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陈王

第四十五章

风烟当即道:“两千。”

片刻无人跟喊,拍卖师方要接声,便听冬藏间的帘后传来一句,“两千五百。”

果然。

风烟毫不意外,陈王是冲着缑月草才来,否则就万应坊里这些东西,请不动这位人物。

“师兄?”问飞鸿看着风烟几乎要将栏杆掐碎,上前去轻盖住他手背,“师兄大可直接将缑月草拿到,有飞雪城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正是因为有飞雪城在我才……罢了。”风烟摇头,“我们走。”

他当真甩手便去,大概是出于烦乱,玉扇重敲在桌沿,碰出清脆一响。

“师兄?师兄!”问飞鸿赶忙追上,拽住风烟衣摆,“师兄这是何意?陈王难道当真让师兄忌惮至此,连心念已久的缑月草也不敢拿了吗?”

“你懂什么。”风烟摆手,向江宴道,“侯爷,抱歉,我得先带师弟回去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江宴也能看出风烟和问飞鸿之间的矛盾,便拱手道:“二位路上小心。”

底下还有人在为缑月草喊价,但风烟与问飞鸿都无暇关心,他们匆忙赶出万应坊,而问飞鸿完全摸不准——风烟到底所忧为何?

拐入一条巷道后,问飞鸿不依不饶地牵住风烟,“师兄。”

风烟这会儿冷静了不少,叹了声,倒也能听问飞鸿说上几句。

“我不知道师兄在顾虑什么,”问飞鸿望住他的眼睛,“但师兄或许可以与我说说,我们一同想办法,我也不至于没用至此。”

他几乎没见过风烟有如此焦灼之态,只是隐隐觉察出——风烟对陈王忌惮非常,并且别有原因,早已预兆,只是师兄一向不愿对他明说。

修者一般都不怎么看得上人间王侯,再如何贵胄,百年之后也不过往事一段,是不值得记在心中,更不值得忌惮的。风烟天不怕地不怕,却对陈王如此退让,实在是让人看不透因由。

“你我代表了天水泉与飞雪城两大势力,但陈王一人便是凡间王朝,倘若我们结下梁子,不是两三人之间的恩怨小事。”风烟捏着眉心,“也不能仗着飞雪城家业,就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可缑月草是对师兄的毒有效的药。”问飞鸿道,“我不相信若是师兄能解了天水之毒,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风烟就笑了,道:“这样把我当回事,倒教我不好意思说你什么了。”

他却仍摇头,领着问飞鸿拐出巷子,“此事不再提了,总有别的法子,日子还长,缑月草未必不会遇到第二株。”

问飞鸿撇下嘴,“那我叫人留意着。”

拐过了市集,周边便稍清净些,问飞鸿远看见街那边有车马疾行,想着约莫是哪个王公贵人。

马车在他们面前拦停下。

一柄烟杆挑开帘子,只一道缝隙,不叫人能窥见更多。一阵浓呛的沉香自帘后溢出,无端令问飞鸿想到数年前江宴还做世子时,在安邦侯府上看到的堂皇又隐约颓败的气象。

“天水泉主……飞雪城主,既然来了王城,不如到我府上一叙?”

这声音问飞鸿曾听过——是陈王。

面见到摄政王的这一刻,问飞鸿忽然之间明白了风烟为何对陈王态度非同寻常。能有这样的威势,陈王恐怕不只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更是一位高手。

一位修为如此之高的修士,为何不求仙道,反而投身于凡间的荣华权势?

风烟按下问飞鸿肩头,“也好,我也许多年未与殿下相见了,于情于理,都该领着师弟拜访一回。”

帘幕落下,陈王轻飘一句“请吧”,马车便缓行向前,紧随其后的另一辆奢华稍逊的马车便跟停在了他们身前,侍从已拉起车帘。

风烟倒是不计较,牵着问飞鸿便上了车,还有余兴给他递去个眼神。

问飞鸿颔首。

摄政王府在王城最寸土寸金的地方,距宫中不算远,问飞鸿此前不曾到这边来,忍不住多探看几眼,便觉京中气象果然不同。

“过来。”风烟咬破指尖,扯开问飞鸿外衫,在内襟处画下一道符文。

问飞鸿:“师兄这是做的什么?”

“不打紧的小东西罢了,你忘了便是。”风烟摆摆手,靠回自己位上,不住地按揉着眉心。

被侍从引进府厅,绕过金缠的画屏,问飞鸿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见到了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的真面目。

“师叔这里这么多年,倒还是这副样子。”

风烟不与他客气地落座,“这困鹿山也只有师叔这能尝到,倒叫我念念不忘许久。”

摄政王中年样貌,颇为威严,听完了风烟的话,也没有任何神情,平淡道:“凡俗东西,倒也没什么滋味,但唯独我用的东西,旁人别想染指。”

他语意锋锐,问飞鸿不由得皱起眉,但风烟却没什么表示,无所谓道:“那倒是,人往高处走,自然而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摄政王放下茶杯,“这就是我那名气大得很的师侄?过来,给我看看。”

风烟倒先起身,无所顾忌般地轻握住了问飞鸿的手,“陈王是我上一任的天水泉主,也是你师父唯一的师兄。”

问飞鸿不由得大惊——难怪风烟称其为师叔,风烟不认袁亦恩自有原因,而这位陈王还是前任的天水泉主,自然与他往来更多些。

问飞鸿向摄政王行晚辈之礼,“晚辈问飞鸿,见过师叔。”

座上摄政王冷哼一声,“年轻人,心气比天高可不是好事。”

问飞鸿一时不明其意,直到胸口风烟才画下的符文隐隐发烫,才回过味来,方才摄政王约莫是放出了灵压威慑的,但师兄这道符没让他有任何觉察。

没法摸清摄政王的意思……这位可不是个祥和好说话的长辈,虽说是飞雪天水一脉,但已脱离了天水泉,反倒投身凡俗王族,想也知不是寻常人物。

风烟抬手把问飞鸿摁回去,“肩上扛着飞雪城的担子,自然没法恭谦顺意,想必殿下也不是不知这道理。”

摄政王微眯起眼,“你们身份特殊,本不该贸然放入京中,你是为了缑月草而来。”

“倒也没什么,不过来京中凑凑热闹,我在雪原待了五年,寂寞惯了。”风烟耸肩,“殿下也无需忧心,我们不日便回飞雪城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仙盟那边还忙得一团乱麻呢,人间事我们无意插手。”

“我听闻你在百灵秘境时,毒发了一回。”

风烟抬眼看他,又笑起来,“老毛病了,旁人不知情,殿下还不明白么?”

摄政王目光如锋锐利,风烟也岿然不动,二人相持片刻,摄政王先开口,“天水之毒无解。”

“这便是说笑了。”风烟摇头,“倘若无解,要缑月草又有何用?”

摄政王不答话。

风烟起身,不怎么恭敬地朝摄政王拜下,“殿下若没什么要紧事,我先带师弟回去了,我们明日便启程离京。飞鸿,走了。”

摄政王脸色不算太好,却也未阻拦,由着风烟与问飞鸿出府。直到距摄政王府远出二里地,风烟才开口。

“这老东西寿数将尽了。”风烟仍揉着眉心,“倘若我有这么一天,你还是快快料理我吧,免得我变成这讨人厌的模样。”

问飞鸿尚且有疑窦在心,一时间竟不知道先提哪个,只好顺着风烟的话说下去,“师兄何出此言?”

“他是你师父的师兄。”风烟拿玉扇一敲问飞鸿脑袋,“你师父尚且寿近三百,他便更不用说了。历任天水泉主里,他还算长寿的,应该说果然王城风水养人么。”

问飞鸿:“飞雪城更好,师兄若在飞雪城,定能长命百岁的。”

他毫不意外地流露出些许收敛又意味深长的笑意,没有应声。问飞鸿真是恨极了每言极此事时风烟的暧昧之态,因为他深知师兄不是轻诺之人,他口出之言重过千金,因此从不许什么天长地久。

人世易殊途,问飞鸿自然也明白这道理。

他跟在风烟身后,回到了烟景苑,他们才出去半日,庭中流水如故。

“我早说过,摄政王不是善茬,本来想着你与他不相干便是最好,这才没有一开始便交代你。”风烟颇为头疼,“如今算是与他打过照面了,也该明白,这种家伙该能有多远离多远。”

问飞鸿颔首,“我明白了。飞雪城本就与官府泾渭分明,往后我也更不会插手这些事。”

风烟将窗合上,招手打发问飞鸿,“安神香还有吧,帮我点上些。”

昨日问飞鸿才依着风烟的方子新抓了些,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他将腾着白烟的香炉推至床榻边,“师兄是头疼么?”

“小毛病。”风烟拉上床帘,见不着面容,听声音竟觉有些虚浮,“等会儿要是有摄政王的人来,你便说我头疼不见客,我们明日便跑。”

问飞鸿眉头不解,在风烟榻旁坐下,随手捡起了前日风烟看至一半的书——算是江湖闲话野史,讲的是十大神兵的由来与踪迹传闻。

这一页写着:长恨剑有灵认主,高祖崩后,再不得出,束于宫中无人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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