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酒足饭饱,四邻顺着大路溜达着回,燕家亲戚就在客房住下,预备着明儿吃过午饭再归家。

梁夫人一步三回头,千叮嘱咐,一万个不放心,恨不得自己留下,时时看顾着她那外甥,郝老太再三作保,燕家上下必会顾好四公子,叫洪娘子安心。

送走贵客,郝老太憋了一肚子气,要去骂庞姑寿婆那几个,新人大婚之日,还拉着新娘子打牌,太没眼力。

老太太没走到跟前,远瞧着牌桌上的四人散了,话到嘴边无处放,又乐得收拾碗筷去了。

新娘子推开房门。

“晦气……”

“一身珠宝首饰输了个精光,便宜了卜高叔和庞姑……”

天热,新娘子喝了一杯凉水,闭着眼解了衣裳扔到一边,自去提了热水,去到净室洗了干净,洗好了,浑身只穿了合欢襟、裆裤往床边一站。

吹灯,睡觉!

人刚躺下,后腰就被硌着了。

十二娘的小玩意也不知收好,新娘子伸手一摸,小玩意由绳拴着,细绳在指尖绕了一圈,秋羡容坐起身来,点了绰灯,要将东西收好。

刚点上灯,新娘子就被两双手按回枕上,没等她反应,新郎官在她右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疼,却没吱声,由着人咬!

秋羡容打牌打忘了,今儿,她是新娘子,新郎官还在屋里呢!

过了不久,新郎官松口松手,新娘子才得以看清新郎官的相貌……

“不咬了?”新娘子细声细语,不怒反笑。

秋羡容笑着,新郎官却是笑不出的。

秋羡容盯着新郎官瞧了半晌,新郎官双眼泛红,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了几颗,分明是他咬了她,秋羡容不喊屈叫疼,他倒先哭了,再看新郎官面上带着仇怨,不像是来结亲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不过这新郎官,果是她老娘用了好些年,精心挑剔的,虽是男子,却有着几分“姿色”,只是新娘子越瞧这个新郎官越觉得眼熟,许是见过,许是没见过,秋羡容记不清了……

新娘子白净的肌肤叫四公子咬出血印子,皮里有红有青,但破得好看!

浅粉色绣金海棠的合欢襟刺人眼,一个两个不说话,女子不怕羞,男子倒先羞怯,新郎官的脸烧得通红,染成了衣裳颜色,看得人痴了。

竟是个见风便逃纸老虎。

见新郎官是个弱的,新娘子换了一副模样,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晃着小物件上的细绳,把脸凑近了笑问,“夫君,我瞧你有几分眼熟,可是从前与我在桌上打过马吊,推过牌九?”

语气暧昧,举止亲昵。

此言一出,新郎官的脸色越来越红,方才的红还带着七八分羞意,现在的就全是怒气。

新郎官不知烧红的面色早将他出卖,强撑着要气一气这个“薄命”之人,便在新娘子的耳边小声道:“夫人,你怎能将我忘了?我…可是你此生最爱之人啊!”

新郎官声音苦涩,花样百出,非但没有气到新娘子,新娘子又嘻笑道:“相公,你说得是哪门子的胡话?我…这辈子可没什么最爱之人。”

是真忘了,还是厌憎他了,又或许是故意气他,应是真忘了。

他看不透她,从前是,现在依旧是,反而是她,稍一用心,便能将他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终于,他再也演不下去了,四公子怒道:“任…凝…愁!”

随后,新娘子得意的笑容先是凝固,慢慢地又逐渐消失,就这灯火,她抬眸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是一只玉龟,是父母给幼子祈求长寿的玉龟。

接着,新娘子莞尔一笑,“任…凝…愁。”

真是令她熟悉的三个字。

“夫君喊谁?莫不是你那个死了的老相好?”

“是。”

新娘子的一句半试探半玩笑的戏言,新郎官却是用了数年,郑重回应。

一声是,新娘子听了,噗嗤一声笑。

新郎官被她彻底惹怒了,憋了许久,意在羞辱她道:“任凝愁,你是谁都能嫁!”

这话若是任凝愁听了,只怕床上二人得就此断绝关系,永不得相见。

可如今的新娘子,不是任凝愁而是秋羡容。

“是啊,任凝愁一个孤女,谁都能嫁,可她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你。”

嫁谁也不能嫁给他,四公子被揭开了伤疤,神情落寞,靠近新娘子坐起,嘴上却硬着,“你家下人来信,说你死了,我接了信立刻赶到蜀地,那时我就真该把你的坟茔挖开,看看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是气话,亦是真心话。

新娘子不气,笑着将玉龟塞还到新郎官的手里,顺势又将新郎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夫君不必伤心,她死了,我还活着……”

新郎官慌忙抽手,秋羡容又是一笑。

良久,新娘子听见有人弱弱问她:“这些年,你可瞧上了旁人?”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清醒着倒不如糊涂着。

“没有。”

“哦……好……”

“睡吧,我困了,明儿还得早起,别扰了我打牌。”

原本热着的气氛,立刻冷了起来,新郎官知道,他说错了话,现下已没了秋娘子,在他眼前的是任凝愁。

“好,知道了。”

四公子洗漱回来,他的新娘子已然熟睡,赶紧吹了灯,生怕耽误了半分,挨着新娘子睡,不敢近了,也不想远了,睡不着也不敢翻身乱动,一时就着月光偷看新娘子,一时又扯了薄被给人盖上。

许久之后,他听见有人偷着笑,原来新娘子还没睡……

“束…官…臣,这么多年,我都成了秋羡容了,你怎么一点儿也没变?你就这么怕我?”

“若是变了,就再也见不着你了,再说了,我确实怕你。”

“有贼心没贼胆,没出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今夜他便有出息一回,起身点了灯,解了新娘子后腰带子,褪了各自衣裳。

多年口上不沾荤腥,女儿家的身子也未曾沾过,头回安置,来回折腾了半宿,汗巾子弄湿了不少,到最后竟拿着合欢襟擦汗……

天明,拂晓。

祠堂里,烟雾弥漫。

“阿爹阿娘,保佑女儿今日多赢几把……”

秋羡容跪在蒲团上,举止虔诚。

春欲从靠在门边,猫着腰笑,“不知岳父岳母泉下有知,是保你多赢几把,还是多输几局?”

秋羡容不予理会,看见任凝愁的灵位,秋羡容也点香奉上。

春郎走进祠堂,在秋娘身旁跪下。

“给自己上香是什么滋味?”

“甚好!”

话音刚落,正巧十娘端着水进来,擦拭灵位,给任老爷任夫人擦完,便轮到了“新来的”。

十娘瞧着新奇,“东家你看,这一位也姓任,和任老爷一样,三个放在一块儿,倒像是一家人……”

春欲从被十娘逗乐,秋羡容轻嗯了一声,起身就走。

女儿走后,女婿对着岳父岳母拜以大礼,又给岳父岳母烧了满满一炉香,烟雾把十娘熏得睁不开眼,十娘含泪把香折断了扔进水里。

十娘在哭,春郎却在一边神伤。

这方灵位,不吉利。带着过来本就是要气一气任凝愁的,却不想正主并不在意,四公子最后看了看它,随手扔进火盆里烧了。

“春姑父,你怎么给扔了?”祖母和二姐特意叮嘱十娘好好看护这灵位,她只哭了一会儿,灵位竟被烧了,十娘不知如何交差。

“哦,本这是我私自立的,是不合矩的,烧便烧了,过后我会同老太太说清楚。”

十娘应了一声,脸色却极为难看,她觉得这个新郎官不好,顾不及干活,抢先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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