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可？”

“梁可……”

遥远的呼唤，隔雾看花般模糊。

梁可还在奋力支开双臂，在骨头被碾碎般的痛感中，努力给自己撑出点呼吸的空间。然而杯水车薪，很快，一阵绝望的窒息感袭来。

“梁可！”

一道熟悉的推攘，梁可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却仍像刚出窒息之中挣扎出来般大口呼吸。

等她迟钝的适应了会儿视线，才发现苏云正拿手机在帐篷里打着光，有点儿担心的看着她。

“你怎么了？刚才一副喘不过起来的样子，头上也出了好多汗。”

这恍若梦中的情节，让梁可也不由恍惚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时候了？”

苏云点开手机看了一眼，“七点过几分，怎么了？”

“我才睡了半个小时？”梁可一边从睡袋里坐起来，一边抹了下额头的汗。

“对呀，我都还没睡着呢。”苏云说。

刚才她都还在刷手机，忽然听见梁可那边一阵喘不过气来的哼哧声，还越来越重。她过去查看，却见她脸色涨红，还一头的汗，叫了好久都叫不醒，是真有点儿吓人。

梁可解释道，“抱歉，刚做了个噩梦。”

“没事儿啦。”闻言，苏云也放心了点，不然她差点以为她是生什么病了呢。

又想起上山之前，梁可就有点打退堂鼓，苏云现在也只当她胆小。虽然不明白这山上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却还是耐心多安慰了几句。

梁可呼吸已经平静下来了，摇摇头说了声“没事儿”，然后翻出瓶矿泉水和一颗一次性压缩毛巾，对苏云说：“我出去一下。”

苏云见了，客气的问了声：“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我洗个脸就回来。”

被拒绝了，苏云也没坚持。外面声音不歇，很明显，这会儿还是热闹的时候。

走出大门，一时看不出这儿曾荒废，人迹罕至的样子。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但是山顶空地上，还竖着不少三脚架、架着补光灯，将周边照得明亮，都不用梁可另外打开手机照明看路了。

她站在门口吹了会儿冷风，让头脑更清醒了些，才往这栋楼后面绕去。

她记得后门那边有个临时垃圾桶，不过大厅里都被人占满了，过身困难，她干脆从楼外绕。

到了垃圾桶附近，她倒出点水，将压缩毛巾打湿再拧干，一边窸窸窣窣的擦拭着，一边习惯性关注着周边环境。

忽然，梁可从杂音中模糊捕捉到一句话。

“……守了一天了，也没什么动静，真能上钩吗？”

是之前楼梯间那个红风衣女人的声音。

没了外貌干扰，这声音听起来，比她打扮的要稚嫩许多。

梁可擦拭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的开始了更细致的擦拭。

二楼。

冯乐没什么正形的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对着电话那边抱怨着。

这会儿她已经离开了楼道，进了正对楼梯的那间房。

就在一楼右侧房间里间的正上方，两层房间的布局也都差不多。

不过比起楼下或者其他楼内的简陋环境，这间房里则多了一张与房间风格完全不搭的彩色拼块沙发。

颜色缭乱得能与冯乐脸上的眼影媲美。

这会儿她躺在上面，倒是有点儿相得益彰。

听到她的质疑，耳机里很快响起一道摆烂的男声：“有不满问闻哥去，他安排的，你盯着就行了。”

冯乐闻言“哼”了一声，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催促道，“你什么时候来。”

“还有十五分钟吧。”

冯乐不满：“你半小时前就这么说了！”

“哎呀，没办法嘛，临时又要加班，我已经尽快了。”

“啧，烦死了！你能不能把你那破工作快点辞了！”

“这是爱好，你不懂。”

……

没再听见什么有用信息，梁可终于扔了那块快揉烂了的一次性毛巾，拧上水瓶离开了。

她不知道，她刚离开不久，楼上就换了个话题。

冯乐揉了揉脸颊牙床的位置，一边咬着闻申郗异能捏出来的冰球阵痛，顺带想起什么来，说：“话说，我今天看见一个人，好像闻哥的‘渣女’啊。”

“什么‘渣女’？”

“就是那个劈腿甩了闻哥，然后还玩失踪的他前女友呀！”

冯秦差点一口气呛死，“……你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你别管，我自有我的情报渠道！”冯乐得意洋洋。

“闻哥他知道你背后这么八卦他吗？”冯秦吐槽道。

冯乐心虚了一瞬。

不过这也不是她故意的，实在是太好奇了嘛！

之前她偶然在闻申郗那儿看到张照片，还备注了超大的“渣女”两个字，这能不让她好奇吗？

就是没想到，闻申郗看起来一副不缺女人缘的样子，结果竟然还受过这样的情伤！

没等冯乐回答，冯秦又问：“你在哪儿遇见她的？”

“……不对，你今天在这儿守了一天，肯定是在这儿遇见的她……她也来这儿了？她竟然出现了！”冯秦自顾呢喃起来，又揉了揉额头，有点儿发愁，“别到时候撞见，打起来了。”

“啊？闻哥还打女人？不能吧？”冯乐不太相信，但是想起打听到的八卦，又有点儿不确定了。

“想什么呢！”冯秦没忍住隔空白了她一眼，心情复杂的道，“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冯乐眼睛锃的一下睁大了，“还有人能打得过闻哥！那个‘渣女’这么厉害的？！”

冯秦哼笑一声，“少见多怪。”

“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你也认识那个‘渣女’？”冯乐忽然反应过来，逼问冯秦，一副要他从实招来的样子。

冯秦反倒更奇怪，“难道告诉你这些八卦的人，没跟你说她是谁吗？”

冯乐可耻的沉默了下，因为那是“另外的价钱了”。但是当时她手上一时拮据，想着反正知道了八卦内容，所以就没有往下追问了……

现在看来，那个“渣女”身份竟然还大有来头？

但没等到答案，就听冯秦那边似乎有人在催什么，他也顾不得跟她八卦，一下挂了电话。

气的冯乐只能对着手机屏幕跳脚，决心到时候逼着冯秦吐出全部真相！

*

“上钩……”

梁可离开后，还在沉默思考着，“应该不会有人大胆到用普通人去钓‘异形’吧？”

或许是才刚做了噩梦，梁可思绪忍不住朝这个方向发散。

“异形”的来历，目前还没有准确的说法，甚至还不为大众所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异形”相当危险。

它们不仅拥有各自不同奇异的能力，对这个世界的生物，尤其是人类，也具有相当高的攻击性。

好在异形的数量并不算泛滥，再加上有专门猎杀异形的异能者组织，普通人能遇到异形的概率并不大。

例如梁可，在失去异能之后的这几年，没有主动去找，就基本上没有遇见过。

而且，虽然异形也能化出奇形怪状的实体，但更常以常人肉眼难见的“能量体”形态，在夜间出现。

因此，它们还有另一个称呼——“暗灵”。

对于那些不了解真相的普通人来说，即便真遇到了“暗灵”，大多也更可能倾向于是遇到了灵异事件。

因此，用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来钓异形的行为，实在是非常大胆且危险的。

这种不顾普通人死活的做法，至少在几年前的异人界，都还是少数极端异能者的主张。不论是官方，还是异能者官方组织“夜行团”，都明确不支持这种做法。

不知道是如今规则变了，还是自己多想了，亦或是，那些人有保底的措施？

梁可没有急着回去，而是默默在周边查探起来。

尽管失去异能，也失去了对异能量的感知，只凭肉眼，她很难发现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异常，只能凭借以前的经验和直觉来验证猜想。

梁可也没法在有所猜测后，什么也不做。

周围都是夜起拍摄的人声，并没有孤身探险的荒凉感。

但是梁可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静”。

夜间的风很凉，吹起周边树林簌簌沙响，也让梁可缩了下肩膀。

就在她一无所获，准备放弃，转身回去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太静了！

不是人声安静，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人活动的动静，反而让人忽略了，这座山林的“静”。

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了，但是还不至于虫鸟绝迹。

可是这一天下来，别说鸟兽动物的踪迹，连个虫影都没有！

梁可心下微沉。

这很可能是因为，它们感知到了强大的危险能量，而自发躲避起来了。

又看了眼山顶的人群，梁可知道只凭自己是不可能说服大家离开的，而且现在离开，也不一定来得及了。

也许，可以去提醒一下楼上那个疑似为异能者的女人。

拿普通人为饵，还是这么多不知内情的普通人，总不至于真的一点儿防范措施都没有吧？

梁可神情严肃的往回走，希望这只是自己的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