大的利益邀请季睢去往敌国,季睢直接把信交给了宣帝。宣帝大骂敌国无耻,竟想以这种信件就挑拨自己与重臣的关系,随后便说此事不能轻了,定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于是,三人一起定下了季氏在朝中受排挤,假意投降的计划。

计划拟定时,李思懿和季霆的婚期也已定下,这让李侪觉得内心不安,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他提醒季睢小心防范,季睢只说季氏的大军正在赶来,叫他不必担心。

可李侪回到家中,就发现宣帝已经秘密前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那晚,宣帝告诉李侪,这局本就为季氏而设,时间就定在李思懿和季霆成婚当日,好让季氏来不及准备,措手不及。只要季氏按照计划,被朝廷排挤,做出投降敌国之意,敌国便会安排人在边境迎接季氏。

但其实敌国不是迎接,而是列兵严阵以待。

此局之中,宣帝对敌国说的,是自己怕功高震主,意欲除掉季氏;对季睢说的,是假意投诚,叫敌国将领有来无回。这样一来,既能剿灭季氏,也能让敌国元气大伤,不怕失去了季氏的兵力以后,国家危矣。

禁军悄悄进驻李府,李侪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他没办法及时向季氏传达消息,只在婚仪开始之前,对女儿说了句“季氏,有不臣之心”。

宣帝问李侪为何说这句,李侪解释自己女儿冰雪聪明,瞒着她说不定反而会让她探查到些什么,不如直接明了地告知,免得她去向季氏告密。

此举确实没什么错处,宣帝也不好说什么。

而季氏离京,李侪也吩咐了女儿相送,理由更是冠冕堂皇:此时若不去,才更显心虚,会叫季氏怀疑。

恰逢管家周全良年事已高,李侪也就顺便让他回了老家,做这一决定只是觉得,以后李家受宣帝的监视只怕会越来越重,以免周全良不能落叶归根,能送就先送出去吧。之后周全良携带的信件被人盘查,也证实了李侪的推测,整个李府,都处在宣帝的监视之下,李侪更不能向妻儿吐露什么。

季氏的旧部被李侪提请宣帝拨给了西北晏庆,毕竟除了晏庆,没有哪个将领镇得住,宣帝只能答应。

万般心事压在心头,李思懿也因骤然的变故,身体虚弱,李侪在病榻旁陪着夫人时,静默地说不出一句话。

为臣不忠,对友不义。他如今,竟是哪边都做得不对。

李侪深困于自责当中,夫人却在迷蒙之中睁开眼,伸出手来,李侪赶忙握住,问她:“要喝水吗?”

夫人摇了摇头,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辛苦你了。”

这句话,不止是说他照顾病人的辛苦,还说他于朝堂之中,替家族和他人斡旋的辛苦。他的夫人,有着七窍玲珑心,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明白,只是……

“只是夫君,怪我体弱多病,不能陪你太久。”

李侪坐在病榻边,哭得像个孩子,却勉力笑着:“说什么话,待思懿成婚,你还得受女婿的拜……”

“女婿的拜,不是已经受过了嘛……”夫人笑着道。

李思懿改立婚约以后,萧靖安并未来拜过李思懿的母亲,所以这句话,说的是季霆。

即便世人都说是李侪的计策,是李侪与季氏反目,是李侪向宣帝提请改立婚约,李侪的夫人也明白,自己夫君清楚女儿的想法,断不会做这种事,他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

季氏没有如计划一般被剿灭,宣帝深恐其会卷土重来,所以,宣帝向李侪提出了一项条件,要李思懿和郡王萧靖安订立婚约。

计划没有成功,宣帝认为绝对是李侪与季氏互通了消息,但抓不到证据,如此便干脆不动李家,让世人误以为此事李侪才是主导,是李侪想夺权,这样即便季氏反攻都城旭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让李家与没有实权的郡王联姻,可以彻底斩断李家和季氏重归于好的可能,可谓一箭双雕之计。

李侪本就对萧靖安多有照拂,这一婚约,旁人不会觉得有疑。

李侪回家向女儿说起此事时,李思懿只点点头,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

女儿足够聪明,知道时移世易,以前再不愿意的事,如今之政局,也容不得她再任性。

季氏还有一息尚存,周全良也被自己送了出去,即便宣帝借由内廷老臣把控的朝廷愈发昏庸黑暗,今后,也还有力挽狂澜的可能,他已经将种子种下,日后会怎样结果,只能叫女儿自己去面对了。

李侪躺在病榻上,喃喃念着“莫要怪爹爹……”,是愧疚,愧疚于自己只能将后事交托于女儿。

思懿,前路凶险,莫要怪爹爹日后……再不能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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