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一个小时以后,安德坐在一辆车里面,他低着头,茫然地抱着一杯茶。

外面很热,可是现在安德内心一片冰冷。

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热意,只能抱着一杯热茶,才能稍微好点。

卧室里面的斗殴很快就升级,一下子殃及到了客厅里面。

因为出租屋现场太过混乱,梅森说,为了避免安德受伤,于是先让两个工作人员带安德出去,在楼下的车里面做笔录。

所以,安德如今在一辆黑色的车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个负责询问,一个负责记录。

询问员要求安德重新描述一遍自己记忆里面的场景,以方便之后寻找线索。

这辆车是经过特殊改装过的,将车门一关,隔绝掉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和热气。

周围安静下来后,安德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定了定神,然后按照自己记忆里面的场景,对着面前的两人详细地重新描述了一遍他记忆里的场景,尽量不放过一丝细节。

“好多血。”

安德机械地重复道,他明显被魇住了,几乎语无伦次,

“他身上流了好多血。”

重新回忆当时的场景,对于安德来说,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他好像再次重回了当时的时刻,并且亲眼站在旁边,看着那个红发邻居是如何用刀,一刀一刀杀掉他的男友的。

至此,安德剩下的理智和清醒,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崩坏。

他的大脑又开始陷入混乱。

重新描述杀手,安德并不悲伤,如今占据他的大脑的,更多的是气愤。

他在恼怒,恼怒为什么是红发杀掉自己的男友。

他的男友应该是他的,为什么别人会来染指?!

就算是男友死掉,被杀掉,那也应该是他来做,为什么会突然有人干涉进来?

恼怒、嫉妒、羞愧,在安德的心海中如同气球一般越吹越大,安德越是回忆当时的场景,他的大脑就越是混沌。

最后,安德停止了讲述,他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脸色越发难看:

“我得去看看我的男友。”

面前两人吓了一跳,顾不得笔录,两人同时一把拉住安德,七嘴八舌解释道:

“这是凶杀案,我们正在勘查现场呢。”

“凶杀案?是不是还要把他带走?”

安德一边挣扎,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因为情绪激动,之前苍白的脸颊上浮上一层红晕,

“我不允许他离开我的视线,不可以的。”

杯子被打翻,茶水泼洒在安德的手臂上,安德的手臂立刻被烫得红了一片,可安德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依旧是大力地朝着车门的方向挣扎。

两个工作人员不敢大意,他们几乎是卯着吃奶的劲儿去抱安德手臂和腰,还有安德的腿,试图阻止安德。

另两个工作人员惊讶的是,面前的安德看着瘦弱,连腰都那么细,轻轻一拢都能抱个满怀;

可即便如此,安德的力气竟然大过两个男性成年人,隐隐有要挣脱的迹象。

“你冷静下来啊!”

“等等!!”

“我们只是按照流程办事……”

正当两个工作人员正欲哭无泪地拖著安德的时候,车门突然开了。

“哇。”

金发女人站在车门的位置,她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提着个工具箱,对着车厢里面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

“你们是在搞什么限制级的场面吗?”

三人都愣了一下。

安德停止挣扎的动作,他的脸皮比较薄,羞耻心多多少少让他的理智值回复了一点。

于是,安德对金发女人解释道:

“我想回去看看……那个人。”

抱着安德一只腿的工作人员立刻苦口婆心:

“不可以的,我们现在正在检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可以哦。”

金发女人打断工作人员的话,点点头,她说。

工作人员:?

安德的表情柔和了些许:“谢谢。”

“叫我小金吧。”

金发女人,也就是小金摆摆手,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递给安德,然后示意安德按一下上面的按钮,

“但是,你先按一下这个,做个检测。”

安德不明所以,但是他还是动作缓慢地接过了白色小盒子,然后照着小金所说的程序,用大拇指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

在按钮按下之后,安德敏锐地察觉到手下盒子震了一下,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紧接着下一秒,盒子六个面显示出一个数值:

“55.”

看见“55”这个数值,小金点点头,她伸手将盒子收了回去,解释道:

“这个是理智值检测仪,你还不错,虽然在危险边缘徘徊,但是还可以,没疯。”

要知道有的疯子可是冷静的疯子,表面上无常,可实际上内里早就坏了。

为了避免出现不定时的“炸/弹”,于是有特殊部门专门研制出了这个东西。

“那我能走了吗?”

仔仔细细细想一遍小金的话,安德不理解小金说什么,但是他想自己可以走了。

如今他每说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从下楼开始,安德的神志不太清晰,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发现了很多异常的地方。

当初为了给前男友一个好的居住体验,安德找了很多家房子,几乎翻遍全城,但他找的房子,前男友不是嫌弃小了,就是嫌弃距离市中心太远;

最后挑来挑去,选房子的话语权被安德直接给了前男友。

前男友也毫不客气,他丝毫没有顾及到安德的工资水平,直接敲定在这里居住。

他们居住的地方在城中心,是一片老城区房。

位置好,环境好,就是租金贵。

这附近除了打工人外,就是最喜欢八卦的大爷大妈。

现如今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有这么多穿着特殊制服的人把这里包围住了,动静也应该不小,可是他下楼的时候,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围观的人。

连楼上楼下都安静异常,所有人都像是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奇怪的前男友……莫名其妙变成凶手的红发邻居……这些奇怪的人……理智值……

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安德不太明白,他本来就一片浆糊的大脑,变得更加迷糊。

他的直觉告诉他,所有答案,都在死在出租屋内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得回去。

“可以,可以,可以。”

小金摆摆手,大大咧咧摆摆手,示意旁边两个人放过安德。

两边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放开了安德,然后从车上下来。

安德还在车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好不容易能够运行的大脑又死机了。

“有的时候我就搞不懂了,你为什么非要追寻一个答案呢?人生难得胡涂嘛。”

小金双手叉腰,故作深沉地说道。

闻言,安德皱紧了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刚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陡然觉得自己的大拇指有些麻痒。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大拇指,只见上面一个血点,正缓缓地沁着血。

下一秒,安德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

又过了一个小时,车门打开了。

百无聊赖的小金看见来人,眼睛一亮,问道:

“怎么样?”

来人赫然就是梅森。

梅森的西装有些凌乱,他坐到车厢后面的座位上,把金丝眼镜摘下,看了眼躺在一旁的安德,问:

“他还好?”

小金耸耸肩,说:

“放心,没用暴力手段。”

梅森点点头:

“这次的怪物最多就是一个c级,再加上它已经死了,只是残留的污秽影响人心智而已。”

“c级?”

小金听到这句话顿时兴致缺缺,她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说,

“也是,如果等级再高一点的话,这里肯定早就死了一片人了,不然我们也不会没有察觉。”

“这次的怪物似乎专门是影响人心智的,让看见它的人为它痴迷,为它奉献,甚至是自相残杀。”

梅森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只是结局有些令梅森感觉好笑。

他想,那个怪物,肯定到最后都没想到,它自己的天赋,竟然反而会引得它的“猎物”因为嫉妒,杀了它。

这算什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梅森看向倒在一旁的安德,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那些人不过是和怪物待久了一点,就被影响到心智,互相争风吃醋的,那这个人,是怎么在和怪物朝夕相处那么久后,还没疯的?”

这也是梅森最为奇怪的一点。

“他不仅没疯,还正常工作呢。”

小金吹了一个泡泡糖,她拿出一个平板,调出安德的资料给梅森看。

从监控视频来看,安德除了面对他的前男友,也就是那个怪物的时候,会露出羞涩和痴迷的微笑外;

在远离他的前男友的所有时间段里面,他都表现得特别正常,头脑也是十分清晰。

“他是紫金中学的生物老师,前几天的公开课还获奖了呢。”

小金点开公开课的视频,说。

梅森:“……”

视频里面的安德正在授课,他讲话的声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晰,看着下面的学生们眼神温柔,不愧是一个能获奖的优秀教师。

梅森瞧着视频里面的安德片刻,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他的声音挺好听的。”

小金丝毫没有两人正在“以权谋私”的羞耻,她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

“手也挺好看的。”

看了足足五分钟后,两人把视频关上了。

小金看着另一边昏迷在座位上的安德,颇为惋惜的说道:

“可惜了,好好的病弱小美人以后说不定会成为疯美人。”

说完,小金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与此同时,梅森将自己的金丝眼镜戴上,然后右手一张,一本书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

这本书表面有一层棕黑色的皮面,皮面上疙疙瘩瘩,上面的花纹错综复杂,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出花纹组成了一张痛苦呐喊的脸。

书本里面是一张张泛黄的纸,纸上写着一些蝌蚪文字,还有一些诡异的对称图案。

梅森握住书本的书脊,然后另一只手将其翻到了某一页。

他举着那本打开的书,走到安德的面前。

“安德,来听我讲一个童话故事好吗?”

梅森坐在安德的身边,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安德的额头,就像是每一个母亲在给自己的孩子讲睡前故事一样。

随着梅森最后一个字的字音落下,本该昏睡的安德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梅森,瞳孔毫无焦点,意识不清:

“好。”

“乖孩子。”

梅森的嗓音轻柔,他宠溺地笑了笑,开始了他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叫安德的小兔子在森林里生活,它被一只狐狸欺骗了,傻傻地把自己的窝让给了狐狸。”

听到这里,安德皱起了眉头,他抿了抿唇,唇角下撇。

“那是一只坏狐狸,每天都在骗着小兔子,让小兔子给自己挖好多好多萝卜,小兔子可累了。”

“狐狸……吃萝卜?”

安德冷不丁问道。

“噗呲。”

另一边小金忍不住笑出来。

梅森回头,瞪了小金一眼,随后继续说道:

“有一天,小兔子回家晚了,结果回来时发现,一只鹰飞进它的窝,抓走了坏狐狸。”

“小兔子终于重新获得了它的窝,但是鹰也是坏家伙,它吓坏了,于是去找了守护森林的猎人来保护自己。”

“猎人喜欢小兔子,于是他用猎/枪开/枪杀掉了鹰,然后帮着小兔子搬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小兔子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为了报答猎人,小兔子把狐狸的尸体交给了猎人,这样猎人有了一条狐狸皮帽子,打猎不怕冷了。”

讲完整个故事后,梅森对着安德,意味深长地说道:

“晚安。好好的睡一觉,只用记得我说的故事就好。”

安德把视线从故事书上移开,他看了一眼梅森,呆呆回复道:

“晚安。”

随即,他的双眼闭上,重新陷入了昏迷,与此同时,他的脖颈处出现了一圈红痕。

红痕存在的时间很短,几秒后就消失不见,安德的脖颈皮肤重新恢复成正常。

但,契约已成。

等梅森合上故事书,故事书消失后,小金双手抱胸,对着梅森啧啧两声: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讲这么长的‘故事’。要知道,前两次篡改别人记忆的时候,你可只是一两句话就完了。”

梅森微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会喜欢我们的。”

“你说,我们这样篡改他的记忆,他会不会生气?”

“难道让他一直记得,他看见了凶手,但没能阻止凶手杀掉‘男朋友’的这种记忆,就会更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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