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顾放

“妈的,死娘娘腔!不男不女的怪物!下三滥的恶心玩意!”精英男咬牙切齿地站在洗手池,一边接水洗脸一边低声咒骂。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家境优越,相貌出众,再加上一点点能力,让他在事业生活上无往不利,因此当他发现同车厢有位“大美女”时,便已经在心里拟定好了行动计划。

可惜“大美女”上车就开始补眠,他去了两趟卫生间都只是匆匆一瞥,没能对上视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表现,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走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认错林笙性别以及对一个男人心动的事实,如同烙铁般炙烤着精英男的自尊和自信心,让他恨不得掐死一个小时前瞥见林笙时惊为天人的自己。

当然他更想弄死林笙,那个用脸霸凌他审美以及择偶观的人。

得想个法子报复回来。精英男拿出纸巾,擦干净脸,眼神阴鸷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然后转身解开门锁,抓住门把手一拉。

门没动。

精英男皱起了眉,加大力气使劲拉扯,不算厚实的卫生间推拉门依然纹丝不动。

“卡住了?”精英男嘟囔着侧过身,用自身体重反方向用力,使出全身力气拉门把手。

拉了两下门还是没反应,精英男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和愤怒,张嘴就想骂人。谁知他一抬头便赫然发现,本应空无一人的洗手池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脸。

熟悉的油头,熟悉的五官,就连那阴鸷的眼神都是他几十秒前刚看过的。

就是他自己。

尖叫声翻涌上喉头,却被恐惧扼住,精英男白着脸后退几步,妄图脱离镜面反射范围,却徒劳地发现,镜中人非但没有消失,眼珠还跟随他移动,死死地盯着他。

仿佛那不是镜子,而是一面玻璃,玻璃后是他万分熟悉却压根不应该存在的人。

意识到那不是镜面反射,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后,精英男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着冲向拉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快开门!开门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狭窄的卫生间里回荡,精英男疯狂拉扯门把手,猛烈拍打门板,面如白纸冷汗淋漓。理智在此时已荡然无存,在他胸腔和脑海里激荡的,只有猛烈失序的心跳以及混乱到无法思考的惊惧。

当恐惧攀升至顶点时,精英男脚下的地板忽然消失,一声足以撕裂人耳膜的尖叫后,卫生间里已空无一人。

***

卫生间里发生的一切动静,都被门板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泄露分毫。门口的乘务员挂着甜美微笑,隔着一道通过门的一号车厢更是无从知晓。

此时车厢里原本轻松的氛围已荡然无存,所有人都看着吴姐。

“蓝色制服有什么不对吗?列车乘务员都是蓝色制服吧?”女孩不解地问。

吴姐摇摇头,脸色隐隐有些发白:“海市高铁乘务员的制服是紫色啊!你上车时没看到吗?而且……而且刚才的广播也说了,乘务员的制服是紫色……”

“对啊……那个奇怪的广播不是说制服是紫色的吗?”

“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段……”

“有!确实是这么说的!上车时那些乘务员也都是紫色制服!”

“制服颜色不一样也没什么吧……也许是职责不同,制服也不一样?”

“有道理,也许负责服务商务座的乘务员比较特殊呢?毕竟咱们花了那么多信用点买票。”

“是啊,蓝色制服怎么了?不都是乘务员吗?小姑娘家家的不要一天到晚危言耸听!”

“我、我只是把看到的问题说出来而已。”

“这种时候你就是在制造恐慌!”

“我没有!”

眼看众人就要吵起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起身,沉着脸中气十足地吼道:“别吵了!你们没发现吗?那个人还没回来,这都好几分钟了!”

此话一出,一号车厢的空气再度凝滞,而同样的场景几乎在每一个车厢里上演。

“搞什么啊!列车长在哪?谁定的这些规矩?来个乘务员解释解释!”

“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人吃喝拉撒,一个破高铁倒拽起来了!我要投诉!”

“怎么了?都在吵什么?”

“不知道啊,我刚才在看剧没注意。”

“电话怎么断了?网页也刷不出来了,搞什么啊?”

“老公你刚才去厕所有遇到什么事吗?”

“没啊……那个广播什么意思?以后上厕所要打报告吗?”

“哥们,你出来的时候看到我老婆了吗?”

“是不是穿黄色卫衣那个?我出来她就进去了…她还没回来吗?”

“没有啊!”

“小伙子你别急,你老婆是不是拉肚子了?”

“没有!她就是水喝多了……老婆!老婆!”

“规则怪谈!这是规则怪谈!”

“什么东西?”

“规则怪谈啊!要是违反规则,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我得把规则都记下来……你去哪?”

“上厕所。”

“别去!现在乘务员不在,不能去卫生间!”

“嘁,你还真信那个神神叨叨的广播啊?”

“你信我,真的不能去!等一下…啊——!”

和动辄上百人的其他车厢相比,只有十二个人的商务座车厢没那么混乱,情况相对可控,不过精英男迟迟未归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从他去卫生间到现在……得有五分钟了吧?”

“上个厕所而已要这么久吗?”

“看情况吧,也许他上的是大号呢?”

“肯、肯定是!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出来?”

“有的人拿着手机能蹲半个小时呢!”

“好了,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不觉得有味儿吗?”

人其实是一种非常善于自我说服的生物,一旦找到理由,哪怕有些微不合理的地方,大多数人因为寻求安稳的本能都会选择忽略。

“男人在蹲坑玩手机”的说法安抚了绝大多数人,刚才还剑拔弩张指责吴姐的男人也偃旗息鼓,嘟囔着坐下了。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安于现状。

吴姐无助的眼神扫过整个车厢,最后停留在林笙身上。她正要开口,就看到对方抬起左手,掌心向下摁了摁,比了个等一下的手势。

这个动作就像给吴姐喂了颗定心丸,她深吸一口气,对林笙点点头,转身坐下。

见吴姐坐下,林笙环视一周,最后看了眼卫生间门口站得笔直、一脸诡异微笑的蓝色制服乘务员,也坐下了。

一号车厢暂时平静下来,隔着两道车厢通过门,其他车厢的混乱也暂时影响不到这里,林笙终于有时间查看手里的笔记本。

笔记本自动翻页后一点没闲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字迹,一开始还算规整,后面越来越潦草字体也越来越大,充分表现了书写者内心的慌乱和不安。

【林笙,我知道现在的情况让你很难相信我,但我不会害你,你现在真的很危险!我只能看见你,看不到你周围的环境,听不到除你之外的任何声音,但从你刚才的反应来推断,你应该是遭遇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要记住所见所闻!如果有记忆模糊的地方,就找你身边的人互相确认细节,这些细节会在之后拯救你和其他人的生命!

【行动?谁展开行动了吗?你可千万别跟着他们冲动行事啊!你说得对!贸然行动会死人的!先收集信息,谋定而后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

【出什么事了?你在给谁做手势?其他人要做什么不要管!先顾着自己知道吗?林笙?林笙!

【呼……对,先坐下,不要着急,慢慢来,你们还有时间。】

看着满页的红字从言辞激烈到逐渐缓和,林笙抬手扶了下眼镜:“你说我们还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笔记本顿了一下,写满红字的页面缓缓翻动,十分人性化地传递出一种正在组织语言的感觉。

【困住你们的…东西,受到……限制,无法直接攻击你们,只能设下陷阱和圈套。所以我才提醒你,一定要掌握所有细节,只要不主动踏入陷阱,就能暂时安全。】

暂时。

林笙注视着那两个血字,微眯了眯眼:“你对这种情况很熟悉?”

笔记本僵住了,就像被问到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好一会才浮现一个字。

【嗯。】

你不是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吗?压下心中的疑问,林笙直截了当地开始描述事情经过:“刚才高铁广播说了三个规则……”

说完规则和精英男久久不归的事,林笙最后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笔记本再次陷入僵硬状态,好一会才有血字浮现。

【你是不是说了遭遇的事?很抱歉,为了防止……泄密,此类信息和关键词会被屏蔽,你不能告诉我你的所见所闻,我也不能告诉你我的情况……对不起。】

看着末尾“对不起”那三个字,林笙抿了抿唇,做了半年复建自认为重新稳固的心防,忽然出现细小的裂隙。

对不起?这个世界上最没用、最软弱的话,就是对不起。只有已经造成伤害且无法弥补的情况,才会用道歉来掩耳盗铃。

受害人只能被动接受,否则就是小气,就是无理取闹。

他都道歉了,还要他怎么样?

「我要他死!妈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一句对不起就能掩盖他背叛我的事实了吗?还他妈屏蔽信息,我看他就是不想帮忙!林笙,见到顾放你一定要放我出来!一分钟,不,三十秒!我他妈不把他皮剥了我就不姓林!」

你本来就不姓林。

林笙垂眸思忖片刻,忽然低声问道:“如何证明你就是顾放?”

几秒钟后,笔记本上血色草书挨个浮现。

【我知道你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副人格在你十七岁时突然出现。他没有名字,想法极端,一直在鼓动你犯罪,具有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林笙:“……”

「……谁说我没有名字,我叫林笙啊。」

不,你没有。

林笙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知道他患有人格分裂的人不多,但也没有那么少,可是除了他的主治医师陈医生,没人知道他的副人格没有名字。

和其他患有类似疾病的患者不同,林笙副人格的年龄、性别、经历和主人格一致,他一直坚称自己也是林笙,初期还曾妄图替代主人格,夺取身体操控权。

因为副人格的思想对于主人格来说完全透明,被那些黑暗、血腥、暴力的想法吓到,林笙在犯病后很快便住进精神障碍重症监护病房,并自愿穿了两年的约束衣。

在长达四年的治疗里,林笙拒绝承认副人格的存在,鲜少与其交流,并只用“他”来指代其存在。

这些细节,林笙只告诉过顾放。

短暂的沉默后,林笙再次问道:“那关于现在这种情况,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像是早就等着林笙问出这句话,血红色的字迹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浮现在眼前——

【死亡不是解脱,找到关键所在。】

第一个神国很简单,不是烧脑类型的规则怪谈(作者也写不出来太烧脑的),后面这种类型很少(因为作者笨),且看且珍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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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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