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一股血腥味，和小苍兰的花香缠绵。

血从苏晏桓肩膀流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衬衫。

让苏晏桓流血的是顾云渺。

他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遇到不顺心的事，会想办法发泄。

苏晏桓让他难过，禁锢着他。

推不开，走不掉，他难过又生气，用上唯一自由的嘴。

咬上去的一瞬，爱恨犹如潮水涌出来。

肩膀上的骨头很硬，顾云渺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地咬这个混蛋。

血腥味越来越浓。

被咬的苏晏桓却浑然不觉，始终把他抵在门上，束缚他的双手和大腿。

手臂死死环着。

胸膛相贴，几乎和他融为一体。

他咬到深处，咬累了，能感到血液的流动，筋脉的颤抖。

苏晏桓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好似感觉不到肩膀上的痛。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顾云渺机械地松了口，任由男人抱着。

见他不咬了，苏晏桓怀抱放松些，捧起他的脸，盯着嘴唇看。

浅色嘴唇染上嫣红。

血液还是新鲜的，沿着嘴唇流下，勾勒出明艳的弧度。

血迹不但没有染脏这张脸，还增添了艳丽。

顾云渺有一张极漂亮的脸。

哪怕是没有审美的人，也会夸他好看。

他长成工笔画般的模样。精致的五官线条让他看起来靓丽夺目。

再由血色妆点，就像涂上口红。

叫人移不开眼。

苏晏桓的视线往上移，扫过鼻子，在鼻梁左侧的痣上停留片刻，再望进他眼里。

“咬累了？”苏晏桓的语气像在聊晚上吃什么。

明明是受伤的人，却能平静地问出这种话。

越来越疯了。

顾云渺垂下眼眸，扬手去擦嘴。

轻松握住他的腕子，苏晏桓放下来，不准他亲自动手。

“帮你。”

“苏晏桓，别再纠缠了。”

话音落下，猝不及防的动作让他的眼睛瞪成铜铃。

唇上贴来一片柔软，冷杉香钻进鼻子。

一双滚烫的手捧起他的脸，干燥的唇描摹他的唇形，寻找血迹的位置。

渐渐的，血腥味在彼此嘴里蔓延。

这个吻犹如春日的露珠，从枝头缓缓滴落。

充满柔情蜜意。

恍惚之间，顾云渺记岔了年岁，以为重新回到大学时期。

在燥热的夏季点一把火。

火越烧越旺，吞噬他的理智。

垂下的手捏住大腿。

疼痛袭来，他猛然清醒，施力推一把苏晏桓。

在两步开外，苏晏桓气定神闲地站好。

抬起手，苏晏桓指节微弯，轻轻擦拭薄唇。

淡淡的血迹染红手指，他浑不在意，眸子定定地注视他。

“擦干净了。”苏晏桓说得认真。

似乎这个吻仅仅为了擦掉血迹。

“我回家办点事，你在这等我。”说罢，苏晏桓打开房门出去。

门没有锁，甚至没有关上。

顾云渺也往外走。

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启唇道：“顾云渺，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这不是大话，更不是疯话。

苏晏桓能做到。

顾云渺停下脚步。

“东西随便用，我很快回来。”苏晏桓叮嘱完，走了。

望着离去的人，顾云渺快步跟上去。

苏晏桓正开院门。

“你回来！”望着烈日下的人，他横眉竖目地命令。

苏晏桓往回迈着步子：“怎么了？”

这人身上晒出一身热气，肩膀的血颜色更深了。

顾云渺瞧一眼，扭开头，问：“止血和消炎的药在哪？”

话音落下，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顾云渺莫名其妙，扭头觑着苏晏桓。

这人脸上虽没有笑容，神色却无比轻松。

全然没有刚大吵一架的样子。

“疼死你算了。”顾云渺怒骂。

“家里没药。你放心，我死不了。”

苏晏桓推开门。

一股冷气钻出来，驱散燥热。

“外面热，你进去。”苏晏桓轻轻抓着他的肩膀，扶住他进客厅，然后离开。

室内安静下来，顾云渺望着陌生的房子，做梦似的。

这房子的外墙和从前一样，里面重新装修了。

换掉那些破旧的家具，统一用的原木色。

桌上的花瓶插着小苍兰。

黄色的花开得正盛，为空旷的茶几增添色彩。

顾云渺凑近去，深深吸一口气。

淡雅的花香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三年了，苏家变了样，只有苏晏桓的房间，和从前一样。

他起身，走进房间。

这里的摆设跟星河湾的完全不同。

房间堆满了东西，最瞩目的，要数窗台挂着的衬衫。

有点眼熟。

顾云渺走过去，打量一番，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是苏晏桓借给他的那件。

那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顾云渺反反复复洗了好多遍。

是以对它印象深刻。

那混蛋跑这里来住？

顾云渺放开衬衫，注意到窗台旁的书架。

原木色的书架上，放了一个大相框。

相框趴在书架上，只露出一个背部。

看起来像倒下去的。

顾云渺顺手扶起来，凑到后面，掰开脚撑，放端正。

扫一眼照片，他手抖了抖，相框差点摔了。

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照片，主角是他和苏晏桓。

那人不喜欢拍照，嫌浪费时间。

他主动邀请，苏晏桓却愿意参与进来。

四年时间，留下了很多回忆。

运动场，公园，鸣柳大道……到处都有过他们的足迹。

顾云渺伸手摸了摸，脸上刚浮现一抹笑，转瞬便消失了。

那混蛋故意弄这些，骗他接受罢了。

把相框恢复原样，顾云渺垂下眼眸，关掉所有空调。

彻底冷静下来，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大步向前，离开苏家。

趁苏晏桓忙，他正好回家接妈妈离开。

下午五点，是大多数人下班的时间。

春晓路热闹起来了。

顾云渺走在路上，迎来很多目光。

甚至有几个特地停下车子，回头看他。

顾云渺不仅长得好看，不骂人的时候，天之骄子的气质也扑面而来。

念书时就很招人惦记。

只是，停下来看他的，是老人和小孩。

看他这张脸？不至于。

看什么呢？

正当他感到不对劲，一辆电动车停在他面前。

打量片刻，车主试探性问：“你……是顾云渺吗？”

“是他，和照片一模一样。”后座的小男孩肯定道。

“你终于来找晏桓哥哥了。”小男孩瞪大眼睛，“他等了你好久好久。”

-

沁园巷15号。

韩越送苏成业到家，便离开了。

苏成业急急忙忙冲进屋子。

他正跟一群老头们下棋呢，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让他回家。

那语气，听着不太友好。

屋内，苏晏桓坐在沙发上，双眼放空。

开门声响起，他听见苏成业说：“今儿怎么有空回来？我等会儿去买点你爱吃的菜。”

“不用，说几句话就走。”苏晏桓恢复常态。

苏成业擦擦汗，坐他旁边。

“大热天，有什么事值得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行了。”

苏晏桓平静地通知：“我要结婚了。”

“结婚？”苏成业蹭的站起来，想到什么，笑了，“你也是该结婚了，别让人家等太久。日子定了吗？”

“明天。”

“明天？怎么这么急？”苏成业叹一口气，“是林董定的日子，还是小少爷定的？”

苏晏桓撩起眼皮，疏离地望着他：“我说过，不会和林兴言结婚。”

苏成业如遭雷劈，脸色惨白如纸，有点艰难地问：“那你……和谁？”

“顾云渺。”

“他？他还来……”

看见儿子暗下去的眼神，苏成业握紧拳头，止住剩余的话。

“还来？”苏晏桓起身，冷声道，“三年前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三年前？

苏成业想了半晌，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晏桓，你为一个外人跟爸爸生气？”

“他不是外人，我们会结婚。”

迈步往外走，苏晏桓头也不回。

走到院子里，背后传来苏成业的喊声。

“晏桓，爸爸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为了他，你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连林董的offer都拒绝了。我不把他拉黑，你就要毁在他手里。”

苏晏桓转身望着他：“offer怎么来的，你真不知道？”

苏成业沉默了。

“别再插手我和他的事。”苏晏桓的声音冰凉。

打开院门，苏晏桓走出去，脚步倏地顿住。

院外，顾云渺双手背在身后，提个袋子，靠着院墙。

不知待了多久。

他抬眸看过来。

滚圆的眼睛通红，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见苏晏桓出来，他赶忙背过身去，抬手擦拭眼泪。

斜阳照在他身上，有种矛盾的美感。

片刻，他转身，抬眸看过来：“苏晏桓……”

“中暑刚好，跑来做什么？”苏晏桓堵住他的话，上前贴贴他的额头。

特别烫。

脸色沉了沉，苏晏桓拉着他上车。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春晓路，苏晏桓托着通红的脸，赶紧给他降温，然后喂几粒药。

等到他脸色恢复正常，苏晏桓开好空调，去冲了个澡。

冲掉一身暑气，苏晏桓走出浴室，看见门口蹲个人。

乌黑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看起来是用力扯过了。

“蹲地上做什么？”

漂亮的脑袋抬起来，他眼含泪花，红着眼眶看向苏晏桓。

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成一团。

眼底的神色，都变作无助的求救。

“苏晏桓，是我错了。”他嗓音沙哑，纯净的声音透着一点杂质。

交往四年，顾云渺不是没认过错。

他总是一边骂一边认错，然后哄苏晏桓。

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红着眼认错。

苏晏桓不想听他道歉，只想怜他爱他。

“你没错。”苏晏桓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用点力，把人抱起来。

站直后，苏晏桓才要安抚两句，突然瞧见他拉住T恤衫的领子，顺着左肩往下拽。

雪白的皮肤描绘他的瘦削。

苏晏桓视线落在上面，眸光深邃。还未开口，便见顾云渺踮着脚，把裸露的肩膀送到眼前：“你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