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哈？”

白洁的脸，有一瞬间的崩裂。

“是啊，出去了就再没回来过。”

白洁看着苏笑笑那双澄澈的被粉丝称为“明湖”的眼里浮起淡淡的涟漪，明明口气是开玩笑的，却让人察觉到夹杂在其中的涩然。

“后来你家人没去找？”

“没找。”

苏笑笑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裙摆，看着大屏幕，身体绷得像一根拉紧的线，碰一碰就会折断，“走了，就是不合适。”

“真……”

白洁嗤地笑了，“矫情。”

“我小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我跟着我爸，没过不久我爸就给我找了个新妈，新妈人其实挺好的，给我做饭、洗衣服，可我想我妈回来啊，所以趁着我爸出差快回来，我用带木刺的板子给自己两条手臂和腿都划拉了一遍，等我爸一回来，我就假装摔倒，被发现了满身的伤。”

“再含含糊糊遮遮掩掩地一说，我爸就跟我新妈离婚了。”

白洁笑嘻嘻地看着苏笑笑：“谁都不会怀疑一个孩子的话。”可惜，最后她妈也没回来。

“……哦。”

苏笑笑并无意对她的过去评判，只觉得两人的交情还到不了谈论如此私密话题的程度，“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白洁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前几天的你比较可爱？”

苏笑笑：……

沈云：……

他，可爱？！

“谢谢。”

苏笑笑淡淡颔首。

“如果我是你，还喜欢那只二哈的话，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让他回来。”白洁理所当然道，“就像这场比赛，我不会让给你。”

苏笑笑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诧异，包括这个突然跟她倾诉“衷肠”的白洁。

“……哦。”

她慢吞吞地回答，“我不让你。”

白洁：……

她肯定，今天的苏笑笑，一、点、都、不、可、爱。

节目已经放到中途，一队一队先从日常训练开始，这一段其实是相当吸粉的一段，选手们从艳光四射的舞台下来 ，进入接地气的生活。

努力、不努力的，有天赋的、没天赋的，有情商的、没情商的，沉默的、活泼的，在团队合作中完全展露无遗。

心态差一些的，在无数比你更优秀的同龄人里，学不会调节情绪，就容易崩。

崩的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努力，还能吸一波感同身受；但一崩到底的，就容易引起讨伐了。

莫莉就是其中之一。

她舞跳得本来就不大好，基础又不牢靠，《first love》是群舞，苏笑笑站C位，一遍就顺了，白洁事先练过，也不需要再记动作，其他人却需要看着视频一遍遍记，尤其莫莉记得最慢，两天了，一遍都没顺下来。

这样也就算了，苏笑笑还一直领着所有人，一遍遍地顺，一字马、压腿，也领着所有人做，别人练，她练得更多，别人努力，她更努力——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脾气不大好的姑娘。

问的问题太蠢，还要被骂。

骂完了，还能耐心地帮人解决，几天下来，倒真的被其他队员真心实意地叫一声队长了。

反正苏笑笑自己看，那几天的表现，就像是：恩，猪油蒙了心。

突然有领导气质了。

————————

白昀希坐在上雅轩的包厢，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半了。

对面的濮总看他面色：

“白总一会有事？”

“倒没什么事。”

白昀希嘴上说着没事，却叫来包厢的服务员，吩咐她把壁挂电视开了，调到菠萝台。

濮总一拍大腿：

“白夫人参加的那一档节目？得看，得看。”

白昀希点头，“恩”了一声。

大屏幕才跳出来，正好就落到苏笑笑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测光勾勒出她柔和的曲线，以及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她额头落汗，正认真地将腿落在教室的舞蹈杆上压腿。

“现在年轻的女孩子啊，真不得了。”濮总摇摇头，他看着白昀希专注的眼神，笑了一声，“白总喜欢这样的？还真别说，挺带劲儿。这帮跳舞的，功夫不错。”

他眼里露出男人都懂的隐晦意思。

白昀希冷冷地看他一眼，扣上扣子，突然起身：“濮总，突然想起我与母亲约好，要一同庆祝，合作改日再谈。”

说着起身，走出房门前，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苏笑笑在屏幕上对他笑。

不期而遇的笑，如含苞待放的花，不够华盛，却含着羞涩又放肆的勾引，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

旋转。

旋转。

冲到他的面前。

白昀希按了按心口，不顾身后濮总的阻拦，猛地拉门出了去。

王秘书和老沈总发完当晚的最后一封email，从书房出来时，发现女朋友像只蜘蛛精一样盘腿伸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你看什么呢？”

他也跟着往电视上看了一眼。

等看到菠萝台上范瑾那张放大了的仿佛磕了药的那张脸时，才想起来，哦，今天苏小姐参加的那档综艺要播。

客厅的壁挂钟忠实地显示着时间：八点半。

王秘书原本打算冲个澡的决定没了。

他也跟着盘腿坐到了沙发上，屏幕正巧放到苏笑笑，在透亮的光影里，苏小姐脸色有点过于白，看上去气色一般，不过，这样一来，倒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王秘书叹了口气：

“苏小姐不会是生病了吧？”

也是，这么久了，沈总都没联系她，就算是一只阿猫阿狗呆七年也得有感情，苏小姐指不定也没看上去那么快活。

“傻-逼么不是。”

女朋友指着他笑得捶沙发，“人是没化妆，看这边，黑眼圈，嘴唇还有点起皮，没涂腮红没涂口红，可不得气色差。”

“……哦。”

女人的世界，他不懂。

王秘书乖乖地看电视。

看着看着，等看到苏小姐跳舞时，竟打了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泛起来，明明跳得很好看，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舞蹈也很美很动人，可他就是感觉到了曾经被沈总支配的战栗。

“快看快看，我崽跳舞是不是贼拉好看！”

“……是。”

他麻死了。

好像看到沈总在对他抛媚眼放电。

王秘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刚才的感觉又没了。

只能专心地把舞看完，再看女朋友，也不伸脖子了，拿着手边的笔记本在那“啪啪啪”按，“你干什么呢？”

女朋友没搭理他。

王秘书凑过头去，发现她电脑上同时开着十来个小窗口，现下正在直播间和贴吧两者之间来回切换，哦，四个，还有微博和□□群。

他女朋友真的像只蜘蛛精。

打字溜得飞起。

[看到没看到没？我崽刚才跳舞太美了！]

[有人录了屏没有？录了的记得发到个人广场水一水。]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这些天的票票全都给我崽攒着，只等投票通道一开始，保我崽C位出道！]

[反黑组随时监控，一旦有不利我崽的言论，及时举报。]

王秘书咋舌：“苏小姐不会进娱乐圈的。”

这也不是女团选秀，什么C位出道。

女朋友头也不回：

“有备无患嘛。”

王秘书：……

追星狗的世界他不懂。

“你就这么喜欢苏小姐？”

“喜欢，这么漂亮又这么努力的小姐姐谁不喜欢？你别看她凶巴巴的，内心可温柔了。你看，这些队员不会，都是她带着一遍遍过动作的，别人歇了，她还在练呢。”

女朋友像分享新大陆一样跟他分享苏小姐。

“苏小姐跟沈总在一起久了，连处事风格都像沈总了。”

这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的手段，跟他家沈总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说，我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她，沈总出事了？”

女朋友倏地转过头，键盘也不敲了，像瞪杀父仇人一样瞪他：“你敢？！”

“谁也不许阻挠我崽的前程！”

“可……”

“可什么可，等综艺完了，你爱告诉告诉，现在不许！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王秘书怂了。

女朋友继续回去跟笑粉们聊天，讨论怎么艹数据，怎么让路人更多地注意到他们笑笑，从而吸引到更多的野生票。

他们讨论过了，这一期里，就一个“姜毅勋”能打，小鲜肉的女友粉老婆粉太疯了，他们得做好防爆准备；至于白洁那小婊砸，也就只配给她家崽镶个边。

综艺持续在播，热度不断在涨。

尤其节目组还搞事，放了几段采访，头一个采访，就是苏笑笑放出去的“豪言壮语”，后期配了个问号，引起无数人关注：这位姑娘是不是还能持续之前的辉煌？

白洁和苏笑笑之间的剑拔弩张，在后期的特意强化下，简直是一目了然。

还有一段十分引人误会的插入式剪辑，姜毅勋温柔地替苏笑笑披上外套，后来又给苏笑笑送去了红糖、热水袋……两个高颜值之间的粉红泡泡，简直让人艳红心跳。

暗搓搓地滋生了一批CP粉。

这一个有撕逼、有热血，还有“爱情”的综艺，一下子吸引了无数路人入坑。

在节目结束时，#苏笑笑姜毅勋#、#苏笑笑白洁#、#苏笑笑冠军#，悄悄地爬上了微博的热搜尾巴。

节目组加了把火，直接买了水军、营销号，将这三个tag给推上了热搜。

苏笑笑这个名字，第一次真正正式进入人们的视野。

在粉丝们打榜、艹数据时，苏笑笑正躺在床上睡觉。

沈云蹲在化妆箱上，安静地听着她的呼吸，月色如水，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静谧，之前一直在心口飘荡的焦灼不翼而飞。

就这样吧。

即便不能回去，能陪着她走完这最后一段，也是老天对他的馈赠了。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撕扯拉着他，不断往上飞，沈云看着苏笑笑身上的漩涡，一冲过去，人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教室里。

教室开着窗，头顶一把吊扇有气无力地扇着，知了在耳边鸣叫，苏笑笑正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他看了眼桌上摊开的纸张，熟悉的财务报表。

……莫非我又穿越了？

回到了我的大学期？

苏笑笑这时睁开眼睛来，漂亮的水晶丸子一般晶莹剔透的眼里全是欢喜：

“你做好啦，这么快？”

沈云当机立断地一合报表，伸手将她粘在腮帮上的发丝往耳后别：“恩，好了。”

“太好了，我们去看《星战》！票我都买好了。”

小姑娘献宝似的从包里取出两张票，笑得嘴角的梨涡都出来，沈云贪婪地看着她，有许久许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笑了。

纯然的，不带一点杂质的笑容，就像天边的云彩。

教室无人。

他忍不住低下头，碰了碰她水果般鲜嫩饱满的嘴唇：“好。”

苏笑笑双手已经绕到了他脖子上，他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这是梦，请不要让我醒来。

如果这是真实，也不要让我忘却。

这一切，如此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