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违约

魏洵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勉强凝住心神,奔至文卿远身侧,颤.抖着手小心翼翼避开背上交错的伤痕,将人转过身子揽入怀中。

文卿远面色苍白如纸,往日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全部血色。

“阿远?”

魏洵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可文卿远没有丝毫回应。

魏洵只觉得一阵晕眩铺天盖地的袭来。

悔恨自己想着他整日在翰林院,就撤走暗中保护的人。

“殿下,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凌鹤试图去搀扶文卿远。

魏洵不让,伸手穿过文卿远膝盖窝,另一只手固定在他上背部,稳稳的抱在怀中站了起来。

许是不小心碰到了背上的伤口,文卿远拧紧了眉头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本来沈又鸣的滥用私刑只是胡诹的,没想到文志阳居然还真敢对文卿远用刑。

魏洵来之前也没想到情况这么糟糕,还以为真是罚跪一.夜而已。

难怪刚才沈又鸣话都说到那地步了了,文志阳还死活要拦着。

“殿下,我们去哪里呢?”

宫里是万万不能带回去的,文卿远那破烂小屋殿下肯定不愿意,翰林院也不是个养伤的地方。

“要不去妙林医馆?”

魏洵摇摇头,不妥,医馆人多眼杂,文卿远毕竟是当朝状元,朝廷命官。

“行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去我府上吧,正好父亲兄长都外出巡关了。”沈又鸣看向魏洵征询他意见。

确实是更无合适的地点了。

魏洵将怀中之人往上托了托,微微颌首:“叨扰了。”

一辆黑色马车早已停在文府侧门等候多时,云松焦急万分,总算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只是怎么殿下抱着自家公子??

“殿下!”云松迎了上去,看清文卿远半埋在魏洵胸膛前惨白的面颊,语气有些哽咽,“景大夫在马车上。”

奈何马车上条件有限,景禾也施展不开,只能到沈府再处理伤口。

魏洵生怕文卿远磕了碰了,一路将他箍在怀中不肯放下。

望着怀中毫无生气的脸颊,略微凌乱的发丝,魏洵心中将文志阳父子二人千刀万剐也不解气。

沈府管家早在接到消息时,就将一件安静客房收拾妥当出来,各种上好的药材也准备齐全。

景禾动作麻利的将伤口处的布料全部剪开,魏洵随之极其谨慎缓慢的将文卿远袍子褪下,精壮宽厚的背部暴露在空气中,那几道鞭痕在白嫩肌肤映衬下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其佑云松想上前帮忙清理伤口,魏洵一把接过药粉和纱布,示意自己亲自来。

上好药后,景禾细细把脉,一双杏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看看魏洵又看看文卿远,好半晌不说话。

魏洵有些急了:“景禾,你说话呀,到底如何了?”

景禾斟酌着用词:“殿下无需慌张,这伤虽不轻,但是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惊吓加之疲惫,导致晕了过去。待我敷上药,好好睡一觉便可醒来。日后好生料理,切勿碰水,不出一月便能恢复如初。”

魏洵眼里只有文卿远无暇顾及其他,靠在屏风处的沈又鸣瞧出了几分不对劲儿。

刚才兵荒马乱都没时间细想,现在平静下来,他越想越不对。

沈又鸣用手肘撞撞旁边的凌鹤:“你家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啊,哪样?”凌鹤挠头。

“他不是一直都聪慧过人吗?怎么现在跟个睁眼瞎一样?”

凌鹤不敢接这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沈又鸣继续说。

“文卿远虽然是文状元,但毕竟是将门之后,自幼也算在军中长大,我记得他小时候就常被将军们称赞极具武学天赋。虽然多年未见,但你看他那身材,像是文弱书生吗?”

沈又鸣不是大夫,但是从小习武没少受伤,经验丰富,再一看这文卿远衣裳下的体格就知道武艺不差,结合景禾刚才所言,他不至于如此虚弱,挨几鞭子跪一晚上就昏迷不醒。

“你家殿下真看不出来他这点儿伤,怎么会晕过去?”

凌鹤也是习武之人,心里明白,但可不敢像沈又鸣这样当面编排自家殿下,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殿下喜欢。”

魏洵帮着景禾包扎好了伤口,才抬.起头语气凉凉:“沈又鸣,军中应该还有不少公务需要处理吧?你很闲?”

这可真是过河拆桥,不对,人还在桥上就要拆了。

“行行行,殿下您忙,我先回营中了。”沈又鸣转身欲走,又听见魏洵语气慎重,“此事多谢你。”

沈又鸣拍拍衣服上的浮灰:“今日我在文府所言,并非托辞,若为国捐躯者后代境遇如此,我沈家不能护他们周全,那才是愧对天地苍生。”

虽说文卿远五岁就离开了华都,若非要论华都之内是否还有他相熟之人,那沈家两兄弟可称得上是。

毕竟文卿远父亲文长风曾是沈向南将军部下,两家孩子幼时也常在一起玩耍。

不过沈又鸣确实没夸大,哪怕他不认识文卿远,只是为国捐躯者之后,他也必定出手相救。

“行了,我走了,你们就当自己家,随意。”

屋里众人都退了出去忙各自的事情,魏洵用热毛巾将文卿远脸上身上细细擦拭了一遍。

忙完了这一切他才伏在文卿远面前,将他脸颊上的一缕发丝绕至耳后。

魏洵轻声唤道:“屋里没人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沈又鸣能注意到的点,他不是没发觉,但眼下他不在意这些。

文卿远眼皮微微颤动,似在纠结什么,片刻后才缓缓睁开,对上魏洵关切湿润的双眸。

“疼吗?”

魏洵询问道。

文卿远张了张嘴,没说疼,也没说不疼,看了魏洵一眼又匆忙转移视线。

魏洵将盖在文卿远腰上的衾被往上拉了些,确认没有碰到背上伤口,又探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只是低烧,不烫手。

“你先睡吧,一会儿药熬好了我再唤你。”

他心里越是气闷,面上越是冷静,就这么静静坐在床边死盯着文卿远俯卧着的后脑勺。

许是文卿远跪了一.夜确实又困又累,又加之低烧,他呼吸渐渐放平,沉入梦乡。

不多时云松端着托盘走进里屋。

只见皇次子殿下靠在床榻边上,一只手撑着头,静静看着自家公子,另一只手虚握着公子放在枕头边的手,而自家公子睡得很是香甜。

云松一瞬间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描述不出。

“殿下,粥和药都熬好了。”

云松倒是想和自家公子说句话,可是这氛围总觉得自己很多余,便赶忙放下托盘,退了出去。

魏洵趴在床榻前,伸.出一根手指,顺着文卿远挺拔的鼻梁虚空慢慢往下滑,快要滑至唇边,又停了下来,手指在空中停滞了须臾,最后轻轻戳上了唇角。

“殿下?”

文卿远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下意识的握住了扰人清梦的手指。

魏洵一脸无事发生的抽回手,起身往床榻上更深处坐了一点,将人扶起身来抱在怀中:“饿了吧?先喝点粥垫一下再吃药。”

文卿远只身着中衣裈裤,身上肌肤触碰到魏洵衣裳的面料,哆嗦了一下:“殿下,这于礼不合。”

魏洵不理睬他,只是固执的将人环在怀中,伸手将榻几上的粥端了起来,试了试温度:“这里不是宫里,没有什么礼不礼的,你还受着伤。”

盛满肉粥的勺子固执的送到了嘴边。

“殿下,我自己来就行。”

文卿远抬手试图接过碗和勺子,魏洵不依,将碗举高了一些。

僵持片刻,文卿远只得乖乖咽下肉粥。

好不容易喝完粥了,魏洵又端起药碗:“吃药。”依旧是平静的语气。

魏洵闻着这药就极为苦涩了,怀中之人拧紧了眉头才咬牙喝完。

魏洵揉了揉他的眉心,将其抚平,这才从小碟子里拿起一块果干塞进文卿远嘴里。

整个屋里只能听见文卿远的咀嚼声,魏洵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殿下。”文卿远着实是忍不了这样僵持的气氛了,他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今日是我不对,殿下要打要骂都随殿下处置,您别憋着了。”

打骂?这人倒还真说的出口。

魏洵心里冷哼,还是不想接话,又够着手把榻几上泡过薄荷叶的布包拿起来拧了拧水分,掀开衾被,敷在了布满青紫色斑块的双膝上。

撤回手时,被文卿远一把抓住:“殿下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真的知错了。您别这样。”

魏洵顺势反握住文卿远,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的开口:“你答应过我的……”

“若以后演戏,也不会伤了自己,而且定会提前告知我。”

这话已在魏洵心里翻来覆去无数遍了。

“殿下……”

此时文卿远想要缩回手,魏洵却是不肯,握得更紧,捏得文卿远手背都有些发白了,好似把心里的气都借由手劲儿撒了出去。

文卿远抬眸看了魏洵好几眼,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魏洵依旧耐心,等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今日若是不说清楚,什么君子之交自己也懒得维系了,若护不住自己仰慕之人,徐徐图之又有何意义。

“殿下。”文卿远往前挪了挪身子,看着魏洵认真解释,“如今我已束发,又入朝为官,我父亲遗产有一张地契还有几处田地,我想着讨回来以后好自立门户,不与他们父子二人再有往来。

是我高看了二叔,以为他还会念在叔侄血缘上待我……我也没料到他竟然会真的下令家法责罚。我以为顶多责骂几句,是我疏忽了。”

文卿远又道:“殿下,应允过您的话,我记着的。昨夜我跪在祠堂一直在想,若是您来救我,我该如何面对您。”

明知道这人是在哄自己,但魏洵心里还是好受些了。

“所以算想了我一.夜吗?”魏洵看着他的双眼,手上力气略微放松了一些。

文卿远这次没有躲闪了,迎着视线看了回去:“嗯,想了殿下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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