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赫言沉着脸不接话，大有让许则野唱独角戏的意思。

但两个人就在冷风里干瞪眼算什么事？

许则野只好继续说：“之前不是说要谈谈？”

孟赫言这才应了声：“是得谈谈。”

说完也不管许则野跟没跟上，自顾自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许则野缓缓跟上孟赫言，只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十分荒谬。

本以为分手之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天各一方。

现在居然又回到同一个屋檐下。

“我拟写了一份合租问卷调查，”孟赫言将电脑屏幕转向许则野，“过来。”

这态度是非合租不可了？

许则野坐在岛台另一侧，孟赫言对面，有点迟钝地滑动鼠标，整整六页页，二十几个问题。

很难想象孟赫言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编写的这一份问卷调查，许则野也没耐心往下翻，直接盯着第一个问题看。

1.请问你现在是否单身。

口是

口否。

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

许则野满眼疑惑地看着孟赫言，没忍住问道：“这些问题真的有必要回答你吗？”

孟赫言像是早知道许则野会作何反应，借口也想好了：“毕竟我不希望你带别的野男人回来过夜，你说对吗？”

许则野：“？？？”

这说的也太直白了些。

“所以必要的问卷调查是需要的，”孟赫言端起旁边加了冰块的威士忌，轻轻抿了一口，“这间屋子现在是我们共同使用的空间，问卷调查我也会填一份给你，别露出这种委屈的表情。”

“跟谁欺负了你似的。”

许则野：“？？？”

是不是分别太久，孟赫言的语言系统更新了。

不然许则野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他也不接话，视线又回落到面前的问卷调查上。

是否单身。

许则野看着这道题目，忽然想起他和孟赫言说的第一见面也问过这个问题——

“单身吗？”

当时许则野在酒吧里买醉，一边是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无趣，找不到任何意义。

一边用酒精麻痹自己。

酒吧里的氛围热闹至极，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不同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变成许则野眼里扭曲的眩晕。

他本来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孟赫言。

可世界上两个人的缘分就是这样莫名其妙，有人推搡着从许则野身边经过，不小心撞到他。

许则野只觉得恶心想吐，他不知道自己扶着什么，等他靠近点听到心跳才意识到自己抓着一个人。

但他醉得太厉害，只仰头看到身材高挺的男人带着口罩，藏在碎发里的眼睛亮晶晶的。

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

许则野盯得入神，盯得那个人都不好意思，眼神开始躲闪的时候。

许则野没忍住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笑，在酒吧里不甚清晰。

“对不起，”许则野下意识要道歉，他应该是想自己站起来，但酒精带来的副作用和近在咫尺的美色迷的他走不动道，只能无意识地重复，“对不起……”

孟赫言当时还是大学生，他以为怀里这个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准备从他怀里出来时。

许则野懒洋洋地伸手取下他的口罩，在孟赫言惊愕无措时，趴在他怀里惊叹一声，笑着问：“单身吗？”

原来是为更失礼的行为道歉。

孟赫言当时脑子有一根线紧绷到极致，猛的断掉。

尽管许则野后来帮他戴好了口罩，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可孟赫言还是没有回过神。

他就这么记住了许则野的笑脸。

像一只满心满眼都是主人的乖狗狗。

尽管许则野并不清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当时实在喝的太多，几乎已经到神志不清的程度。

但他恍惚之间记得有人在他耳边一遍遍的说：“孟赫言，我叫孟赫言。”

“记住了吗？”

声音低沉，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吵闹，许则野想忽略都难。

此时此刻，许则野捏紧的鼠标其实暴露他的失态，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些细节还记得这么清楚。

许则野慌张地选了“否”，将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压下去，继续看第二题。

2.请问你的工作时间段是？（填空题）。

许则野缓缓敲下“正常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但大部分时间会加班到很晚。”

3.请问你一日三餐正常吃吗？

口是

口否

（如选否，请具体描述用餐时间。）

“我的用餐时间和合租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许则野问。

“当然有，”孟赫言那瞬间的表情好像在说“这还用问？”，不过他还是很耐心的解释道，“如果你的用餐时间过早会打扰到我，太晚又会影响到我。”

“所以才要问清楚。”

听完孟赫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许则野更确信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要不是更年期，要不就要步入中年男人的后尘了。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怜悯。

说句难听的话，孟赫言应该是老了。

许则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忍不住选了“否”，并敲下“一日三餐不固定，但绝对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

又加了一句“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出租屋里吃。”

这才放心地看下一个问题。

4.请问你身体健康吗？有隐性疾病吗？

口健康

口不健康

（如果不健康，请写出具体疾病名称，不许隐瞒）

看到这个问题，许则野视线难以控制的看向孟赫言，有瞬间的怔愣。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孟赫言好笑般看着许则野，“不要告诉我不会？”

这份调查问卷一一看下来，倒让许则野内心泛起一股酸涩的味道。

内容太详细了。

字里行间那股熟悉的感觉，几乎一下子就抓住许则野的心。

许则野忍不住勾选身体健康，匆匆看下一道题。

5.请问你对噪音的忍耐程度是？

A.非常敏感，需要安静

B.一般敏感，都可以接受

C.不太敏感，只要不是特别吵就行

看到这道题，许则野想都不用想孟赫言肯定会选A，而他自己则是画了个“B”。

接下来的问题中规中矩，许则野秉持着实话实说的态度飞快完成任务。

毕竟马上凌晨一点了，他虽然睡不熟，但特别不喜欢熬夜。

一旦过了某个点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想到这里许则野打了个哈欠，下意识的把下一个问题念出来：“请问你喜欢什么宠物？”

或许是一天的疲惫让许则野放松戒备，下意识说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宠物……这都是些什么无聊的问题……”

许则野趴在桌上，恨不得举双手投降：“干脆我们重新加个联系方式，你把问卷传给我，明天抽空填了给你行吧。”

说完这句话许则野又觉得哪里不对。

当初是他提议的互删联系方式，现在又想加回来。

孟赫言不会以为他想挽回什么吧。

那可真是要了大命了！

许则野连忙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继续填了。”

许则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根本不敢看孟赫言的表情。

孟赫言一直陪在许则野身边看他认真的填写问卷调查，他手中的威士忌冰化了一大半，也没兴致喝，便往旁推了一点距离。

“许则野。”

又来？

现在许则野听到孟赫言喊他名字就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忽然绷直了，仔细听孟赫言接下来要说的话。

孟赫言顿了顿，像是终于放过提心吊胆的许则野，也放过他自己，叹了口气：“没什么。”

许则野松了口气，反正问卷调查快要翻到底，他又把注意力放到电脑屏幕上。

“所以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孟赫言突然这么一问，许则野眼睛瞪大了，一瞬间只觉得思绪抽空，意识短暂脱离，半天没听明白孟赫言问了什么。

孟赫言也不着急，静静看着他。

如果是三年前，或是更早的许则野会反问：“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毕竟当时的许则野并不是奔着和孟赫言发生关系去的，他只是单纯觉得孟赫言好玩，逗起来有趣。

毫不夸张的说，孟赫言的出现几乎是他平淡生活里唯一变数。

孟赫言就像是一张白纸，许则野可以随意涂画，也可以随意丢弃。

所以他可以问心无愧的反问：“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现在却不行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暧昧又亲昵，许则野早已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他抓着鼠标的手紧绷着，手骨突出来很好看。

孟赫言是这么觉得的。

很好，没有直接否认说“我们没有关系”。

算你识相。

孟赫言又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他低低道：“许则野。”

“干什么？”一天叫那么多次名字到底要干什么？许则野搞不懂了。

这种迷惑行为太幼稚了吧。

孟赫言其实想问“为什么身上那么多伤”，“送你回来的是朋友还是暧昧对象”或者“分开这几年会想到我吗？”之类的，他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但真的要开口，话到嘴边孟赫言又张不开嘴。

这种心态很别扭，他们毕竟分开这么久。

近乡还情怯，何况当初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也不体面。

“做完了吗？”孟赫言只好问。

做不完。

许则野看着最后一个问题，很突兀甚至有点冒昧。

或许是孟赫言无聊时随意打上去的心里话？

许则野的鼠标停留在文档尾，他盯着光标不停跳动，内心某一处却有东西静待破土而出。

他忍不住喃喃念出口：“和我分手后悔吗？”

许则野：现在我好像一个只会复读的小丑[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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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