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19章

江里躺在床上诈尸,诈了整整五分钟。

他把右手手臂搭在眼睛上,逼迫自己在黑暗的视觉环境里回想昨晚的梦境。

梦到了练球,练了一晚上。

然后,梦到了盛千陵……

江里很少有这种梦里贪欢的时候,他本身**不强,加上平日里精力旺盛,爱跑爱跳,一点儿体力总是变成了操场或球房里的汗水。

虽然他是个学渣,但也知道这情形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他只是无法接受,怎么梦里那个人,是盛千陵?

怎么能是盛千陵?

江里思绪潮涌,久久无法平静。他很少会在一个安静的时间段里,冷静地审视自己的言行。可是这件事,他不得不多想。

他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偏差,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遗精这种反应。

不应该是个胸大腰细的妹子么?

不应该是陈树木发的动图表情包里妆容甜美的女演员么?

怎么会是一个男人呢?

江里颤抖着去摸手机。

按开碎屏一看,早上五点四十五分。

这个点楼下的几家早餐铺子都已经开门,早起的人们在巷子里留下笃笃的脚步声。

再过几分钟,江海军也会起床。

江里睡在客厅里,正对着江海军的房间。他突然反应过来,飞快掀开薄毯,起身坐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扯到僵直的右腿,疼得一声“嘶哈”。

但还是强忍着酸痛起床,从客厅一个简易支架布衣柜里找出一条内裤一条半截睡裤,跑去厕所换掉了。

换好之后又将脏衣服泡在自己的洗脚盆,然后将盆子藏进厕所的洗手台下边。

等到江海军起床出来,江里刚好重回床上躺着。

他赶紧翻个身装睡,看起来只是睡相不好踢开了毯子一样。

奇怪的是,江海军今早好像在厕所多停留了一会儿。

往常他洗脸刷牙都很快,今天却磨磨蹭蹭,六点过了好几分才出来。

听到厕所门口传来响动,江里又很快闭眼,将脸埋在枕头里。

江海军走出来,站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许久没有迈开脚步,不知道在看什么。又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似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拿过门边的扁担出去了。

江里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有些怪异。

再次忍着肢体的酸痛起身走到厕所,看一眼厕所外面折叠的晾衣架子,果然看到了自己刚刚换下的内裤和睡裤。

江里心头一梗:“……”

没脸活了。

不如咬舌自尽,结果于此。

但一想到国家会因此失去这么英俊的一个大帅逼,万千少女会失去这么风流倜傥的一个梦中情人,又觉得有点遗憾和可惜。

还是继续苟活着吧。

江里就这么捱到了七八点。

学校上课时间是八点,他掐着点给陈树木发消息:【大树,醒了没有。】

陈树木那头刚刚睁眼,一时迷迷糊糊,回复道:【我日,八点了?老子要迟到了。】

江里两手打字:【今天清明假期第二天,儿子,你好好躺着。】

陈树木手速飞快:【草,我竟然忘了,我都被学校虐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是我上学,还是学上我。】

江里严肃地说:【大树,我有正事找你。】

【嗯,你说。】

江里想了想,有些不自然地咬咬嘴唇,说:【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聊的正事,是成年男人之间的话题。】

陈树木:【可是,里哥,你和我,都还没有成年。】

江里怒了,连发一排菜刀见血的小表情,在心底嘶吼:【假设!假设我们现在都成年了!】

【……行吧。】

于是,江里直接问:【你会因为梦见什么而遗精?】

陈树木:【???????】

江里:【……】

话题一度很难展开。

陈树木不知道,江里这颗清心寡欲的老铁树,怎么也会有开花的时候,还一上来就问这么劲爆的问题。他猜江里是动了凡心,揶揄道:【怎么,对哪个女生上了心?】

江里的暴躁一秒冲破头顶,脏话张嘴就来:【上你大爷!】

陈树木:【……】

迫于江里的淫威,可怜的陈树木犹豫好久,才索性扔了那张脸来回答江里的问题。

他说:【每回都不一样吧,有时候是女的,有时候是一部电影,最离谱的一次,是梦见一头猪。】

江里深深的沉默了。

因为一头猪吗?

为这样的物种都能有反应,那他梦见了一个朝夕相处的人,而且是一个英俊潇洒有魅力的人类,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是不是!!!

江里很快雀跃起来,早上那点儿阴霾一扫而空。他仰躺着调侃陈树木:【啧啧,大树,你挺牛逼啊。】

陈树木却直击重点:【你呢,昨晚为谁做了春梦?】

江里:【……】

任由陈树木再怎么消息轰炸百般调侃,江里都装死不回复了。

陈树木这时话题一转,又认真说:【里哥,你记得二(3)班那个徐小恋么。】

江里这才说:【谁,不认识。】

陈树木开始兴奋地发语音:【就是之前托我给你递过两次信的,不过你都没看,她还送过你笔记本和早餐,你都给我了。】

【嗯,所以呢?】

陈树木继续说:【我昨天在六渡桥碰到她了,就在民众乐园里面,啊!里哥,我突然觉得她好漂亮啊!我要去追她!】

江里压根儿不知道陈树木说的女生是哪个,也没什么兴趣,只仗义地回复一句“祝你好运”,就结束了对话。

他肩酸腿痛得厉害,走路都费劲,根本不想起床。

联想到昨晚盛千陵对他说“明后天不过过来了”,才明白过来并不是“不用”,是盛千陵清楚他根本没办法去训练了。

于是,小长假的后面两天,江里都十分凄惨地居家度过。

他哀怨地给盛千陵发消息:【我这两天浑身酸痛,而我亲爱的师父,这样折磨他的徒弟,心会痛么。】

盛千陵可能在练球,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复:【不痛。做我的徒弟,一开始得习惯痛。】

后面还有一个严肃吧唧的笑脸。

江里:“……”

从这个清明小长假开始,江里就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得习惯痛”。

他再去时光台球时,盛千陵开始让他训练九分力,一练就是一整晚。一个星期下来,他打到了三分力,并已经清楚记得自己手臂的不同力量能将球推出去多远。

右臂和右腿成天痛得发胀,血液在他身体里像沸腾一样横冲直撞。

可偏偏只要忍住痛意,他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控力方面的进步。有那么几次神来之杆,他竟然也可以像希金斯一样,指哪儿打哪儿,白球完全听他的使唤。

简直欣喜若狂。

江里又想往盛千陵身上扑,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沾染上了这么个恶趣味,开心就往盛千陵边上蹦,好像要让一身雪白纯净的天神沾上一点凡尘的污泥才好。

盛千陵总是拧着眉心退开几步,冲江里摆手制止,一脸无可奈何的嫌弃。

江里就站在原地傻笑,一头呆毛跟着轻轻地摇。

摇着摇着,为期十二天的控力训练终于结束。

江里在台球上本来就有天赋,只是缺少系统的学习。被盛千陵尽心尽力教了这么些天,已经能清楚地感知自己右臂从一级到十级的力量。

练完软绵绵的一级控力那天,江里往沙发上一倒,咬着根刚撕开的棒棒糖,得意地冲盛千陵笑道:“陵哥,我现在,是不是不可能再被你打147了?”

他说得嚣张又痞气,好像学了这么点皮毛,明天就能和希金斯争夺世锦赛冠军。

盛千陵也不打击他,但实话实说道:“学了控力也只是基本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比如杆法。”

江里不服气,反驳:“我杆法怎么了?我也能打高杆低杆,加点技巧而已,谁不会。”

工作日的晚上,时光台球俱乐部不算很忙,开台率也不高。

盛千陵看一眼开着灯用于照明的1号台,忽然说:“江里,我们去1号台打一局吧。”

江里跟着盛千陵学习这么久,还没有正而八经和他对杆过。

两人唯一一比赛,是盛千陵来武汉,而江里说他“装逼遭雷劈”那天。

他训练了这么久,总觉得自己的球技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再怎么说,凭自己的准度和这点儿摸出门道的控力,不可能输得太惨。

所以,听到盛千陵这么提议,江里自然欣赏应允,兴奋得好像能以此自证,摆脱“狂野球手”的称呼。

两人提着各自的球杆去1号球台。

开始计费后,盛千陵让江里开球。

江里趴下去,重心右移,支起修长的左手,将球杆架在左手合拢的虎口上,摆出出杆的姿势。

盛千陵刚好站在他身后,目光无意间落到他浑圆的臀部,眼睫颤了颤。

江里的臀部又挺又翘,撅起来时,将裤子撑出光滑的平面。臀缝很深,左右两边高低分明,向后突起,露出绝美的弧度与线条。灯光落下来,将他的臀部切割得明亮与暗影鲜明,愈发彰显了圆润。

盛千陵直视几秒,又淡淡地挪开视线。

江里开完球转身,看到盛千陵正在喝水。喉结滑动,性感得一塌糊涂。

江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歪着唇吹吹自己的刘海,自吹自擂道:“陵哥,就这一局,你让我40分,如果我还输了,我就任你收拾。”

盛千陵正在给球杆皮头擦巧粉,闻言看也没朝他看,第一次失了优雅和礼仪,压着嗓音回敬道:“那你可能要任我收拾了。”

于是提杆上场,像一个握着宝剑上阵杀敌的将军。

江里只觉得盛千陵今日略微反常,至少在上场击球时,风格看起来与第一次对杆时完全不同。

平时里他理智又克制,会将白球打得像颗旋转的艺术品。

今天他却莫名感觉,盛千陵的球里带了杀气。

杆杆下狠心,毫不留情。

不仅如此,盛千陵发挥了自己登峰造极的准度,以及炉火纯青的杆法,仅用了不到十杆,就将比分拉到了108:40。

江里这40分,还是盛千陵让的。

江里:“……”

比分拉得太大,江里没有再防守追分的必要。

他被钉在原地,睁着双眼看向冷静收杆的盛千陵,诧异地问:“陵哥,这就是职业选手的水准么。”

盛千陵喝了一口水才答:“不。”

他曾说过,作为一名斯诺克选手,需要“准度、杆法、心态”三者共存。

他这一局球,看起来无可挑剔,却并没有做到最好。

江里追问:“有什么问题?”

盛千陵已经在旋拧球杆,将它们收进杆盒里,惜字如金:“还可以更好。”

江里:“……”

原来这就是来自大师级球手的蔑视和羞辱。

唉。

惆怅。

盛千陵:看了不该看的,心态炸了才打108分的。

——

感谢大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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