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最睡到自然醒才起的床。
那时候还早,第一缕晨光穿过苍灰色窗帘的缝隙,光点在暗处活泼地跳跃着,有一部分照亮了姜最的侧脸。
他赖了会床,才昏昏地爬起来,大概是裴佑廷昨天没尽兴的缘故,所以今天的状态比之从前还算不错,虽然还是累,但尚能忍受。
姜最裹好睡袍,粗略地洗漱了一下就往楼下走,本想去厨房随便做点什么垫垫肚子,只是刚拉开冰箱门,就传来了远处大门开锁的声响。
他愣了一瞬,有点出乎意料地往门口的方向看,又刚好和门口的男人对上视线。
裴佑廷抱臂靠在门框侧,大概是刚运动完,一身修身的黑色运动装显现出完美的倒三角形身型,注意到姜最的目光,又朝人扬了扬手里的打包盒。
“去晨跑,路过一家老字号,想到你喜欢吃蛋挞,顺带了两个蛋挞和菠萝包回来,他家味道不错的,趁热吃。”裴佑廷跨着长腿边走边道。
姜最接过他手中的打包盒,目光在那上面落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
“早上不吃这个,太腻了。”姜最不留痕迹地将糕点往旁边挪了挪,又说:“你怎么回来了?”
裴佑廷扬了扬眉尾:“怎么,很惊讶?我不能回来?”
姜最沉默。
老实说,他确实挺惊讶——昨天晚上的情/事相当扫兴,更何况裴佑廷看起来也生了气,姜最以为按照裴佑廷的少爷脾气,少说也得冷个好几天。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还跟没事人似的。
裴佑廷上去快速地冲了个澡又下来了,揽着还愣着的姜最亲昵地一吻,然后熟门熟路地系上围裙去厨房做早饭,没一会就飘起一阵阵饭香。
裴佑廷将几味小菜和一碗年糕汤摆在姜最面前,清清淡淡的,很符合姜最的胃口,他自己就在对面啃白人饭,凑活完了,就给姜最剥石榴。
姜最一小筷一小筷地夹着年糕片,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裴佑廷动作熟练的双手,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第一年做裴佑廷的人时,他还很不习惯,还时不时地自我唾弃,没日没夜的失眠,长久的都不笑一次,脸色比吸血鬼还要难看。
他日日夜夜躺在裴佑廷身边,裴佑廷当然意识到了,大概是觉得奸/尸没意思,他发了几次脾气无果后便转移战略,他开始给姜最送东西哄他开心——
几百万的名表几乎是天天送,被姜最扔在柜子里,一次也没带过,隔三差五地又送名车,到现在已经停满了整个地下车库,姜最也一次没开过,全在底下积灰。
逢年过节就送几亿的别墅,那一摞房产证堆得连保险箱也放不下,也一样的,姜最看也没去看过。
但是姜最还是不开心,每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大概是第二年的时候,裴佑廷因此和姜最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争吵——当然是裴佑廷单方面的。
他摔门而出,姜最待在空旷的别墅里,心里却不是空荡荡的,那时候他以为裴佑廷估计要跟他断了,有一种隐秘的释然,又莫名其妙的有点烦闷,于是他给朋友章小跃打了个电话。
章小跃听完,突然叹了口气,他说:“姜最,说句实话,你别犟了。”
“做人稍微实在一点,你知道你为什么痛苦吗?因为你还对他、对你自己抱有期待。”
“娱乐圈这地方就是不干净的,靠你自己,你去闯过了,闯不出来的,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为什么不洒脱一点呢?把他当你的ATM机,跳板,随便什么都行,不管怎么说,这小子当金/主还是蛮大方的。”
“物质和感情里只能选择一个,他选择了物质,那你就接受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尊严能值几个钱呢。”
“事已至此,就别再念着那个以前的自己,也不要再对他有别的心思。”
姜最的世界观好像因为这一些话产生了变化,或者说,那一层自欺欺人的雾就这样因为章小跃的话而消散开来——尊严能值几个钱呢?
连他妈妈,林燕,那么痛恨这种事情的人,在知道自己的心源是通过裴佑廷的关系而找来的后,也就对他们两个的关系装傻充愣了。
她甚至时不时地会问姜最:“裴总最近怎么样呢?”
姜最看着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尚在眼前,姜最在那时候明白,原来人的底线是会变的。
于是姜最越来越清晰自己的定位,在时间的推移中,他变得麻木,像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偶,大概是第三年开始,裴佑廷不再送他那些贵重的礼物。
他辞退了家里的厨师团队,承包了姜最的一日三餐——其实他的厨艺挺不错的,但是先前少爷金贵,除了满足自己的胃,鲜少伺候别人。
可那几年家里的饭菜都是裴佑廷做的,这么段时间下来,他对姜最的喜好胃口了如指掌,就比如现在。
“行了。”裴佑廷将一碟剥好的石榴粒推到姜最面前——颗颗剔透,像是鲜红的宝石,上头一点脉络都没沾上,干净又利落。
姜最喜欢吃石榴,但这玩意是最难剥的,以往都是下人剥,到后来就是裴佑廷承包这活。
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好像意识到了姜最不吃名车名表的那套,就转个弯的在这种琐碎的事情上讨好姜最,为博美人一笑。
有时候,姜最看着裴佑廷微光下的侧脸——他会为此觉得害怕。
这些细碎的小事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潜意识,就好像他和裴佑廷之间并没有经历那些操蛋的事,而是平平淡淡、一往而终地走到了今天,是平等又相爱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事实是,他是永远扶不了正,随时都有可能被休弃的“贵妃”,而裴佑廷是上流社会中的太子爷。
他谨记章小跃的话——“事已至此,就别再念着那个以前的自己,也不要再对他有别的心思。”
他将其奉为圭臬,并将永远警惕自己浮动的感情——不管是因为什么。
所以姜最说:“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做这些。”
裴佑廷抬眸看他,目光很深,“我乐意做这些。”
他走过来,在姜最颊侧亲了一口:“现在还早,今天有通告要跑?”
“没有。”姜最摇头。
“那再去睡会,我一会要出去见个人,明天再一起回A市。”
“嗯。”姜最淡然道。
这时候裴佑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而后挑了挑眉,拨通后又不知道为什么点了免提——
那边传来娇俏的女声:“佑廷哥!你怎么还没来呀?我爸爸已经等好啦!”
“我得晚点到,Bella,你帮我和叔叔说一声。”
“噢……那我先挂啦?”
“嗯,再见。”
裴佑廷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桌边的姜最,他还是坐在桌边,小口地咬着煎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漠然。
裴佑廷坐在他身边:“知道我要去见什么人吗?”
“我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姜最说。
裴佑廷有点不爽地蹙眉,扳过他的脸,冷然道:“那么知道我前几天去加拿大谈的什么吗?”
姜最:“……”
“还是一样的回答,我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
裴佑廷冷笑了一声,捏在姜最下巴上的手指也逐渐用力,“那么我现在告诉你。”
“去加拿大就是和这个bella一起,这是我爸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但是她老咋咋呼呼的,我嫌吵。”他说到一半,突然提声道,“不过她好像对我很满意,所以第一回没谈拢,又让她爸来约我了。”
裴佑廷一边摩挲自己的下巴一边侧眸观察姜最的神情变化:“其实她长得还可以,学历也漂亮,她爸爸又是香港能源大亨,是个不错的相亲对象,你说呢?”
姜最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看着裴佑廷的眼睛,试探性的说:“哦。”
“哦?”裴佑廷瞪大双眼,“我要去见相亲对象,而且我都这么说了,你就是这样的反应?!”
姜最心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反应,但为了早点把这尊瘟神送走,他还是迟疑开口,“那我……祝你相亲顺利?”
裴佑廷的脸登时黑了,“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跟别人搞在一起?”
姜最想说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按照你说的这姑娘各方面条件都好,是做老婆的不二人选,这个叫喜结连理,不叫搞在一起,我和你才叫搞在一起。
但他瞥了眼裴佑廷黑成锅底的脸色,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裴佑廷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默认,倒吸一口气,甩开姜最的脸,拎着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大门处,还是没忍住,又转过身手指隔空点他,“算你狠。”
他怦地一声把门甩上了,姜最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神经病。
姜最木着脸把桌上的剩菜都收拾了,最后目光落在岛台边上的打包盒,一把拎到了垃圾桶边上,只是犹豫了很久,念在浪费粮食天打雷劈的份上又给拎回来了。
也在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姜最将包装盒扔在一边快步朝门口走去,“来了。”
他将门拉开,而后同伫立在门外的,身材高挑长相秀雅的女人面面相觑。
裴佑廷(咬手绢):他为什么不拦我,他是不是不爱我了(渣攻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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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裴总之无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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