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看完这一场热闹后,便拿着酒盏去敬了谢宴松几杯,而后又去寻了楚玥。
这时殿内的歌舞已经再起,满座的大臣也仿若无事发生继续用膳。楚玥与徐砚朝正在席间悄声说着话,就见面前一把酒壶晃了晃,楚瑜站在了两人面前笑道,“姐夫,阿姊,子玦有礼了。”
徐砚朝连忙也站起,双手持着酒杯,道,“我与内弟同饮。”一杯酒喝下,他又问,“多日不见,老夫人可还好?”
“一切如常。”楚瑜与徐砚朝聊了几句后,徐砚朝便离席到老夫人处问候,留他们姐弟二人说话。
楚玥亲昵地拉过楚瑜靠着她坐下,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你倒先过来了。你今日喝了多少酒?一身的酒味,可别喝多了。”
楚瑜点了点头,与她闲谈着,装作不经意地问起,“阿姊,毅王的那位沈氏相貌虽平常,但气质却不俗,也不知是从怎样底蕴的家族里出来的。”
楚玥听了却不以为意,“这你可看错了,沈氏只是个平民女子。听说她父亲早故,只有一个哥哥在西平街经营了一家裁缝铺。”
“平民女子?那她如何能进得了毅王府?”楚瑜奇道。皇家子嗣的婚配都离不开宫里人点头,且大多是从秀女中精挑细选。毅王是太后的亲子,他的侧妃不说出身名门望族,也该是书香门第,怎么会是个裁缝铺的女儿。
“这也是桩稀奇事。”楚玥说道,“只听说是毅王出游时恰巧遇见了沈氏,就将人带回了府里,先是封了贵妾,后来又升了侧妃。如今看这情形,说不得王妃之位也是她的。”
楚瑜垂下眼帘,狭长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玩味,她笑着说道,“果真稀奇。”
语罢,她告辞了楚玥,回到席中。又坐了一会儿后,见殿外天色渐黑,而殿中还在一盘接一盘上着菜。皇帝喝多了酒,已被沈贵妃扶下去更衣了,太后去了后殿到现在也还未回来。
“母亲,我有事先出宫去,待会有人在宫门处接您。”楚瑜话还没说完就已起身,绕过几个宫女从大殿的侧门出去了,老夫人看着直皱起眉。
皇宫的长道上还积着雪,只中间清理了一条八尺宽的地方,以便御辇通行。一队御廷军巡逻过来,看见楚瑜忙喊了声,“将军。”楚瑜点了点头,却脚步不停地往宫外走去。
她一路出了永丰门直去往东南方向的谢府,此时的谢府因谢宴松与谢母进宫赴宴,府内只有谢如盈一个主子,因而除了门房处还守着人外,灯火最亮的就是谢如盈的绣楼。
楚瑜的一身武艺倒是头一回用在了翻墙上,她踏着墙面借力,而后又踩着乌瓦跳进宅邸内,没发出半点声响。又凭着上次的记忆,一直走到了内院,远远地看见了透出淡淡灯光的窗棂。
天色刚抹黑,春桃就连忙劝谢如盈把手中的针线放下,“小姐,您都绣完半面了,还是歇息会吧。今日天都黑了,这衣裳也不急于一时。”
谢如盈闻言看了眼窗外,道,“我倒没注意,时辰过得真快。”
春桃拿过绣缎放至一旁,又往外走着,说道,“方才吩咐厨房熬了白果雪莲汤,这会儿应该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小姐您用一些吧。”谢如盈答应了一声,春桃便虚掩了门扉出去了。
她这才方走,案前的窗子就“叩叩”响了两声,谢如盈一惊,转过头盯着看了许久,却不见再有动静。她正以为自己听岔了时,突然又响了两声,且这回听清了竟是从外边敲响的。这暖阁在二楼,离地至少也有九尺高,谢如盈倒更觉得奇怪了,心想着莫不是鸟雀。
她移步到案前,伸手推开了窗,还未看清夜色里藏着什么,就听见耳边一声轻语,“如盈,是我。”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深蓝的身影从窗子翻了进来,直接将她搂入了怀中,迎面全是冬雪的沁寒与若有若无的酒香。
“楚瑜?”谢如盈惊讶道,她的脸还贴在楚瑜的胸前,纤细的腰也被紧紧抱住,一双美目睁得浑圆,装满了不可思议。
“是我……”她又说了一遍,低声笑了起来。
谢如盈忙将楚瑜推开,眉梢染着一片绯色,“你真是大胆,这是女子的闺阁,你哪能说进就进!”说着她不住往房门处瞧,生怕有丫鬟进来看见。
楚瑜却朝她伸出手去,眼神清润温柔,“不进来怎能带你出去。”
“出去?”谢如盈问道。
“带你去赏花灯。”楚瑜说完转身从木榻上拿了件镶毛斗篷,不等谢如盈开口就披在了她的身上,接着一手搂住她的腰身,踩着窗杦凌空跃了出去。
谢如盈只听见耳边风声阵阵,楼中的灯火骤然离她远去,周身只有微寒的夜风和惊起的碎雪。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还未着地又是几下起落,衣角方搽过瓦顶的积霜,脚尖却已落在了后巷的青石板上。
“你……”谢如盈站稳之后,才被楚瑜松开。她赶忙退了两步,说道,“若是我爹娘知道了……”
“岳父岳母还在宫里用膳,至少也得等夜半才能回府,在他们回来之前,我定将你送回去。”楚瑜好声安慰道,伸手握住了谢如盈斗篷下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去。
谢如盈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谢府的后巷临着水,隐隐约约能看见几只河灯飘着,又有欢闹的人声从远处传来。她这下已出了府,见府外的热闹也有些动心,只是仍有些气不过,便甩开楚瑜的手,自个朝巷首走去。楚瑜笑了笑,也不在意,脚步闲适地跟在身后。
大启的富庶从这夜市的繁华中就可窥见一二,中明街的两侧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有花灯面具、糖人脂粉和各色茶点。酒楼茶楼也坐满了客人,说书先生的拍案声直响到街上来。游人擦肩接踵而行,来来往往皆是一片欢声笑语。
几个小童举着纸糊的风车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差一点就撞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楚瑜上前两步将孩童挡住,这下不由分说地牵住了谢如盈的手,说道,“这里人多,小心走散了。”
谢如盈却只看着眼前摊位上的一只兔子花灯,那花灯以竹骨为架,细致地糊着好几层纸帛,里边放着几根红烛,样子十分精致。
“想要?”楚瑜指了指那花灯,问着谢如盈。
摊子的小贩看眼前的两人一身的富贵气,忙连声夸着自己的花灯,“我这的花灯最是精巧,都是老师傅做的,放在河里飘上几里远都还亮着。姑娘要是喜欢就买一个吧,你看这街上人人都提着灯呢。”
谢如盈点了点头,对着楚瑜问道,“你可带银钱了?”她是在绣楼里被楚瑜带了出来,身上自然没有荷包。
楚瑜笑道,“自然是带了。”说着,她凑在谢如盈耳边轻声道,“你叫我一声好夫君,我就送那只兔子灯给你。”她有意压低的声线仿佛勾在心弦上,拨动得人脸生红晕。
“无耻!”谢如盈俏声骂道,一转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楚瑜笑了好一会,付了钱从小贩的手里接过花灯,追上前去。连声哄道,“好了好了,是我轻浮,你莫要生气了。”
她将花灯提到谢如盈眼前摇了摇,暖黄的光照得楚瑜的脸愈加清雅俊逸,“你瞧,你骂了我一句还得了一只花灯,真是难得的好买卖。”
谢如盈哼了一声,娇横劲也上来了,“我若是再骂你一句还有什么?”
“嗯……”楚瑜假做沉思状,眼底却一片笑意,“你再骂一句,我便带你去游画舫,如何?”
谢如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伸手接过花灯,如墨玉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一手将自己的兜帽戴上,而后踮起脚尖,在楚瑜耳旁小声地说了句,“好夫君。”
楚瑜一下呆住,片刻才缓过神来,一把将谢如盈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长发,声声唤着,“如盈,如盈……”只觉得这一刻恍若梦里,无数行人在她们身旁走过,噪杂的声音与闪烁的光影全被抛之脑后,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怀中人。
“楚瑜,快松开。”谢如盈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般亲密的举动,只觉得羞涩万分,幸好兜帽半遮住她的脸,让她缓了口气。可这样抱着实在不成体统,她又喊了几声楚瑜。
楚瑜终于将她放开,转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画舫在城西的嘉湖上,我带你过去。”她的手可以挥刀砍下敌人的头颅,可以拉开一石弓百步穿杨。但现在仅仅是握着谢如盈的手,就仿佛脱力一般难以克制地颤抖。
谢如盈还沉浸在方才自己大胆的言语和出格的举动中,于是将头埋在兜帽的阴影中,也任由楚瑜握着手,只是面上有些发热。
两人边看着灯火斑斓的街景,边往城西走着。城西的街道却冷清不少,到嘉湖边上时,只有闲闲散散的人群在桥头赏灯。湖中已有四五艘画舫下湖了,不知哪艘船里的歌女在唱着曲子,声如莺啼,宛扬悠转。
岸边正有只船候着,船上的舟子见了楚瑜连忙躬身道,“公子,姑娘,请上船。”
楚瑜带着谢如盈踏上画舫,只见船身绘着各式图案,装饰华丽。锦帘掩着的半人高的舱内桌椅俱全,案上摆放着吃食美酒,又有一只暖手的熏炉,一把美人靠搁在一侧。两只铜灯镶在船身上,随着水波的起伏忽明忽灭。
“你不好喝酒,饮茶如何?”楚瑜拿起在小炉上温着的茶水,正要为谢如盈倒一杯,谢如盈却摇头说道,“我想喝酒,只喝一小杯不碍事。”
楚瑜只好给她换了酒盏,自己却依然喝着茶,她今天已经喝了不少酒水了,心里也记着等会要送谢如盈回府,自然不敢多喝。
谢如盈浅浅抿了一口,觉得酒味也不浓,就将一杯酒一口喝下,一股辛辣入喉,片刻脸已经泛红。
“别喝急了,这酒可不像你往常喝的香曲。”楚瑜也不知谢如盈的酒量,略想了想就不再倒酒,往她面前放了杯茶。
“楚瑜,你听湖上的歌声如何?”谢如盈问着,一双眼睛直凌凌地看着他,清澈如水,尤胜星光明珠。
楚瑜却没听见她问什么,只看着她轻启的红唇,樱唇娇美红艳,说话间微微露出了莹白的贝齿。
“唔……”谢如盈嘤咛一声,却是楚瑜欺身上来,吻上了她那片温热的柔软。两人的呼吸交错着,茶香酒香美人香,在这方小小的船舱内只教人不知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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