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餐厅里

“我献丑了。原来是老师。”曲毕,水沐轻声说道。

“原来你会讲话。”

“我什么时候不会讲话了?”

水沐一句话,反倒是让冷陌哑了言。冷陌。是这所学校影音系的特邀教授级老师,此前的冷陌是少年走红,已经在娱乐圈有了一定的地位,只是冷陌之所以会息影加入教育事业,在娱乐界一直是一个谜。各种猜疑曾轰动一时。但一直没有一个具有说服力的定论。而冷陌的经纪人亦是对此只字不提。

这件事是怎样被压下来的,大家一度感到很是惊奇。只是,或许对于媒体和冷陌的歌迷而言,很是不解吧。对于大众,娱乐圈的烟火,时间会说明一切,时间会塑造所有,也会改变所有。

就像媒体。不知是谁说过,“与狼共舞,就得学会狼的游戏规则。”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是中秋的气息惹得琴音如此凄凉吗?”

“只是想起了一些人罢了。”水沐说着别过头望向残阳下的湖面,眼底又添一抹忧愁。湖面的波光粼粼,映着夕阳,有点璀璨后的纸醉金迷。水沐将所有神思沉浸在这份糜烂……

冷陌闻此见此景,一股犯罪感霎时无法消逝。痛苦得转过身子,亦是看着湖面发呆,脸色苍白,略显疲惫。此时的湖面霎时间充满着血色的氤氲,一层一层,慢慢的卷向自己。冷陌不禁浑身一颤,恍惚失神,差点失足掉进湖里。

“冷陌老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水沐突然回头,看到冷陌脸上隐忍的痛苦。

“没事。有时间吗?咱们出去坐坐吧。”冷陌回过头,微微笑笑。

“好的。”水沐见冷陌不愿意说,应声道,冷陌回身帮水沐收拾起古琴。认认真真的模样,倒是让身后的水沐惊诧,顿时泪迷了双眼。“小杰……”水沐失声叫了出来,声音淡而微弱,透着一抹吃惊与怀恋。冷陌身体猛的一颤,收拾古琴的手也不觉僵了一下。稍待片刻,冷陌拿着琴回过头问,“怎么了?”

水沐呆呆看着冷陌,摇了摇头,眼泪扑朔朔掉了下来,随即收了眼神,眨了几下眼睛,将眼泪吞进眼底,转身擦干了眼泪,转过来。眼神悠远而又空洞,隐含淡淡失望与凉意,没有正视冷陌,“没什么,风迷了眼睛。”水沐轻轻笑笑,抬腿向树林外走去。冷陌满眼疼惜与愧疚得看着水沐失魂落魄得走出去,又想起水沐刚才忘情得叫出小杰时的样子,冷陌的心好似刀绞般痛。

“冷陌老师,你怎么不走了?”水沐发现冷陌没有跟上来,回头淡淡一笑,“我没事了,走吧。”

冷陌紧步跟了上来。

……

水沐和冷陌相对坐着。水沐照旧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欣赏着上面的图案,心思却不在眼前翻腾着热气的茶杯上,眉头微锁,眼底还是一抹浅浅的清愁氤氲。

“你好像习惯于出神。”冷陌凝视水沐一会儿说道。

“冷陌老师。”水沐闻声抬头,“不好意思,我失礼了。”水沐满含歉意笑了笑,将那抹清愁又藏了藏。

“叫我冷陌吧。我并不比你老很多吧。”冷陌毫无介意的笑了笑,“很多人都想知道我为什么是一位不教学生的教授。”冷漠稍一停顿。伸开左手手掌,低头看着左手无名指。水沐顺着冷陌的眼神看去,刚才在小树林里沉浸在了他的琴声中,却没有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条长长地疤痕,应该不是烫伤所致,好像是经过一次很大的擦伤事故后留下的。

“冷陌老师……”水沐不觉一阵心痛,轻声叫了出来,那伤口好似很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那般的锥心。总是试图去忘记,但是,是真的不舍,舍不得放开那段记忆。虽然痛苦,可是,人,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叫我冷陌吧。”

“冷……冷陌。”

似乎意识到水沐的目光,冷陌抬头看看水沐,水沐亦收回视线。冷陌似看透水沐内心的疑惑。

“的确是一场很大的事故,”冷陌抬头看着水沐,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犹豫了一会儿,逃开水沐的视线,“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事故。”冷陌的声音很沉很沉,有点重。

听到“车祸”二字,水沐失控将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身体猛烈的颤了一下。冷陌赶紧起身,走到水沐身旁,“水沐,你还好吧?”旁边听到声响的服务员连忙走过来。随即弯身去收拾地上的碎杯。

“冷先生?”

“没事,我自己来吧。”冷陌惨然笑笑,弯下了身子。

水沐眼中早已是饱含泪水,似回忆起了什么令人痛心欲绝的往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车祸……车祸……”说着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双手紧紧攒着桌布,一次比一次更紧,“为什么又是车祸?为什么……”水沐喃声尽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冷陌此刻愈是揪心。“水沐……”冷陌轻轻拍着半伏在自己怀里的水沐。隐忍着眼中的伤痛,不知这个时候,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水沐由于过于情绪激动,身体轻轻地颤抖着,眼泪一直在流着,总是不经意间,让那份记忆重新笼上眉梢。

一会儿后。水沐慢慢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冷陌怀里,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晶莹的泪珠。冷陌看着此刻的水沐,不觉恍了神,但随即收回自己的眼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水沐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失态。冷陌也只是微微笑着,或许,他应该理解,也应该谅解吧。

“抱歉。”冷陌递给水沐一块手帕,“是我勾起了你痛苦得回忆吧?”

水沐不语。冷陌也沉静了下来,两个人的安静,留在这个小小的餐厅里,空旷。

半晌。“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水沐眼神迷离得望向窗外远方。喃喃低语,“好像很远很远……又好像就在眼前……”窗外有两个小孩子在嬉闹着打闹。水沐不觉又痴神起来,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的那个男孩子,小男孩快乐得笑着,跑着,忽然,水沐眼前出现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年,水沐努力挣了睁眼,那少年俊秀的面庞上露出纯洁灿烂的微笑,他一步步走向水沐,张开双臂笑得愈发开心。

“水沐……”冷陌发现水沐眼光迷离得有点不正常。

“小杰……”水沐起身撞在了玻璃窗上,被微弹了回来,跌坐在地上。水沐突然似发现什么似的,转身跑出茶馆大门。再看向那两个孩子玩耍的地方时,已经没有人了。“小杰……小杰……”

“水沐……”冷陌急忙拿起水沐的外套追了出来。水沐口中呼喊着“小杰”跑向刚才那两个孩子玩耍的地方。“小杰……”水沐流着泪瘫坐在马路上,“小杰……”冷陌走近水沐,扶起水沐。水沐眼神呆滞,只是看着前方,眼里一片空洞。

水沐这才发现自己情绪失控。拿过自己的外套,默默无语的回到茶馆。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冷陌也随后走了进来。

“冷先生。”服务员随即新换上了两杯热茶。

“曾经是几番清月付东流

现如今之间红尘滚滚昨已非

凭何可谢春红意

彼时空留伤心日”

冷陌低声说道,“伤心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伤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冷陌起身对水沐说:“时间不早了。公寓待会儿该锁门了。”

水沐也起身,两人向学校女生公寓走去。冷陌看看身边的水沐,今天的她,又加是中秋节,最好还是别跟她讲了。这件事,就让我用以后来慢慢弥补吧。

而水沐也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会如此失常态,难道是独在异乡过中秋节,愈加想念小杰吗?不是说好不伤心,答应小杰不哭的。

两个人缓步行在秋后的校园里,夕阳已落,只留下一片更为沉寂的夜。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水沐抬着头,看着天边那半弯明月,若隐若现在厚厚的云层中,缺少了一些什么似的。

中秋的气息,慢慢弥漫的愈浓。

不知那灯火通明的家中,有谁和自己一样,在痴痴的等待。有谁家是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团聚在一起,享受简单的天伦。

“冷……冷陌。”水沐停下脚步,有点不知要说什么的表情,抿抿嘴,好几次都没有说出口。

“什么?”冷陌微笑着耐心的等待。

“那个……”水沐也笑笑,“你先回去,和家人团聚吧。”水沐环视了一下周围,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想……一个人静一静。”水沐说完,点点头。似在安慰冷陌,又似在安慰自己。

“好吧。”冷陌顿了一下,“你自己保重。”冷陌说道。

“好的。”

两个人分道扬镳。

水沐一个人踩着月光微弱的明亮,若有所失的行在路上。路灯将水沐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水沐斜侧着头,看着自己被拉得很长的背影,竟然痴痴笑出声来,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只是静静地定定的看着。

路灯下的影子,越来越看不清楚,水沐努力着睁大眼睛看自己那抹落落孤影,却发现,早已眼泪迷了眼。水沐擦擦眼泪,抬头,欲将眼泪收回去,但是,都是徒劳。不该活得这样累的。不该。

冷陌在一处,只是看着水沐……

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如和。窗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此番静谧,难寻,亦难守。

权当那年回首,独自寥落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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