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放在顶楼的玉如意并不牢固，邱引两人很容易将其破坏，屋顶的镜子也随之消失。

“成了。”邱引收回手。

“君书他们那边也好了。”

夜遥看了眼对面消失的镜子。

可那座奈何桥却没有消失，行走在上面的鬼灵也没有停止步伐。

“糟了，是双面镜像。”

邱引：“什么？”

夜遥示意他看桥底，“你看下面，那里还有面镜子。”

他怎么忘了，水也可以做镜面。如此悬在屋顶上的两面镜子即使碎了，桥下的湖镜也可作为备用镜子将它们复制出来。

邱引：“先离开这里。”

那面湖镜复制出另外两面镜子后就碎了，连带奈何一起坍塌，想来它就是这个世界的支柱。

可坍塌远比他们想的快，他们才走出几步，脚下的豪殿就摇晃不止，房檐隐约可见的裂痕，殿里的鬼灵也四散而出。

夜遥身上的千羁扇也晃动不止，随后便有个人跑出来。盲眼的封免似乎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适应了片刻才抽身离去。

“站住！”

说着邱引结符欲将他困住，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消失了，而这里也快倒了。

情急之下，夜遥召出挑灯，将因长裙行动不便的邱引打横抱起，两脚踩上剑身。

他们飞出豪殿时，奈何桥已完全坍塌。他单手抱住邱引，腾出的手则挥灵重启了座奈何。

他们出去没多久，玉君书两人也逃出。不过奈何桥持续时间有限，没来得及出来的鬼灵只能永远留在那里。

“师尊，你们可有恙？”玉君书出来就问。

“没……”

夜遥“事”字还没说，那该死的灵魂拉扯感又来了。片刻他去到邱引体内，而夜遥自然也回到他的身体。

察觉到他们异样的墨公子说：“长老这是……和邱师兄换回来过？”

“嗯，”邱引：“里面有引魂香，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说着他默默褪去身上的伪装，露出夜遥原本的模样。

“无，就是个豪华宫殿。”墨公子摇摇头，“你们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玉君书一眼，最后将楚郎中的话如数说出。

玉君书心头一紧，她还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但邱引却说：“当下时局未定，还来得及。”

无涯河是无边的存在，不怕它多，就怕它外溢。据现在的情况来看，颜非颜明显还没做到那一步。

而只要这样，她就不会去到那个地方。

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知道她在那里。”

玉君书沉声说。

.

此时风陵渡里的无涯水已经涨到与崖岸持平，但它们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尤其在颜非颜妖魔之力的加持下更甚。

她站在风陵渡的入口，沉默的看着另一边躺倒在地的众儒门弟子。

半撑在地的儒世不死心的飞出道灵剑，可随后就被颜非颜打入河中。

她笑道：“儒掌门你还真是不死心，我劝你还是尽快将你那些弟子带下去疗伤，否则你和他们逆转的经脉都没法复原。”

经脉断去对修真之人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晓，可他没法去管。

就在刚刚，颜非颜直接踏过无涯杀进儒门，她彻底觉醒的妖魔之力怪异非常，竟是能直接伤及经脉。而她也不知道从那学的大规模杀招，只是片刻，就让儒门血流成河。

他叹道：“颜小姐，收手吧，逝者已逝……”

颜非颜此行就是为了释放无涯河，这里被她施了镜像法术炼化后，一旦外溢与这相近的流川将会寸草不生。

除此之外，它们还会蔓延，彼时一传百百传千，吞噬整个修真界都不成问题。

可如今他们等同废人，压根就阻止不了颜非颜。

“若我偏不，掌门又该如何？”颜非颜打断他，“我活着的时候这世间便虐我，我死了又留这世间有何用？”

何况他都不在了，人间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思及此，她便唤出个血色鬼晶。

这是她提取万千鬼灵练就的，只需将它注入无涯河中，那里的水就能蔓延至整个修真界，到时候她就能去见他。

想到这些的她毫不犹豫的将鬼晶放入水中，可就在它快接触到水面时，玉君书的声音从后传出——

“非颜，不可！”

噗通！

晶入河流，鬼水外泄至人间生灵涂炭，而她回眸则对上本不该存在的爱人玉君书。

“君……”

爱人的名字来不及念完，来自那个世界的怪物便察觉到她的罪行，撕裂空间而来。

流淌的无涯水越多，那些怪物就越多，最后颜非颜竟是被他们生生包围。

那天在场的人大多没法解释他们是什么，但夜遥再清楚不过，那都是他长久与之厮杀的怪物。

缥缈云的，承仙亭外的……都是他们。

情急中的他动用鬼力将其尽数绞杀，可那些东西接近无穷，无论他和邱引怎么厮杀，都丝毫减少不了他们的数量。

他们不解其意，玉君书却是知道的，他们都是被颜非颜的杀戮招来。他看着困在其中的人，也顾不得许多。

他飞身来到流水前，将浑身修为凝聚在残剑遇雪上，使出最强的冰灵术冻结那三千祸水。

那冰灵每冻结一点，他嘴角的鲜血就溢出一分。等到流水被彻底冻住时，他也虚得跌倒在地。

“君书……”

他隐约听到夜遥在叫他，可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回应，只盯着被他们围困的颜非颜。

他们从流川赶来已是快速，可还是晚了一步。

杀戮生成，那些东西会将颜非颜带去那个地方。

邱引往他体内输了好些灵力，说：“玉君书，醒醒……”

那些怪物在玉君书冻了流水后，少了很多，喘过气的颜非颜也只勉强睁得开双目。

她虚着眼睛看另一边的人，好似在做梦，原来他还在，她刚刚没有听错……

可她已经不行了。

她摇坠着就要倒下，察觉到这事的玉君书猛得挣脱而去，接住浑身血污的颜非颜，废力的说：

“非颜，我来了……”

他们时隔多年的重逢，却是在种下恶果之时。

那些怪物还在出来，他们以各种角度去拖拽，势必要将颜非颜拉入那里。

他挥剑除掉他们，把邱引刚刚给自己的灵力又都注给颜非颜，可她如今的情况已不是灵力能救回。

夜遥：“君书，你……”

“师尊，我没法放弃她。”玉君书说：“她是我的心尖血，只此一滴。”

十世以前，他就无法接受颜非颜的死亡，十世以后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次他能在黄泉路上陪她。

虽然他们都已经没了轮回，但他还是欣喜。

察觉他的不对劲，夜遥就要上前，却被个符阵挡住。

邱引也是一愣，那符纸是他先前给玉君书的，没想到他用在了这里。

“玉君书！你这是做什么？我命令你解开！”夜遥生气道。

他自然也认出这是邱引的符纸，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绝望。

这种符纸以前邱引也给他展示过，若不是握符之人自行解开，旁人压根没法撼动它分毫，即使是创造它的邱引。

“师尊，我不会那么做。“玉君书摇着头，“永劫途已经开了，我没法让他们伤害你。”

夜遥：“什么永劫途，你给我说清楚。”

“这些东西……”

玉君书指了下周围的怪物，“那里的人唤他们红尘兽，名字虽好听，却是致命无解的存在。”

当年他屠戮人间造了杀孽后，就是被他们拖入的永劫途不得超生。

那里比十八层地狱残酷，比无涯河绝望。

活人若去到那里，都不会被磨灭，但也没有希望。只会在无边的岁月中变成行尸，成为比红尘兽还要奇怪的东西。

他历劫十世的一丝希望，还是当初夜遥强行将自己的无上金丹渡给了他。可这次且不说是否还能有那样的机缘，就是颜非颜本人的情况比他还要严恶。

他看着怀中的人不自觉的笑了。

他奋力渡十世劫，除了想偿还夜遥的师恩，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与颜非颜厮守。

可似乎天注定他们无法善终。

他洗清罪孽回来了，颜非颜却为了他弄脏自己坠入深渊。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们只能永远错过。

不过他可以陪她。

想到这里的他心一横，徒手将自己的神丹挖出来给颜非颜服下。

即使要死了，他也希望颜非颜不那么难受。

然而内丹离体的滋味并不好受，偏偏那颗神丹还是维持他支离破碎身体的支柱。

从今以后，他不可能再成神，他的生命将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师尊……

果然还是来不及报恩。

虚弱至极的他使尽浑身力气将颜非颜抱在怀中，他小心的整理颜非颜散落的额发。像是弥补以前的不作为，又像是夫君对妻子的宠溺。

他们互相喜欢着，但彼此都未表明过。不过现在不同，他们真真切切的贴近。

即使只有片刻温存，他们也曾在一起。

消化了神丹的颜非颜情况有所好转，她睁着眼睛看身前的男人，仿佛回到了初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