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了星河湾。

顾云渺一边给苏晏桓的动画设计场景，一边和妈妈闲聊。

他告诉顾梦寻，自己把近期接单的五十万尾款还给了老板。

李景曜的单子来得及时，增加的定金是雪中送炭，相当于救了顾梦寻一命。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尾款他早就不打算要了。

他答应李景曜，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会竭尽全力。

这种话听着很套路，却是顾云渺的真实想法。

顾梦寻点点头：“渺渺，你做得对。”

沉思片刻，顾梦寻问：“你老板是做什么的？怎么肯花一百万来设计房子？”

“跟着苏晏桓做动画的，可能家里有钱吧。”顾云渺没多想。

“那你得感谢一下晏桓，很可能是他介绍的。”

顾云渺觉得有理。

他确实也在尽力地还苏晏桓的人情。

只是，人情堆叠太高，根本还不完。

努力帮苏晏桓设计稿场景，是他现在唯一能使得上力的事。

“我会帮他做动画。”顾云渺让妈妈放心。

顾梦寻：“准备去晏桓的公司吗？”

“不是，这是他的私人委托。”顾云渺解释。

顾梦寻眉头跳了跳，轻声问：“晏桓在公司出事了吗？”

顾云渺手一顿。

从昨天到现在，他的脑子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没空究其背后的原因。

妈妈提出来，他才意识到不对。

动画公司的总裁，没道理以私人名义做动画。

除非他打算离开公司。

苏晏桓的事业蒸蒸日上，不应该啊。

复盘自己了解到的信息，顾云渺想到一种可能性：苏晏桓已经得罪林俊明，他被穿小鞋了。

顾云渺给陆奇嘉发消息，得到一些信息。

林俊明很喜欢邀请苏晏桓去家里，苏晏桓十次有九次都是拒绝的。

还有一次带上了陆奇嘉。

林俊明没表现出不满，倒是林兴言很不爽。

“妈，做动画的，你有人脉吗？”顾云渺问。

顾梦寻给了顾云渺一个号码。

这是顾梦寻的好友。

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上个月才回国。

顾云渺存进手机。

如果苏晏桓要跳槽，他会帮忙。

苏晏桓确实在为离开奇迹动画做准备。

并非因为被林俊明穿小鞋，而是为了拒绝林家的婚姻。

当初，林俊明找他，并未提出结婚这一条件，林兴言更没有表露喜欢。

邀请的次数多了，林兴言明示暗示，苏晏桓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奇迹动画不能待了。

韩越从外面进来。

他刚接到一个电话，照顾顾梦寻的阿姨打来的。

他们母子的谈话，阿姨事无巨细交代给韩越。

“他们猜到你要离开，顾阿姨有卫丛云的电话。”韩越挑了要紧的交代，“云渺可能会去找卫董帮忙。”

卫丛云就是顾梦寻的朋友，也是做互联网的。

大概是听说了苏晏桓的事，卫丛云给他投过橄榄枝。

苏晏桓婉拒了。

他另有打算。

“苏总，云渺很担心你。”韩越得出结论。

苏晏桓瞥他一眼。

可能是关心吧，但苏晏桓希望他的渺渺直接点，告诉自己永远不会离开。

否则，那些关心，只会让他心底的浪潮更汹涌。

苏晏桓拿出手机，给顾云渺打电话，请对方一起吃晚饭。

韩越听了，忍不住暗叹：苏总已经到了一刻不见就担心弄丢顾云渺的地步。

-

下午六点，顾云渺照顾妈妈用完餐，告知明天会接她去见钟宁，请她帮忙准备一束花。

“这种事你自己更擅长啊。”顾梦寻笑道，“都离开医院了，估计人家也不惦记你了，送束花表示谢意，没什么的。”

这多容易造成误会。

顾云渺递张纸钞给妈妈：“我明天很忙。”

苏晏桓发来消息。

人已经到了。

和妈妈道别，顾云渺快步跑出去，上了苏晏桓的车。

想到跳槽的事，顾云渺盯着苏晏桓看，想从这张脸上找出一点上班不愉快的痕迹。

很遗憾，没有。

“渺渺，在想什么？”苏晏桓问。

顾云渺想了半天，挤出一句“上班累吗”。

“挺累的。”

说着，苏晏桓就靠到他身上。

顾云渺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他低下头，看见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几分恬淡。

“渺渺，想吃什么？”

苏晏桓在他肩膀上蹭蹭，抬起下巴，盯着他。

“都可以。”顾云渺低声说。

他们去了一家普通的餐厅。

看见餐厅名，顾云渺愣了愣。

以前，他们常光顾这家店。

那时还开在学校附近。

顾云渺讨厌葱姜蒜等配料，恰好这家店不爱放配料。

很符合他的口味。

今天只有他和苏晏桓，气氛不是很自在。

他没话找话似的。

“这家店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

苏晏桓顺手给他放好餐具，随口应道：“去年十月。”

这么清楚，是常来吧。

顾云渺看着端上来的菜，全是按照他的口味点的。

苏晏桓吃得没那么清淡，喜欢加一点辣。

酸的也喜欢。

以前和他来吃饭，苏晏桓最喜欢点鱼香肉丝。

“可以加个鱼香肉丝吗？”顾云渺说，“今天想试试辣的。”

苏晏桓让服务员加了个菜。

“你可能受不了。”苏晏桓提醒。

顾云渺随意道：“嗯，就试一点。”

菜上来了，顾云渺象征性夹一点。

肉丝碰到舌尖，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

眼泪不由自主落下。

他真的受不了一点辣。

苏晏桓给他倒杯牛奶。

顾云渺连着喝两杯，舌头终于好多了。

雪白的脸上，红晕还没有退。

额头布一层薄薄的汗。

苏晏桓靠过来，帮他擦汗。

“渺渺，不要折腾自己。”苏晏桓薄唇轻启，“我习惯你的口味很久了。”

顾云渺睫毛轻颤，转眸看向为自己擦脸的人。

为什么要适应他的口味？

似乎猜到他的疑惑，苏晏桓扔掉湿巾，解释道：“试着试着，就习惯了。”

顾云渺抿抿唇：“苏晏桓，你不需要习惯我的任何习惯。”

扭头看向他，半晌，苏晏桓开口道：“渺渺，哪有人像你这样，不愿管我，又处处管我。”

“渺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苏晏桓凝视他。

顾云渺抬起手，要抓头发。

他的手腕落进宽大的手掌里。

他想起浴室里的小苍兰沐浴露，院子里遍地黄色的花，不配备吹风机的房子……

好像是他把苏晏桓关进笼子里，喜欢他所爱的一切。

他心底涌上难言的情绪。

“我讨厌别人学我。”他垂下眼眸，不敢看苏晏桓。

“渺渺，我可以不学你。”苏晏桓握住他的手，轻轻放下来，“只要你在，我就会是我。”

-

次日，因为不想亲手买花，顾云渺在春晓路的房子待了一天，给苏晏桓的动画做场景设计。

到五点半，苏晏桓开车过来接他去餐厅。

顾梦寻和钟宁都还没来。

苏晏桓陪他坐了一会儿。

“不留我吃饭？”苏晏桓逗他。

顾云渺瞟一眼：“好意思你就留下来呗。”

“我好意思。”苏晏桓说着，还是起身，“渺渺，我在隔壁等你。”

顾云渺嗯一声。

“不要坐他旁边。”苏晏桓叮嘱。

顾云渺没好气瞪他一眼：“管我坐哪。”

他坐回顾云渺身边：“那我不走了。”

顾云渺推推他：“我坐我妈旁边，行了吗？”

苏晏桓满意地离开了。

很快，顾梦寻和钟宁都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钟宁的精气神好多了。

他捧着黄玫瑰，笑容满面地走进来。

怎么买的黄色？

顾云渺蹙了蹙眉。

也许他该庆幸不是小苍兰。

不然……隔壁那个人得疯。

顾云渺抓了抓头发，加入到他们的聊天里。

他提了一嘴兼职的事。

钟宁很主动要帮他留意。

饭后，韩越送顾梦寻回星河湾。

钟宁也要走了。

临行前，钟宁捧着黄玫瑰，低头闻了闻。

“云渺，其实你可以不兼职。”钟宁说，“上多了晚班对身体不好。”

顾云渺笑道：“那我少上点。”

“我可以……”钟宁顿了顿，似乎终于鼓起勇气，“可以养你和顾阿姨。”

后面一句被来电铃声掩盖，顾云渺示意自己接个电话。

苏晏桓打来的。

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声音。

顾云渺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没看见人。

他挂了电话，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815：上车】

顾云渺和钟宁告别。

“我刚才说的，可以吗？”钟宁问。

顾云渺疑惑：“你说什么来着？”

钟宁轻叹一声，和他道别：“云渺，保持联系。”

顾云渺笑了笑。

等人走远些，他找到苏晏桓的车。

苏晏桓不仅电话里不吱声，上车见到顾云渺，仍不肯说话，臭着脸。

“谁得罪你了？”顾云渺感到莫名其妙。

问话半晌，苏晏桓不说话。

顾云渺不自讨没趣，也陷入沉默。

他们回到春晓路。

钟宁发来消息，给他报平安，问他到家没。

顾云渺一边回复消息，一边进屋。

发完，他看见苏晏桓递来拖鞋。

换好鞋子，顾云渺打算去设计场景。

暂且略过钟宁大串的信息，告诉对方忙完再聊。

字没敲完，他眼前一晃，被苏晏桓抱起来。

“苏晏桓，你又发什么疯？”

话音落下，他埋进沙发里。

苏晏桓猛地压上来。

顾云渺撑住压下来的人：“苏晏桓，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苏晏桓脸色阴沉，按住顾云渺，猛地咬下来。

疼痛从嘴唇蔓延，顾云渺的呼吸顷刻之间被掠夺。

动作粗鲁，吻得毫无技巧，单纯是发泄自己的不满。

到底不满些什么？

顾云渺真的不明白。

他今天晚上绝对没有任何一句话会引起人的误会。

这个混蛋，凭什么咬他？

越想越委屈，顾云渺曲起腿，踢苏晏桓一脚。

唇上的撕咬和掠夺终止了。

“苏晏桓你有病啊。”

骂得太激动，他嘴吧疼。缓了一会儿，委屈地瞪着眼前的人。

“渺渺，黄色的花只能送给我。”苏晏桓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

黄色的花……

顾云渺全明白了。

明白了更生气。

他抬腿轻踹苏晏桓一脚：“你发疯之前能搞清楚状况吗？花是我妈送的。”

苏晏桓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俯身舔他的唇，低声道歉。

醋得没点道理。

真是。

顾云渺愤愤不平：“再这么凶我试试呢？”

“不凶你。”苏晏桓摩挲他的脸，“喜欢你。”

顾云渺推开身上的人，从沙发上坐起来，抓紧大腿，嘀咕：“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干吗喜欢我？”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苏晏桓抱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