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星星点点的灯光，把夜色点缀的如同星空一般。

“娘子呀，我有个问题。”

罗正跪在那里，看到赵子楠投来的目光，赶忙抓住机会。

“问。”

赵子楠收回目光，只回了一个字。

“这个太重了，能不能先放下？”

罗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赵子楠，对着赵子楠撒娇。

“放下罢。”

这一次，赵子楠终于允了。

罗正很开心，正要站起来奔向媳妇儿，给她一个拥抱，却发现赵子楠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他赶忙再次跪下，咽了咽口水：“娘子是无双巾帼，当年提亲的人中出众的不少，娘子为何偏偏选了我呀？”

“因为你抗揍！”

赵子楠冷冰冰的回过来一句。

罗正满腔的期待落空了。

他失望的垂着头，丧气的像个蔫掉的花儿：“哦。”

“还因为，你心里的正义。”

不知什么时候，赵子楠走到了罗正的身边，低下头看着他。

目光温柔。

那一刻，罗正欣喜的站起身来：“娘子，你最懂我。”

那时，他喜欢行侠仗义，执着的保护弱小。

那些仗势欺人的权贵，每次被他毒打或痛骂，都要来卫国公府大闹，讨公道。

他在想，他们这些欺负人的人反而要讨公道，那些被欺负的人的公道，到哪里去讨回来呢？

很多人说，他是给卫国公闯祸的。爹爹也为此有些生气，毕竟卫国公权倾朝野，那些人都说，是他卫国公的二公子仗势欺人。

可是赵子楠从来没有因此责备过他，赵子楠只是委婉的他告诉他，他的那点本事，行侠仗义很难。要不是他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卫国公，他不知死了多少回。

后来，他收敛了很多。

因为赵子楠成了那个行侠仗义的主力军。

为了不给卫国公府闯祸，他和赵子楠每次行动，必定是一身夜行衣，黑纱遮面。

至今在春依城，依然还有“黑衣双侠”的传说。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赵子楠扶起罗正，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手牵着手，看向这璀璨灯火。

这一夜，瑞南国的小将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明日再战，估计自己很难有胜算。思来想去，只有下跪求饶的份儿。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见大帐外有人在喊：“有人偷袭！”

他赶忙起身，要冲出大帐的时候，一支利箭刺破帐帘而来。

他偏过头去躲开，就见那支利箭直挺挺的插在自己的铠甲上。再仔细一看，箭上竟然绑着一个纸条。

他摊开来看，眼睛里渐渐有了笑意。

第二日开战，果然如昨夜纸条上所说，这罗家人竟然齐齐上阵。

“鲜于思远，今日必让你有来无回。”

赵子楠横枪在马，第一个冲出来。

罗宗罗正、罗烟秦泊分别在两侧驰援。

他笑了笑，依计行事。

诱敌深入，把这些人来了个包抄，一网打尽。

就这样，消息传到瑞南国，说少将军鲜于思远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最后一战灭龙南国罗宗、罗正、赵子楠、罗烟、秦泊五员大将。

少将军因此受了重伤，只能忍痛退兵。

瑞南国上下一时轰动。

能打败这龙南国的边境铁三角，少将军是真真有本事。

退兵那一日，少将军鲜于思远身穿紫衣，骑着马在原野上与赵子楠等人告别：“谢诸位成全了我的名声。”

“少将军客气。”赵子楠一身红衣，英气十足：“我们还要谢谢少将军愿意还我们一个人情。”

“不必。”鲜于思远一拱手，看着满脸憔悴的罗宗：“都是姐姐的意思。”

“罗筝？”

听到鲜于思远提起罗筝，罗宗一怔，第一次开口。

“她来了信，说龙南国皇帝忌惮卫国公府，要对你们不利。”说起罗筝，少年脸上少见的出现一丝悲情：“我们便知道，卫国公府和上官启的关系出现了裂痕，我们才会趁机进犯。”

“她说，即使父亲的铁骑要踏破龙南国的城门，也希望父亲留卫国公府众人一命。”

话说到这里，众人一阵沉默。

“那么，当年我大哥救下你姐姐，是你们有意为之？是个反间计？”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赵子楠想打破心里的疑云。

“是。”鲜于思远没有否认，坦诚相待：“当年你们实在太厉害，我们找不到别的办法。没想到，姐姐一去再无音讯。”

“后来我们才知道，上官启一早就派人查到了姐姐的身份，以卫国公府相要挟，让姐姐进宫做了贤妃，时时刻刻活在上官启的监视之下。”说到这里，鲜于思远握了握手里吹过的风：“我姐姐这些年，一直被囚禁在常青殿。以她的个性，早就该传了消息回来，而后自我了断。”

“她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或许她是真的在卫国公府受到了很好的照料，舍不得卫国公府。”想到鲜于松月骑马立于万军之中受人瞩目的模样，鲜于思远的目光慢慢的转向罗宗：“最重要的是，她真的舍不得你。”

罗宗没有说话，眼眶却慢慢的红了。

“原来如此。”

赵子楠捋顺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替罗筝惋惜，面上依旧眉眼冷冽：“少将军，莫忘了我们的协定。有生之年，少将军再也不能踏足这里。”

“我会记住的。”

五个人齐齐拱手，向着鲜于思远以礼，最后告别：“后会无期。”

鲜于思远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不由感叹：这龙南国，当真是龙盘虎踞之地。

再回头看背后的城池，夕阳下，最后的一抹光辉照在城墙上，昏黄而温暖。

姐姐，我走了。

他们说，你葬在龙南国最好的地方。

有生之年，我不能再来接你了。

但我相信，爹爹会来接你回家的。

你心爱的那个人，我放他离去了。

你放心。

赵子楠一行人走到这个麦浪滚滚的村庄时，已是第二日正午。

这个时候，炊烟袅袅升起，村庄笼罩在一片烟雾中。

赵子楠骑在马上，回看身后再也看不到的城池，再看看眼前这个被烟雾笼罩的村庄，与罗正对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赵子楠，柳国公独女。

骁勇善战，一人抵千骑。

在边境与瑞南国少将军鲜于思远大战时阵亡。

时年三十五岁。

龙南国的历史记载里，赵子楠只是寥寥几笔。

但是却记载了这个姑娘辉煌的一生。

她这一生，虽是女儿身，做的是保家卫国的事。

从不信天命，亦不惧世人言。

她活得坦坦荡荡。

从未辜负，心中的正义。

这一日的清晨，这个宁静的村庄一贯的热闹起来。

村里新搬来的那户人家也跟着村民们的步伐，升起炊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赵子楠看着朝阳，想起春依城里最耀眼的那位柳国公独女，弯起嘴角，慢慢的笑起来。

赵子楠，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