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正折射出绚烂夺目的光斑，许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哥安静地蹲在地上收拾满屋的玻璃渣子。

“哥，这张照片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许瑶完全没注意到他哥脸色阴沉得可怕，继续开口问道。

许彦指尖一滞，抬头瞥了眼许瑶，答道:“不重要。”

说完就继续低头捡地上的碎玻璃，好似全然不在意这张照片最后的处分结果。

许瑶细眉一挑，拿着照片俯身朝许彦的面前抖了抖:“真得不重要？你不在意的话，那我可就丢了……”

“你敢。”许瑶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哥打断，并且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照片。

切，明明就很在意。

许瑶摊开双手，不屑道:“咦~还不重要，有些人心里明明在意的要死吧。”

许彦沉默不语，他的确很在意。

这是他和季燃唯一一张合照，六年来，他搬过数不清的家，丢过数不清的东西，但是这张照片却一直被他珍藏。

因为，太美好了，美好到现在回想起都能感受到一丝甜蜜。

“哥，那你现在还喜欢这个人吗？”许瑶猝不及防的发问，让许彦的大脑一片空白。

许彦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被许瑶的下一句话惊在原地。

“你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但照片里的那个人那个时候一定喜欢你。”许瑶笃定道。

“为什么？”许彦声音有些微颤，熟悉的麻意又悄然爬上了他的指尖。

“啊？”许瑶险些瞳孔地震，不是这么明显，他哥一点看不出来？

许瑶得意道:“我亲爱的老哥，你这就不如我了吧，你看这张照片，你看着镜头，可是这个人一直在看你啊。”

“这氛围感，不是喜欢是什么？”

经此一句，许彦急重新审视起了手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高二艺术节结束后的那个周末拍的，当时季燃还很不情愿，许彦拉着他让邱沐阳拍了一张。

照片里，季燃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霎时，心跳加速。

许彦这才发现，季燃的爱意来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早。

书桌上摊开的书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书页来回翻动，最后翻回了青涩又懵懂的少年时代。

“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许彦从摊开的语文书上惊醒，啊，又上课了。

“这节啥课？”许彦偏头问季燃，眼神懵懵的。

“数学，杜波的。”季燃捋了一把许彦翘起的呆毛，轻笑了一下。

“哦。”许彦讪讪点头，从书箱上拿出数学书，开始撑着手肘云游天外。

季燃自上周艺术节结束后就总是喜欢冲些他笑，虽然只是一抹淡淡的浅笑，但也让许彦感觉到奇怪。

好奇怪，季燃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笑那么一下呢？许彦想着冷不丁被讲台上的杜波抽了起来。

“许彦，这题选什么？”杜波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许彦，表情严肃。

许彦被这眼神盯得背脊生寒，犹豫地说出了一个万能答案:“c？”

“嗯，对了。”杜波满意地了点头，示意许彦坐下，“许彦最近不错啊，换了个同桌是不一样。”

许彦尴尬落坐，心想，能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恰巧猜对了而已。

但坐下之后，许彦是一点不敢走神，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听着老杜讲课。

但奈何讲台上的杜波讲着讲着就讲歪了:“咱们班这次这次艺术节是真得不错，没想到还能得个年级第二，特别是咱班这个话剧很出乎我的意料……”

许彦就这样认真地听了杜波做了半节课的艺术节话剧鉴赏，他想，杜波其实应该去教语文的，专门讲鉴赏类题目，比语文老师有趣多了。

“特别是这个许彦，哎我没有想到演得那个女配一点不突兀，演技很好哈……”

又来了。许彦惆怅地低下了头，自艺术节后，他男扮女装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高二年级，甚至上课时各科科任老师都会提上那么一嘴。好折磨人。

许彦堵不住大家的嘴，只好将一切交给时间，心里默默祈祷，这件事再过一阵就被淡忘掉。

下课后，许彦还是忍不住转身问季燃:“你为什么最近这么爱笑啊？”

“不能笑吗？”季燃眉头紧蹙，语气竟意外听起来有些失落！

错觉吧。

“能，能，能。”许彦扯了扯嘴角，僵硬地将身子转回去。

“彦子，去厕所不？”邱沐阳不知什么时候靠到了许彦的书桌旁，敲了两下许彦的桌子，吊儿郎当地问道。

“哦，行。上厕所都要我陪。”许彦笑着开玩笑，一路和邱沐阳打闹着朝厕所跑去。

季燃盯着许彦离开的身影，死死地攥紧左手水杯，眼底眸色晦暗不明。

“你有没有觉得季燃很奇怪？”许彦上完厕所，朝正在洗手的邱沐阳问道。

邱沐阳瞪大双眼，有些惊喜:“你指哪些？”

“啊？季燃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吗？”许彦疑惑道。

“那，也没有。”

如果排除让人胆寒的占有欲话，那邱沐阳觉得季燃的确没什么奇怪的。但他看着眼前单纯的许彦，顿了顿又道:“你觉得学霸哪里奇怪？”

“就最近很爱笑啊。不奇怪吗？”

邱沐阳一听顿感无语，他拍了拍许彦的肩，欲言又止:“就是笑嘛，不奇怪。”

学霸不是天天对许彦笑吗？

“真得吗？”许彦再次开口，邱沐阳有一瞬的语塞，点头道:“开心嘛，人都会笑的，走了，别那么敏感。”

提醒自己也提醒许彦。

“哦，好吧。”

晚自习的时候，杜波到班里宣布了一件大事，期中考试要全市统考。

“这次期中考试全市统考，是一个很好表现大家的好机会，好好把握！”杜波站在班级门口，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2班。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杜波笑了笑，道:“自信心拿出来，我们上得比统考范围快很多，这次期中跟复习没什么区别，大家平常心对待就好。”

许彦漠不关心，真低头计划着季燃的生日。

“11月19，正好在期中考试的那周六！”许彦算着时间，不禁开心地嘀咕出来。

“嗯？”季燃听见许彦的嘀咕，偏头正好看见了许彦的计划。

是一笔攒钱计划，很有目标，具体是什么不太清楚。

许彦捕捉到自己头上的视线，连忙急着将笔记本捂了起来。

他可不能让季燃看到。

季燃眸光黯淡，盯着趴在桌的许彦，有些难受。

11月19是他生日，他攒了点钱想在那天下午请许彦吃蛋糕，但是许彦有计划了，是因为邱沐阳吗？

季燃不再看着许彦，转而盯着坐在自己前方的邱沐阳。

他现在最讨厌邱沐阳。

突然季燃耳边响起一声整齐的“有！”

季燃茫然抬头，看见杜波已经走到了讲台上大喊:“好！再来一遍，有没有信心！”

“有！”季燃转头便看见原来还趴在桌上做计划的许彦，正激情地举手大喊，喊完便凑在他耳边轻声吐槽:“好像传销现场啊，你有没觉得？”

季燃感受到耳边的热气，一向冷静的他被这热气惹得心狂跳不止，耳朵也顺势染上了一层薄红。

许彦的眼睛很亮，单纯直白地盯着他，他原本觉得跟着喊“有”很中二，但是许彦，他，很可爱。

“嗯。”季燃淡淡点头。

“是吧，就是很像传销，邱沐阳，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像传销。”得到认可的许彦立马拿笔戳了戳斜前方的邱沐阳，邱沐阳也乐呵呵地悄声吐槽:“就是就是，这跟那种传销现场没区别，老杜干得尬死了。”

“哎对了，学霸这个题怎么写？”邱沐阳顺便就问起了季燃题目。

季燃阴沉着脸，道:“不知道。”

他现在最讨厌姓邱的。

邱沐阳颤颤巍巍的将自己拿着题目的右手缩了回去，他觉得学霸真得很不好惹。

“许彦，”季燃轻碰正伸长着脑袋和邱沐阳悄悄讲话的许彦，“可以教我这一题吗？”

许彦错愣的抬头，季燃低垂着睫羽，竟意外显得有些乖巧。

“好啊好啊。”许彦兴奋地接过了季燃手里的英语题。

许彦兴致勃勃讲着，季燃的余光却一直轻瞄坐自己前方的邱沐阳。

见邱沐阳终于没再转过来。

季燃紧绷的身子终于重新放松了起来。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晚自习下课后，原本要一直和季燃同行到十字路口的许彦，意外地选择了另一条小路。

许彦听到这句话顿时停住，转身笑盈盈道:“没有，只是我有点儿事情，先走啦。”

“嗯。”季燃对着许彦点点头，却没再往前走，侧身注视着许彦离开。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对许彦的感情，很不简单。

如果可以，他会冲动地将跑开的许彦重新拽回自己的身边，让许彦陪他走完这一段路。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季燃脑袋发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此刻，许彦正穿梭在七弯八拐的小巷里，他准备今晚在网吧战斗都天明。

但手机电话来得很不合时宜，他不耐烦地接过，却听到电话那头他妈哽咽的声音:“许彦，你快回来，你妹妹出事了。”

许彦暗骂一声，冲出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