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多少人跟您没关系,您别自己吓自己啊。”
扶着身起来的江淮瞬间猜透了司机的心理,见他不信,迫不得已给他科普起了法律,就这样,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白静高速与81号国道交叉口来到近前。
远远地,司机看到几辆特警车停靠在路边,小心脏不由得再次颤抖起来。
“师傅,一千块钱给你转过去了,下次有事还坐您的车。”下车后,江淮笑呵呵地对司机道。
司机心想再来一次我直接住院了,客套地笑了笑后调头后一溜烟儿就跑了。
见三人从车上下来,对面特警朝他们走来,三人也朝他们走去,期间江淮跟严钧咬耳朵问:“这一千块钱车费局里给不给报销啊?”
严钧也把脑袋偏向她,“放心,局里不报销我给你报销。”
“哈哈,三位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你们好,你们好,几位领导好,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们辛苦...”
见了面,双方开始走流程寒暄,一一握手说了几句话后才进入正题,坐上警车突击摸排附近工厂。
因为交通便利,交叉口附近工厂聚集,大多是中小型工厂,人力密集型企业,多与纺织服装相关。
江淮与严钧进了一家踩缝纫机的厂子。
他们人数众多,穿的警服又显眼,一靠近就被装卸货物的工人与保安大爷们注意到了,工人们慌里慌张跑进去通风报信,保安大爷连问都不敢地开门放行,警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工厂内部。
“不好啦!不好啦!有警察过来了!”出去上厕所的一个大姨慌张大喊。
其他踩缝纫机的大姨们听到后手上脚上却都没停,靠近门口的一位大姨看她那慌张的样子道:“估计又哪个老板没给结工资吧,你这么急做什么,你又没犯罪。”
“唉,对啊,又不是来抓我的。”前来报信的大姨一拍脑门说,糊涂地走向自己的工位,走了两步又察觉不对:
“不对啊,我看那一群警察都进我们工厂大门了,来的人特别多,还带枪,你们说是不是我们老板犯啥罪了吧?”
“啥?我们老板要被抓了?”旁边一位埋头苦干的大姨猛地抬起头,“那我们这个月的工资咋办?他是不是要卷钱跑路?”
“唰——”听见这一句,车间所有大姨都抬起了头,面色忧愁,叽叽咋咋地开始讨论:
“什么?老板要卷钱跑路不给我们发工资了?”
“这可不行,这个月工资还没结呢,我家里有三个孩子等着吃饭呢。”
“老板人呢?快给他打电话啊。”
“打着呢,正在通话中。”
“叩叩。”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一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统一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姑娘含笑望着她们,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男的,再后面,是一大群穿着黑色衣服的警察。
“不好意思啊,请问,谁是这里的主管?”敲门后,江淮站在门口礼貌地问,车间一片寂静,站在前面的几个大姨相互推搡,最终一个年长长相沉稳的大姨站了出来。
“阿姨,你们别紧张,我们来这就是找几个人,找完我们就走,现在需要你们配合一下,竖着排成两列队,每人开口说一句话,我说什么,你们跟着重复就行。”
江淮的话落,车间里许多人的脸色明显变了,眼神若有若无地想往某个方向看,却又强忍了下来。
通过观察她们的表情,江淮基本上确定是那几个人了,但还是走了一下流程。
她来到第一个人面前,读了一句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
大姨跟着重复了一遍,普通话标准。
第二句,“疑是地上霜。”
“疑似地上酸。”第二位大姨口音有点浓,问题不大。
一个一个过来,车间仿佛成了诗词朗读课堂,见前面的人很容易都过了,后面身份没有问题的人都不那么紧张了,但有问题的人眼睛一直不敢往上抬,身体异常紧绷,仿佛往前面看一眼就会死人似的。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江淮走到了后半段,停在一个身材瘦小,皮包骨头的女人面前,盯着她垂下的眼皮缓缓开口,“噫吁嚱,危乎高哉。”
瘦小的女人胆怯地后退了一步,慢慢抬起头,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摆手,这时旁边的几位大姨见状解释:“这位警官,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聋哑人,有残疾证吗?”
女人闻言将手伸向了身后,严钧警惕地把江淮往后拉了一步,侧身挡在江淮身前。
几秒后,女人竟真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残疾证来,周围人都明显感到讶异,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江淮接过来看了一看,上面盖了红章,不由得笑了笑,抬起脸对女人道:“虽然如此,还是请你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说完,递给身后一个眼神,两名特警走上前。
不,女人张张口,恐惧地后退,一双憔悴的眼睛里写满了恳求。
“女士,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女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他们不断朝自己逼近,忽然,女人朝江淮的方向疯狂跑过去,严钧霎时脑子一片空白,动作极其迅速地掏出枪上膛指向女人。
然而,那个女人只是下跪,不断地朝江淮磕头,嘴里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语言。
车间众人哗然散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下跪磕头的女人身上,她跪下时,后背的脊骨凸出,穿着衣服也能看见明显的轮廓。
蓝色口罩从一半耳朵上掉下来,几缕花白的头发垂在她的额前,空气一片默然,许多大姨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看了她几秒,江淮无声叹了一口气,轻轻蹲下身,对她说了一句话。
话音刚落的瞬间,女人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身体僵了几瞬,随后缓缓直起身,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后面的一切都十分顺利,在第一个女人屈服后,后面的人都没有什么反抗。
就这样,一行人忙到了深夜,从那片厂子里摸查出一百来号人,有男有女,还有半大的孩子,不过大部分是Y国的居民,小部分才是L国的,另外还有其他国家的。
由于人数太多,除L国以外居民由当地警方处理,分批遣送回国。
回去的路上,严钧好奇地问,“你跟那人说了什么?”
“对呀对呀~说了什么?她为什么突然愿意了?”咖喱小哥也从后面探出头问,扑闪着魅惑的大眼睛。
江淮坐在副驾驶看着前面被车灯照亮的道路,道:“我跟她说,你的同乡有四十一人意外死在了路上,我们需要调查清楚情况。”
咖喱小哥短促地啊了一声,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此后几天,江淮、严钧,白港市几乎所有警员以及各地警方都在四处奔波,由于此次案件引起的巨大舆论,全国各地都来了一次偷渡大摸查。
当然,其他都是顺带的,主要是找到跟“死亡货车”同一批偷渡的那群人,据另外两名司机交代,他们车上分别有三十四和三十三人,再加上第一辆意外死亡的,这一批一共一百零八人。
为了找到这些人,网络技术科的同事们二十四小时加班,每天睡觉不超过六小时,不外出的警员看监控看得眼睛都快瞎了。
好在这些偷渡者基本都走固定的路线与安全屋,每次找到一个地方都能摸出一溜人,大大降低了寻人难度。
两天后,白港市公安局会议室。
“各位,目前国际刑警部那边在L国已经锁定了主要犯罪头目,抓获了八名犯罪嫌疑人,L国外交部督促我们尽快抓获关键嫌疑人与偷渡者,国内主要由我们白港市公安局负责,上面领导和其他地方的同志们都看着我们呢,我们可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戚队长,你来给大家讲一下目前的进展。”马局长朝支着头打瞌睡的戚言看过去。
戚言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站起来,旁边郑队长小声提醒,“局长让你说一下目前的进展。”
“哦,进展。”戚言暗暗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我们在渝水对岸发现一具尸体,与Y国进行交涉后,发现正是我们寻找的金叔的尸体,初步判断是枪杀,目前正在尸检阶段。”
“死亡货车案同一批剩下的六十七名偷渡者,目前找到了六十四人,还剩下三人,其他的,呃,没有了。”
“不错。”马局长抬手示意戚言坐下,然后到:“这起案件事关重大,大家最后努一把力,为升职加薪再添一把火。”
提到升职加薪,众人的热情才高涨一点,不过,江淮无奈地笑,这跟她一个编外合同工没有一点关系啊,为了这个案子她的心理诊所都一周没开门了。
在所里吃完午饭,网技科那边的同志终于传来好消息:最后三人的去向找到了,在一家私立贵族学校。
“私立就私立,什么贵族,我们国家有这种东西吗?”前往私立学校时,开车的严钧嘴里吐槽。
江淮在副驾驶查看手机上传过来的资料,“是民间调侃的称呼,这所中学一学期十几万的学费,不是一般人家供得起的,大多是中高产家庭的孩子。”
“Haaaa~这么贵?他们的桌子是金子做的吗?”咖喱小哥捂嘴惊呼。
“唔。”江淮不断翻看资料,微微挑眉,“金子没有,但是有高尔夫球场,宿舍每个人都有专门的保姆,出去游学调研一般都是去欧洲啊南极啊等地方,音乐老师请了世界顶级钢琴家,之后出去留学都是常青藤...”
“no!淮你不要再念了,我的小心脏,好痛~”咖喱小哥捂胸倒地,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严钧却想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所学校这么厉害,那三个人怎么进去的,难不成当保安去了?”
“保安?保安需要本科学历,身高180以上,在省级以上拳击赛、格斗赛等武打比赛中拿到前三名以上的好成绩,或者从军队特种部队退伍....嗯,总之要求挺严的,外国人进去有点困难,另外这三人应聘的不是保安,而是后勤管理职位。”
严钧听后先是吐槽,“特勤处也就这要求了吧。”
然后才道:“看来这三人背后有门道啊。”
“谁知道呢?你最好祈祷只是普通的贿赂,不然事就大了。”
几分钟后,一个低调优雅、传闻花了几百万专门请了国外设计大师设计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严钧驶向大门,摄像头识别出陌生车牌,一位穿着保安制服的青壮年朝驾驶座走来。
严钧与后座安静的赵警官等人打开车门走下去,出示警察证,这次抓人是明访,所有人都穿了警服,一共六名。
看到这么多警察下车,保安明显一惊,江淮透过窗户看到其中一位保安立即拿起了手机打电话。
“几位警官,请问你们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惊讶过后,保安态度很好地询问。
“查案,麻烦抬一下杆放我们进去。”赵警官道。
“这个当然可以,但是你们要怎么查呢,不如等我们主任过来好配合几位,您放心,我们主任马上就过来了...”保安赔笑道。
“我们来抓人,现在就放行。”赵警官面色严肃。
“这我真做不了主,您别为难我们这些打工人,我们主任真的马上就来,您就等五分钟,不,三分钟,三分钟行吗?”
这保安虽然态度一直放得很低,但就是拦着警车不让进门,看似卑微,实则强势。
江淮与严钧默默对视一眼:不愧是贵族学校,底气就是足啊,不知道谁在背后撑腰?
“唉,我说这位大哥。”眼见没有进展,江淮上前进行交涉,“这所学校的几位领导都要进去了,你就别护着了,就为了几千块钱工资至于拼命吗?您这身体,去哪拿不到这钱啊?”
“再说了,是我们非要进去你拦不住呀,怪不到你身上,最多罚几百块钱,但我要说的是真的,你失去的就不止几百块钱了。”
听到这种话一般保安早放行了,但这个保安明显是见过大场面的,苦笑着道:“警官,您别为难我了。”
江淮嘴角的笑容隐下,手悄然伸大衣里面,霍然从后腰摸出一把黑色手枪指向这人的脑门,眯眼凛声道:“现在,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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