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四公子是个真公子,事已至此,郝老太主意全无……

春郎,不,是束郎,他尚有一个通判兄弟在,再落魄,怎么能伏低做小跑到商户门里做女婿,还是个最招人嘲笑的倒插门女婿!

秋娘在余扬算得上顶顶富贵,可出了余扬,再往上走,能走多少?终究是商户人家,外头衣裳穿着光彩,里头素得干干净净。

远的不说,便说郝老太自己个的娘家,多少代供着子孙读书,那就是为了供出一个功名,兹要考取了,纵使做不成官,旁人恭维一声秀才老爷,也算是脱了商户这层皮……

余扬除了知府老爷就是通判老爷,再没人能高的过这位束家兄弟,两相比较,燕家岂止是低了人家一等,她们这门亲戚,通判大人恐是不认……

郝老太不禁往坏里想,四公子既拿了假名上门哄骗,想是瞧不上商户女子,那日一见她女儿貌美,又想着她女儿的身子,贪图一时快活,不愿全了名分……

如今通判上门拿人,这门亲事眼看着就得作废,往后,她女儿又如何见人?

千防万防,千挑万选,郝老太倒是亲自把女儿害了,一大把年纪干出这样的蠢事,郝老太没脸见她女儿,四邻这么多人瞧着,郝老太更没工夫落泪,手脚忙着赶客,“出去,快出去……”

郝老太往坏处想,二娘子也想不出好结果,二娘曾听闻,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们好在外头养小,不过三五个月,玩腻了,赔些银子,抽身就走。

她瞧着,四公子应不是那般薄情薄幸的,若四公子当真那般不堪,便是追去天涯海角也不能放过他……有个为官的兄弟就能骗婚?余扬多少双眼睛瞧着呢!

郝老太忙着赶人,二娘子急着留人,这档口,卜高叔,庞姑,寿婆走着就到,三人有钱有势有好心肠,众人退开,先由着他三位老人家坐下。

卜高叔坐定了,抽着烟萝,又道:“我早就说过,姓春的不靠谱,这下好了,连姓也是假的!”

卜老头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老头子净挑风凉话说,寿婆坐在一旁,打掉了他的烟杆,庞姑也不饶人,跟着呵着老卜头。

“嚷嚷什么?”

束官臣人未到,话先到,他语气微怒,中气十足,一句话只稍稍镇住了束奉。

束奉暗道:梁家哥儿说他病好了,果然不假,不仅病好了,连这副也大马金刀的纨绔样,更和年少时一般无二。

束奉从二娘子手中,拿回那张婚书,束奉高举婚书,大骂:“这些年,满皇都都以为你变好了,不成想,竟然还是这般好色没承当!暗地里改了姓名,偷娶良家女,束官臣,你还真是死性不改…色心不死…你…连束进都不如…束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束奉上有随心所欲不顾礼义廉耻的兄长,下有碌碌无为寡情少义的弟弟,气急败坏之下,叫骂起来有些口不择言!

束官臣为兄,束奉为弟,说起来,束奉本管不着束官臣,束奉也懒得管束官臣,束官臣爱娶谁娶谁,束官臣想入赘便入赘。

可就是,不能干出骗婚这种下作事来!

秋氏女虽是商户,也不容得束官臣这般作践,束奉从梁夫人手里抢了婚书,一刻不停,便来燕脂楼拿人。

束奉一惯如此,束官臣懒得搭理,他先看了眼洪姨母子。

梁夫人眼圈红红,这门亲事好了,她就是媒人;这门亲事坏了,她就是罪人;在梁府里,梁夫人已被通判大骂了一通。

梁少俊撞上四公子的眼神,无奈摆手解释:“主家哥,是三弟说漏了嘴……”

通判与夫人去邻州拜见尊者,一走大半个月,回来不见养病的兄长,也不见随行太医,夫妻二人本无疑心,全当兄长带着太医回蜀地了。

而梁少俊叮嘱了全府上下,独独忘了七岁的三弟!

束官臣早知道事情瞒不住,本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可束奉二人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怪自己私心太过,**太重,无从割舍,若那日雨天里,他只瞧上一眼便走,与任凝愁不复相识,秋羡容便还是秋羡容,是他毁了秋羡容下半世的平静日子……

任凝愁弃了姓名性命,躲向余扬,这些时日,束官臣瞧着她,活得比从前更真性……他有时想着,或许秋羡容才是真正的任凝愁……只要娘子不与束奉夫妻二人相见,秋娘子便还能是秋娘子吧……

方乐吟启口而问:“大哥,你把旧人忘了,有了新人,竟又干出这样的事,你既忘不了旧人,何苦又来祸害新人,既然有了新人,就该好好对她,没名没份的娶了,岂不是祸害了人家姑娘?”

方乐吟一心为着任凝愁,束官臣虽于心不忍,但束奉,可不会设身处地的为任凝愁着想,束奉他从来只顾自己的那套伦理纲常,这和他父亲极为相似,有人承他们公道,也有人受他们磋磨。

束官臣狠心不答话,即便是旧人新人乃是一人,只要他家娘子不愿意,他这一辈子也不会说明实情。

束奉眼里带火,“你先同我回去,这是第一;你是什么底细,得和秋家女明明白白说清楚,往后另娶他嫁,由人家姑娘定夺,这是其二;第三,你如今虽说万事都由自己做主,婚嫁大事也得告知家中长辈一声。”

听清楚其中利害,明白了通判老爷是来替燕家做主,替他们东家做主的,燕家人自然欢喜地松了一口气,二娘想错了路数,她把官老爷想成了市井泼皮,不免面上羞愧。

郝老太早哭了两帕子泪,大夸道:“通判老爷,您是个好官!”

束官臣叹了口气,只道:“我跟你走,你不要为难燕家人,至于我是什么底细,我家娘子…知道。”

郝老太平日里再偏向束官臣,此刻也得问他,何故如此?

束官臣看着郝老太,话里全是歉意:“都怪我私心太重,闹出这么一出,叫邻居们看笑话了,岳母安心,我束官臣定不辜负秋娘……”

接着,他转身大声喊着,“娘子,我走了,我料理好了一切就回来…你千万等着我,千万别瞧上了外头的野汉子……”

里间无人作答。

束奉来燕脂楼,是为着大哥,为着人家姑娘的名声和下半辈子,为着束家的脸面,为着束家的名声。

方乐吟去燕脂楼,自然是为了她那个早早去了的姐姐,纵使那位姐姐生前,这般好,那般好,却也抵不过天命寿数,人死了,便再没了气息……所有与她相关的逐渐变淡,变浅,直至消弭于世间!

世上也就只剩束官臣这么一个人拿命记着她了,如今剩的这一个人也娶了他人。

天底下的男人无不喜新厌旧,束进是,束官臣也是,不过是一个守得短,一个守得长,方乐吟心里委屈,恨不能替任姐姐大哭一场!

见束官臣对着新妇处处殷勤,条条周到,方乐吟灰了心,仍不死心,又问:“大哥,你当真忘了她?”

“早忘了!”

方乐吟伤得催心催肝,胸闷气短之时,却见一人出现,还未看清人脸,便听这人道:“生意不做了?”

说话的是任凝愁,她一开口说话……镇住了人声嘈杂……

任凝愁一出场,众人再也不敢叽叽喳喳,一是她是这桩错乱婚事的正主,二是她收起了平日里的和善慈目,徒留一面冷意,这种冷,冷得凡人不敢多嘴。

束官臣快步向任凝愁走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任凝愁,她一出现,束官臣激动地险些堕泪。

挡也挡不住了,束奉和方乐吟四只眼睛,瞧得清清楚楚。

束官臣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我到夜里一准就回!”

人死又复生,束奉必然不会放过她。四邻都在场,这几步迈出,她便再也不能是秋羡容了,只能做回任凝愁……

“不必了!”任凝愁声音发冷,她轻轻推开束官臣,几步走上前去,“也该由我,了了这出闹剧!”

一别多年,本以为阴阳相隔,此刻再见,故人花貌更胜旧时容。

通判夫人紧盯着眼前的故人,几近失态,她慢步走到任凝愁的身边,泪珠子汩汩地落下来,身体筛糠似的说着,“凝愁,你是凝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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