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晚班

寓言故事里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在林荟的世界里,一个人是最有效率的。

有什么时候需要两个人?

可能是吃冰淇淋,第二个半价,也可能是网购拖鞋,买一双赠一双。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让她感觉独来独往不好。

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往往令她分心,而今晚她的想法动摇了……

再多一个人,可以壮胆!

九点二十八分,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林荟胸前,脑中一阵空白。

脚下还在朝前走,小腿已然使不上力气,左手颤微微悬在空中,想抓住什么让自己靠一下,可四周空空,一侧是半人高的绿篱,一侧是高过头顶的工程围挡,铁皮被风拍得吱呀呀响。

紫城的冬天总是萧瑟干冷,她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年还是不习惯。

脚底下的这条小路寒气逼人……

头顶上月色朦胧,路灯也不甚给力,满是碎石的小路探入无限的黑暗之中。

林荟竖起耳朵,分不清身后的动静是脚步声,还是风本身的声音,或许是树叶什么的,又或者是隔壁那条路上传来的?

顷刻间,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将她包围,寒毛倒立,牙齿打颤。

不是都说女生的第六感超绝么,她应该撒丫子跑,可她肚里的胆子缩得无影无踪。

……前方更不知会冒出什么,强装镇定吧,用不变的节奏继续走下去。

陷在土里做穿山甲也成啊!

当时的她快把手机握碎了,在没几个人名的通讯录上来回滑动,时刻准备着拨出求救电话……

“嗯,到底是谁啊?”

酥脆的薯片落入邵明明的嘴里,她扬起眉梢,吮吸指尖,翻看包装袋上的口味标记。显然,同事对林荟奉上的零食比她讲的遭遇更感兴趣。

“我也不清楚,今天下班,你陪我一起走吧?”

林荟捉住邵明明的手腕,惨兮兮地哀求,“今天是周二,只要把这周的晚班熬过去就行了。我周一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昨天夜里是心都要蹦出来了!”

“明明,求你了,你人最好了,明天你还想吃什么,我来准备!”

邵明明眨巴几下眼睛,抽出旁边的纸巾抹抹嘴。林荟也忽闪起睫毛,粉扑扑的圆脸上翘起嘴唇,外加那一头的卷毛,任谁都会立马应下她的请求。

可邵明明不一样,与林荟做了三年同事了,她还不了解她?

别看林荟外表柔柔弱弱的,平日里把自己穿得像个乖巧的洋娃娃。其实她卷起袖子就能抱起五升矿泉水桶,脱掉鞋子就能拍死美国大蠊,甩开腮帮子就能干掉一盘鸡翅……

在公司里的大事小情,邵明明其实很多时候是要依仗林荟的。

这样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因为走夜路来求助于自己,邵明明反而迷糊了。

她每天回家也要走那条小马路,因为她就住在隔壁小区,林荟新租的这套房子也是她牵线介绍的。

这个月,小马路上维修地下管线,路面被围起一大半,只剩两米来宽的窄道。夜间有路灯照亮,穿过去大约要花四五分钟。

工作日的白天,从地铁站涌出的人流很多都会进入那里,晚上便难说了。

邵明明的第一个想法是叫林荟去绕路,多简单一个道理。可那女人一定会追问她,今晚是不是不回家了……所以,她把这个主意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今天下班后要去……我表姐家,家里有点事情要我帮忙。” 邵明明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有好几条消息弹出来。

“小荟,兴许是你想多了呢,那么近的一条路,你像百米冲刺一样跑过去就得了!这对于你来说都不叫事!好啦,回工位,主管要过来了……”

邵明明朝林荟撇撇嘴,自己猫进格子间继续看手机。

今天是她和男友相识一百天,即使赶上晚班,也想出去庆祝一下。她之前发过去一个吃夜宵的地点,微信里男友又发来一堆肉麻的话,看得她趴在桌子上捂嘴傻笑。

哎呀,会不会今晚要发生点什么,要不要去酒店……

邵明明完全把林荟的求助抛在脑后,她现在的胡思乱想正以一种叫“心电感应”的形式向上攀升,从办公大楼的二十层爬上二十九层,传到男友身上。

请大伙注意,不是那个斜倚在皮沙发上,看上去有点睡不醒的衬衫男,而是旁边站姿挺拔的西装青年。

杨漠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正在汇报工作,语气认真,“方总,下午的行程还需要改吗,投资公司在催了……”

“不用,东西我还没看完,你先帮我应付着,我不打算那么快和他们签约。”

男人话音懒懒的,面色沉静,修长手指勾起茶几上的一支签字笔,逆时针在指尖飞转起来。

这种时刻就代表他还在思考,杨漠趁机摸鱼,在手中的IPAD上叠放手机,翻看和女友的聊天记录。另一个界面全是本市的酒店预约,有不少“网红打卡”、“情侣”字样。

杨漠眉心微蹙,是现在和女友说想去酒店还是晚上给她个惊喜呢,他唯恐弄巧成拙变成惊吓,又点开转发按键,想试探下对方的意思,大不了说自己发错了,是在给方总订房间。

对,用方总说事……

“你干什么呢,发女朋友的?”

方震在杨助理埋头纠结的时候,正捞起身边的手机查看消息。

脸红心跳,温馨浪漫,高逼格……

杨漠一定猜不到转发出去的酒店链接是这么刺目,并且误传给了顶头上司。他双瞳一震,赶忙屏住呼吸把消息撤回,脸红如小番茄。

“对不起,方总,我的失误!实在对不起!”

方震轻笑,晃悠悠起身,站到杨漠对面,一只手搭在人家肩头,快把对方压塌了。

“听说你找了个客服部的,帮我打听个事……”

方震虽是笑着说完的,但压迫感十足。他仅比杨漠长两岁,刚满三十岁已带领红云科技坐稳行业第一的位置,行事风格便是人狠话不多。

在他底下一向谨小慎微的杨漠,刚刚算是出了个大糗。还好,撞上方震心情不错,只提那么点小要求,杨漠抹掉鬓角的汗滴,因祸得福,似乎这回帮到领导一个大忙。

新的一天,又到晚上九点二十分。

林荟走出地铁站四下张望,绕路要多走一大圈,到家的时间会更晚。她虽然有驾照,但从小到大不会骑单车,只能摸着身下的小黄车摇头叹气。

哎,住的地方是自己选的,水逆也是常人躲不过的。

客服部的工作任务逐年增加,未来还会有很多个晚班,不能被这么点小困难击败。

机智如她,自有备选方案。

打个电话给人民卫士尚警官,一边聊天一边走回家去。正巧,尚警官仍在单位加班,与她闲谈一会儿也是放松精神。

不过,警官讲话总带着职业特点。

他叮嘱林荟注意安全,刚搬家以后要多熟悉周围环境,少和陌生人接触,甚至还提起前段时间处理过的一个案例。

他是轻松了,林荟再次神经绷紧,“宇哥,你说的是真的,别跟我开玩笑啊!”

掠过的风都变得很针对她似的,隐约中,前一晚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身后,她几乎要石化了,呼吸沉重,而电话那边的尚警官完全没听出来。

“林荟,我这来事了,改天咱们再聊,好吗?”

“宇哥,先……等等!”

林荟双手捧住手机,加快步子,预备冲刺到小路尽头,拿出突破重围的架势。

刚要高抬腿提速,高她半头的身影忽地遮住一侧的光亮。

林荟反应迅速,没等对方出手,一闪身靠在工程围挡上,咬紧牙关,从口袋里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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