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归期,等待的日子仿佛被拉长,却又充满了甜蜜的焦灼。小雨依旧忙碌,但心境已截然不同。处理邮件时,目光会不经意瞥过日历上被圈出的那个日期;路过招待所空置的房间时,会下意识地想象它再次被点亮的样子;甚至园区里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在她眼里也仿佛蕴藏着来年春天重新萌芽的 promise。
陆景皓的信息也变得更具象、更轻快。他会分享为父亲办理出院手续的进展,发来家里为迎接父亲回家重新布置的温馨角落的照片,偶尔还会调侃一下荷兰阴雨连绵的天气,表达对杭州冬日暖阳的想念。字里行间,归心似箭的情绪清晰可感。
在这段最后的等待期里,小雨发现了一些无声的转变,悄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发生在周围。
最明显的是父亲子轩。一天晚上,小雨回老宅吃饭,发现书房里那张巨大的榉木棋桌上,原本属于陆景皓常坐的那一侧,摆放着一本翻开的荷兰语入门书和一幅崭新的围棋。
子轩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笑,语气自然地说:“景皓那孩子,下次来总不能老是鸡同鸭讲,跟他母亲问好还得靠他翻译。学几句简单的问候,总是好的。这围棋嘛,他不在,都没人陪我下那么酣畅淋漓的棋了,我自己研究研究他上次那个‘碰’的变招。”
小雨心中一动,泛起一阵暖流。父亲这份默默地接纳与期待,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转变也发生在团队里。“情感响应式空间”的联合工作群依旧活跃,但大家讨论问题时,会自然而然地多出一句:“等景皓总回来再确认一下这个参数”或者“这个界面逻辑等陆先生回来体验一下,他的视角很独特”。陆景皓虽然人不在,但他的存在感、他的意见分量,已经无缝嵌入项目的肌理,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甚至连唐薇阿姨,在一次例行视频会议结束时,都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哎,小雨,那边那个谁……是不是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个老朋友搞当代艺术的,说不定对他们那个新项目有兴趣。”
小雨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应下:“好的,唐薇阿姨,我一定转达。”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无数温暖的溪流,无声地汇聚,滋养着她内心的期待。她发现自己开会时更容易走神了,有时听着下属汇报,思绪会飘向一万公里外的机场,想象着航班起降的场景。她开始留意园区里哪家餐厅的灯光更柔和,哪条小径的夜景更静谧,下意识地在心里规划着等他回来之后。
她甚至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独自去了一趟商场,没有明确要买什么,却最终在一家男士用品店前驻足,挑选了一条质感柔软的深蓝色羊绒围巾——颜色很衬他的眼睛。买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小心翼翼地将礼物收在衣柜深处,脸颊微热。
这是一种陌生而甜蜜的体验。她的世界不再仅仅由工作、责任和对祖母的怀念构成,另一个人的轨迹正带着清晰的重量,即将重新嵌入她的生活,并带来充满未知的可能。
归期前三天,陆景皓发来了最终的航班信息。周三下午三点零五分抵达浦东国际机场。
小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指在屏幕上方停顿片刻,便坚定地敲下一行字:「我去接你」
消息发送成功,她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妥或羞涩,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屏幕那头很快回复,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带着温度和笑意:
「好」
放下手机,小雨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夕阳正在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色。园区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勾勒出熟悉建筑的轮廓。
一切仿佛如常,却又一切不同。
无声的转变早已发生。心的锚点,已悄然系向那个明确的归期。等待不再漫长,而是充满了落地前的宁静与笃定。
她知道,当他跨越重洋归来,走下舷梯的那一刻,有些故事,才真正要翻开全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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