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夏拿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切了一下。
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滴落。
他把手凑到“周亭瞳”嘴边,让她喝下自己的血液。
丧尸应该是要像人一样进食的,虽然它们能很长时间不吃东西却依然保持灵敏,但面前的丧尸是“周亭瞳”啊。
孟长夏对于自己无法救下她已经非常自责,又怎么忍心看着她挨饿?
超市冷冻区是有生肉的,他也本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周亭瞳”吃,可内心非常抗拒这么做。
生前没有表露心意,死时没有陪伴在身侧,孟长夏何尝不知道他是在折磨自己试图填补心里的一点空虚和负罪,但他依然坚持这么做。
当他看着自己温热的血液顺着“周亭瞳”喉头咽下,他的内心才真正感到一丝的快乐。
轻轻地,伸出双手,把“周亭瞳”揽进自己怀中。
“周亭瞳”呆住了,她知道此刻自己扮演的是个丧尸,这样近的距离,张嘴咬住对方的喉咙不成问题,可是,她从来没被人这样抱过。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拥抱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小心,他在微微颤抖,仿佛被雷电击中。
这是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事情,以至于她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只能由对方这样抱着。
孟长夏感到更深的负罪。
此时怀中的人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而他未经允许,就将对方抱在怀里,这行为多少要受到谴责,周亭瞳活着的时候他像个懦夫一样,什么都不敢说,现在却对着对方的“尸身”做出这样的行为,被骂一句流氓不算过分。
索性被她咬死好了。两个人一起在车内化为白骨,孟长夏心中突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可是,“周亭瞳”没有攻击他,这让他困惑了。
丧尸是不认识人的,它们的本性是见人就咬,见活物就吃。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伤害我?孟长夏心中有着疑问,他缓缓松开“周亭瞳”,却见对方嘴角虽然淌着没喝完的血液,可一双眼睛却是泪盈盈的,仿佛还有情感。
“你心里也有我吗?”孟长夏揩去了对方眼眶旁的泪花,心中酸楚万分。
“周亭瞳”完全地明白了,面前这人是动了情,虽然他不是为自己,只是为这张脸原来的主人,但“周亭瞳”依然流泪了,被抱在怀中的时候,脑袋里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依靠在那个温暖宽阔的肩膀上就好,他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可他的眼底却写满了痛苦。
“周亭瞳”很想去回应他的脆弱,很想伸手揉一揉他的脑袋,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盘托出,可是,那样做的话,便是对主人的背叛,自己或许也会被面前人杀死,因为他的温柔并不是给自己的。
夜深了,孟长夏就算想一直盯着“周亭瞳”的脸看,把从前错过的对视都弥补回来,但上下眼皮还是悄悄地合了上去,进入梦乡。
他是被一阵尖叫声吵醒的。
孟长夏一个激灵坐起来,看到副驾驶上的“周亭瞳”也正望着自己,没丢,他这才放下心来。
拿了一条绳子,孟长夏松垮地用绳子把“周亭瞳”绑住,在绳子贴肉的地方,他垫上一层毛巾。
“一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查看你的状况,虽然你不会伤人,但我必须假装把你绑起来,这样才能堵住他们的口。”
孟长夏刚打好绳结,就听到了车外的喧嚣,并夹杂着砸门的声音。
“什么事?”孟长夏下车,把门关好,看着以皇后为首的一群人。
“随行不能带上丧尸!”皇后说,“之前本宫是看你可怜,才允许你带上周美人的尸身,可她半夜咬死了人。再带着她走下去,我们迟早都别活了!”
“什么?咬死人?”孟长夏说,“不可能,我一直绑着她的尸体,没把她放出车外。人不是她咬死的,大家快在周围找找看,伤人的丧尸应该还在附近。”
“哼,不用维护她了,是她干的,你看!”皇后伸手一指。
孟长夏回头看去,只见“周亭瞳”脸贴在玻璃上,脑袋使劲地撞着,似乎随时都能撞破玻璃逃出来,她嘴角的血液还没擦干净,此时糊了一玻璃。
“嗜血成性的怪物,是不认识人的。你跟她相处一夜平安,是你命大,可她嘴角的血是怎么来的?你说你一夜都看着她?这有办法解释吗?”
孟长夏撸起袖子:“那是我的血,我割自己的血肉喂养她,并未伤害到旁人。”
皇后指了指车旁边的脚印:“不要再狡辩了,这鞋底的花纹是她一人独有,难道是谁半夜里从你眼皮子底下偷出她的鞋在地面弄出来的痕迹吗?”
孟长夏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车旁边有一串足迹,从前在宫里的时候,皇帝为了表示对他的恩宠,爱屋及乌,给周亭瞳的东西也都是与众不同的,这是没办法抵赖的。
可是,这一群古人还不会打开车门,而丧尸“周亭瞳”是没办法做出打开车门的高精度动作,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孟长夏没时间细想,皇后的施压已经不容反抗。
亲兵拿出十几个不同的手臂,在地上摆开。手臂断面处显示,这是被人的牙齿啃咬过的,至于身体其他部分,可能已经被尽数吃完了。
“十几个妃嫔,都死了。”
其余幸存的人,脸上都是一副惊惧的表情,昨夜他们睡得安稳,谁知惨案就在身边发生,自己有可能就会是被咬死的一员。
“你们那么多人,总不会都睡得很死,丧尸进入,咬了这么多人,她们都没有发出呼救的声音?”孟长夏说,“这是不可能的。”
“丧尸神出鬼没,她是怎么做到的,那你去问她,本宫可不清楚。”皇后把玉倾朝身边一拉,“本宫不管,丧尸必须被处死!否则,她要是咬了公主,那你如何担待得起?”
玉倾虽然是公主,却是皇帝出逃时带上的唯一血脉。
现在京城已经沦陷,玉倾公主便是唯一一个身上流淌着帝国血液的人类幼崽,因此地位非同一般。
皇上虽然对孟长夏心中有些小九九,但他毕竟是家里有皇位的,需要有人继承,因此传宗接代的思想打败了暧昧之情。
“孟爱卿,朕也以为,周美人已经仙去,你如此绑着她的尸身,是对她的亵渎。况且,此时距北地行程尚远,她会慢慢腐烂,容颜不再,丧失生而为人的体面。”皇帝拍着孟长夏的肩膀,“爱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何况,她是朕的女人,你一个太监霸占着她的尸身,着实过分了。
“你们是想杀了她?”
皇后掩面笑着:“本宫和皇上也是为了孟大人的安危考虑,还请……”
所有人都以为孟长夏会妥协。
车里的“周亭瞳”撞玻璃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她想听一听孟长夏的声音。
“周亭瞳”学东西很快,昨夜,她趁着孟长夏睡着,偷偷下了车,跑进山洞里。皇后早就在洞中的篝火加入能使人昏睡的香料,即便是大内高手也无法察觉这种无色无味的手法。
按照皇后的指示,她下手杀了几名与皇后作对的女人,回到车上,她静静地凝望着孟长夏的睡颜,她知道这或许是自己存在于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夜晚。
皇后能制造很多傀儡,这些傀儡没有能活过一个星期的。并非是因为傀儡的生存能力不强,而是因为皇后会不停地感到厌倦,她总是喜欢新的胜过旧的,尤其是沾过血的手套,必须尽快地处理。
“孟公公,为了皇上的龙体和公主殿下的安全,请您将周美人送到地下长眠!”
“孟公公,奴才求您了!”
刷刷,太监、宫女都跪下了,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孟长夏。
皇上是天,天子的命令没有人能违背。
况且,护送皇上有功,到了北地可是会论功行赏的,这种机会,没有人能够拒绝。等他日帝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时候,孟公公最少有一场泼天富贵,更能万世留名!相信他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们都要杀她……”孟长夏喃喃着,回头看了一眼车上的人。
“快动手吧!”皇后嫌弃他一直在拖延时间,从袖中扔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再不动手的话……”
“再不动手你就要怎样?”孟长夏没有跪拜,没有使用敬词,他的眼神直勾勾瞪着皇后。
“不过是个小太监而已,今儿个本宫和皇上倚仗你,是你的福分!你不要……”皇后怒了,训斥道。
“我不要给脸不要脸?”孟长夏狠狠地把匕首跺上几脚,“功名?富贵?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爱卿!”皇帝咳嗽两声,试图阻止他继续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下去。
可孟长夏没有理由给他面子:“我一个现代人跑到这种WiFi没有的鬼地方,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命令?官位?虚名?别人求之不得,我却看着没什么鸟意思。周亭瞳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本来帮你们是顺手的,但她死了,我没理由继续待下去,老子不伺候了!”
说完,孟长夏把身上象征身份的玉带一扔,转头就走。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皇帝。从前孟长夏对他不敬,他只以为是小性子,没想到孟长夏竟然是从心底里不鸟他,皇帝也真的怒了,皇权的威严是他不能被触碰的最后一道底线。
“来人!”皇帝一抬手,十二亲兵拔刀,拦住了孟长夏的去路。
车内的“周亭瞳”看着外面的剑拔弩张,心也渐渐被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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