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易业民手腕上的表的指针像是审判者,只等时间到就开始对他用刑。办公室里很冷,分明温度是很合适的,窗外大片的阳光斜斜的落在对面的大厦的玻璃上,反射过来的光被百叶窗隔绝在外。
易业民和易烁对峙良久,谁都不作声,最终易业民还是选择了易烁手中5%的股份。
易烁并不惊讶,易业民这个人太看重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了,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想要劝说他赶紧进建业工作,易业民不想让这些金钱和名声落到他人头上。
“签个合同吧,你说话我不放心,下午六点前让法务部把合同发到我的邮箱。还有......”易烁停顿下来,用一种复杂但又坦荡的眼神看向易业民:“爸,我很久都没这样叫过你了,还记得上次这样叫你是在我出国前。”
易业民的瞳孔微震,带着怒意和不解。
“你和我妈对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但也不想计较,你们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所以我从小到大都没跟你们说过我需要你们的爱。后来越期待失望越大,当我看到你抱着易清曼从医院出来时我就觉得你们爱不爱我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再到后来你和我妈离婚都不想要我,那个时候是我最死心的时候,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接受了自己是个不被爱的小孩。”
“也许你们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就像你和我妈从来不记得我生日一样,甚至有一年阿姨做了很多我爱吃的菜,你回家后还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晚饭怎么这么丰盛。我以为你是太忙了,所以不记得,但你会在闲暇时带易清曼去游乐园,会和姚玥去逛街,实际上只是不爱我!”
“你们不记得、不爱我,我怪过你们,到现在也怪,但我提起这些事不是想让你内疚,或许你根本不会内疚。我只是想说我已经释怀了,我现在的生活很美好,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所以请你,不要再介入到我的生活当中,也不要试图让我和周嘉礼分开……”
啪——
又一个巴掌落在了易烁的脸上,易烁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垂眸不去看易业民,好似真的要将种种往事在这里断掉,不让自己继续沦落在易业民和余莉或许对他还有感情的幻想里。
易业民面色涨红,气得咳嗽起来,哆哆嗦嗦去端保温杯,喝了好几口茶才把那口气顺过去。
易烁没动,也没说话,等他咳完才离开了建业。
易烁离开建业时还很早,才十点多,他给柯临发送了个“OK”的表情,但柯临没回。回到公司后他去了柯临的办公室,跟柯临说了自己用建业5%的股份换取这几家工厂继续合作,柯临听完只觉得他疯了。
“你知道这5%的股份每年能分多少分红吗?你说转让就转让,那你今后日子怎么过?”柯临气不打一处来。
“没事,大不了过得紧凑点,而且我不是还有工资吗?”
“你真没必要事事都扛着,你要是跟我说这件事是你爸做的,我直接飞到北京去跟北京的工厂谈合作,还能拉投资。”柯临想起那5%的股份就揪心,“北京你爸总管不到吧?我不信他的手能伸那么长。”
“我没有要扛着,我只是觉得他争对的是我,如果我不能出面摆平,那以后还有会源源不断的麻烦。”
柯临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易业民不接受他和周嘉礼谈恋爱,并非是易业民不想他在外面创业,所以只有永远打消掉易业民这个念头后续才不会有其他麻烦。
“我真的不明白你爸为什么要这样,不就是跟男人谈个恋爱嘛,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易烁笑了笑:“或许吧!”
工厂恢复合作的消息不过半个小时就发送到了章雯的邮箱,对方还为之前要解约的行为感到抱歉,决定后续合作可以降低一成的定金,并且送来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章雯知道是易烁解决了这件事,没有特意去办公室找他,只是把邮件内容发送了过去。
易烁回复了个“嗯”,和柯临去楼下餐厅吃了个饭,就请假回家休息了。这是柯临决定的,让他回家好好调整调整心态,以后别再因为这些事去硬抗。
*
周嘉礼整天都没有收到易烁的消息还觉得有点奇怪,但今天医院有点忙,他也没空去联系易烁。
周嘉礼的手刚好没多久,医院没有安排他晚上值班,到了六点他就打卡走人了,见到易烁是他刚回到家的时候。
残阳从窗户里透射进来,雪白的瓷砖上有道黄澄澄的阳光,周嘉礼换好鞋抬头看去,竟发现易烁窝在靠窗边的沙发里,脑袋埋进膝盖中看不清神色。
周嘉礼愣了下,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常易烁都是九点多才回到家。
易烁听见熟悉的声音,把自己从繁杂混乱的思绪里拉出来,扭头去看他:“请了个假。”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
周嘉礼走到他面前,手掌贴着他的额头感受温度。
易烁把手拿下来,随即双手环着周嘉礼的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腰腹上,用很低沉的声音说:“周嘉礼,我破产了。”
周嘉礼低头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微微蹙了下眉毛:“怎么回事?”
和易业民闹掰这件事没什么不好说的,而且周嘉礼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他,因为他们是恋人、是情侣,理应知道对方所有的事情。
周嘉礼听完没说话,拍了拍易烁的后背让他放开自己,然后转身去了主卧,再出来时他手中拿着银行卡。
他把银行卡递到易烁面前,温声说:“这张卡里是我从小到大的奖学金,以及后面工作后的工资和口腔医院每年的分红,还有我妈给我存的买房的钱。虽然不多,就八十多万,但也应该够我们用到头发花白了,只要我们花钱不那么大手大脚。”
易烁望着他,眼眶里泛着点点晶莹:“我没钱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你没有不代表我没有,就算你现在没工作我也能养得起你,明白吗?”周嘉礼说得很认真。
“周嘉礼,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算不上,”周嘉礼说:“只是想跟你说不用怕,有我在!”
易烁重新环上周嘉礼的腰,隔着短袖的布料感受腹部脉搏跳动,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周嘉礼是真的存在,而非自己做的一场荒唐梦。
如果是梦也很好,至少梦里面周嘉礼依然坚定地选择了自己,而他也重新拥有过周嘉礼的心跳和呼吸。
有人兜底的感觉很好,即使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很糟糕,也有人会说“没事,有我在”,易烁非常贪恋这种感觉!
易烁又想起在三亚时周嘉礼问他愿不愿意生活在小岛上,他现在很想给出答案——想!非常想!想和周嘉礼生活在无人打扰的地方,谁也找不到,天地之大只有他们两个相依偎的人!
现在公司处于重要关头,易烁确实没办法让想象变成现实,但他早就把这个行程订好了,打算和周嘉礼在国庆的时候飞过去,为此周嘉礼还说他又浪费钱,国庆的机票那么贵!
说归说,坐上飞往马来西亚的航班时周嘉礼还是开心的,他看着窗外柔软的云,有种想躺上去的冲动。
马来西亚和北京时间没有时差,他们从酷热的锦城出发,到达目的地时仍然感觉到了热气。小岛上的别墅里的家具都是智能的,他们在私人码头坐上去往小岛的游艇时就打开了别墅里的空调。
这个季节小岛上花香四溢,大片的玫瑰田几乎都没有枯萎的,可以看得出来岛主很爱这座小岛;沿着海岸边修建的长廊挂着烛火,从远处看像是山野间的萤火虫,海风吹时就摇曳起舞。
他们吃过晚饭,牵着手沿着海边走走停停,听着海浪汹涌的声音,在星空照耀的地方接吻!
走累了就躺在沙滩上,或者躺在玫瑰田旁边,在隔绝吵闹的世界里他们只有彼此,也仅仅只有彼此!
周嘉礼很喜欢这里,他有点后悔上次说易烁乱花钱,因为这里真的很美!如果能抛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居住在这里,他是十分愿意的!
国庆假期过得很快,周嘉礼感觉自己好像才落地就又要起飞了,到达锦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已经入秋的锦城仍然炎热,从机场出口去到停车场的时候周嘉礼的后背都出了层薄薄的汗,上到秦衍的车上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秦衍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追到了面冷话少的裴乐,哪怕在停车场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怨言。
脸上的笑意不减,秦衍在发送完消息才启动了车子,等到红灯时又拿起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易烁看了他好几眼没说话。
成功把他们送到文德公馆,秦衍马不停蹄地开往锦川大学去找裴乐,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跟他们说。
解开门锁,周嘉礼换好鞋子径直走到厨房把冰箱打开,弯下腰拿出了一盒冰淇淋给易烁。
从云南回来后易烁就请了阿姨,他每天早出晚归没办法给周嘉礼做饭,也担心周嘉礼的手会出什么问题,尽管周嘉礼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他的手已经彻底好了。阿姨每天晚上做好晚饭就回家,周末会来给他们收拾房间,出国这几天阿姨来打扫过。
易烁的智齿已经很久都没有痛过了,却在要回国的前一天开始发炎,周嘉礼让他去拔牙他不肯,只能让阿姨去买点冰淇淋回来,让他吃点冰的东西智齿就没那么疼。
“听话,去拔了!”周嘉礼靠在冰箱上看着易烁,再次提到这件事。
易烁用勺子挖着冰淇淋,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给你拔,不疼!”
“真不用,”易烁把冰淇淋放下,摸了摸左脸颊,“而且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周嘉礼知道这件事易烁是不会听自己的,否则早在七年前他就该把这颗坏死了的智齿拔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地从易烁旁边越过去到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澡,易烁把他堵在浴室门口,双手贴在他腰上,柔声问:“生气了?”
“没有。”
“就是生气了!”
周嘉礼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怕疼,可智齿不怕会引发免疫力下降,以及冠周炎,还会......”
“好了好了,打住!”易烁说完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带着冰淇淋的甜味,“你给我点时间做心理建设好不好?”
周嘉礼推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么些年心理建设还没做好吗?”
“之前也没疼过,但我答应你,等我心理建设做好一定去拔,还要让你给我拔。”
周嘉礼闻言神色这才缓和了点,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蹦:“说到做到!”
易烁又亲了亲他,笑笑:“好,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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