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继父，是一个非常狡猾，也非常不幸的人。”

“他本来是在做房地产生意的，恰好遇见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地产行业的发展。”

很多年轻人已经开始不明所以了，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童年与之有深切联系的人，还能依稀回忆起当年繁华的景象。

那是日本历史上最大的泡沫，破灭的前夕——

“那个男人向周围所有人勒索借钱，在东京买下了十几坪土地，又凭借这十几坪，向银行贷款，大笔的款子又投入到房地产中。地价越升越高，他能贷到的钱越来越多，投入买的土地也越来越多。地价最疯狂的时候，他在全国各地有几千坪，还有几栋楼”

“然后…”

“砰”

“泡沫破灭了”

女人轻描淡写的说完，久久沉默。

她声音的余音像水波纹传递到夏油杰耳朵里时，他这才恍然回忆起童年。

夏油杰还记得幼时，全世界都笼罩着糖果色的甜蜜味道，或者说金钱的味道。

他小时候常去滑雪，同学也经常去法国和意大利度假，家里从来不担心钱。所有人都没有思考过钱的问题，哪有人缺钱呢？

可是某一天起，世界就变了。

家里不再出现各种香水，那种曾经被玛丽莲梦露披在身上的奇妙香味*永远消失了，还有香奈儿漂亮的山茶花图案*，每年固定的滑雪地点从惠斯勒*变成群马玉原*，再消失不见。

春假时的旅行地点从巴黎、纽约、伦敦、香港，到轻井泽、北海道，衣柜里那些量身定制的男士西装一件件消失，钢琴、小提琴都被送了人。

学校附近的高楼每天都被警察围起来辨认跳楼死者的尸体。

老师本应该捂住学生的眼睛，但是就连老师们的眼睛都已经麻木到让人害怕。

家里第一次出现争吵时他还非常诧异——这个家从没出现过这么强烈的怨恨和愤怒，以至于那支被母亲珍视的香水也被她亲手摔破，查理兹·塞隆般馥郁的香气*在争吵中蔓延。

后来也见怪不怪了。

谁家不是从小吵到大？以前不吵只是偶然。他的家曾经只是建立在偶然之上的沙堡。

当太阳落下，浪潮退去，一切都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恢复了必然。

也就在那段时间，也许是某一天，也许是某一秒，他意识到:

童年时瑰丽的彩色泡泡被戳破了，所有习惯生活在泡泡里的人都注定赤身**面对这个邪恶的世界。

他们从前生活散漫，纵情声色，纸醉金迷，而今没有武器，没有力量，却要面对过去无数的幸福发酵病变后产生的巨大磨难。

他希望大家的生活能好起来，能再次闻到塞隆的香水的芬芳，再看到所有人幸福到走路都飘起来的姿态。

就在他这样希望时，他发现了自己的力量——远超常人的，邪恶的力量。

起源于恶念的力量可以用来行善吗？

他遇见朋友后，相信可以，只要与他们一起。

…

高专时，他有一个挚友，五条悟。

那真是黄金一样的青春。

不过今天，当他放弃过去的一切——辉煌、名誉、正当、道德……回忆过去，他仍然忍不住羡慕五条悟。

不是嫉妒，没有人嫉妒朋友。

只是他拥有一切时，你会控制不住自己，理性告诉你没什么，感性说他是朋友，可是生理反应不可抑制的控制了你。

五条大概从没意识到那个彩色的泡泡。

那个包裹了一亿日本人的彩色泡泡，在某一天突然破裂，于是一亿人没穿宇航服就暴露在宇宙中，要窒息而死了。

他没有见过彩色泡泡破裂的瞬间，那是多么恐怖的景象，绝望就像病毒一样扩散。

从前温文尔雅的人借酒消愁，满口脏话。

窈窕的曼妙的，都变得臃肿、病态。

人和人之间的恶意变得超出寻常，

寻死也变成一个可以纳入考虑的选项。

夏油杰曾经亲眼看到拉着一车桃子的农民，不小心弄倒了筐子，桃子全都滚落到马路上，磕磕碰碰，烂的再也卖不掉了。农民蹲在地上，捡起一个磕坏的桃子，吃完以后，就主动迎上过往的车辆，自杀了*。

那时，他又回忆起那瓶被母亲打破的香水瓶，逸散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了许多年，他忘不掉。

这样的破裂，在他17岁时，又发生了一次。

一颗子弹击破了生命，血腥味取代了香水味。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个世界了】

【真的.再.也.无.法.忍.受.了】

*夏油杰“小时候”指的是日本泡沫时代，一个纸醉金迷的疯狂时代

*香奈儿5号，最著名的香水之一，玛丽莲梦露曾经代言过。记者问梦露“晚上穿什么睡觉”，梦露精巧的回答“只穿香奈儿5号”，从此这款香水风靡全世界

*山茶花图案，香奈儿的标志特征之一

*惠斯勒滑雪场，1992年至1995年，连续四年获滑雪杂志Snow Country选为“北美第一滑雪胜地”

*群马玉原滑雪场，日本著名滑雪场

*摔碎的香水是查理兹塞隆代言的迪奥“真我”香水

*泡沫时代结束后，日本经济发展停滞，即“消失的二十年”“消失的三十年”

*桃子故事不是真人真事，但也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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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