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将尽,画屏上美人氤氲不成影,慢慢模糊不清……梦回都城南庄,小院花雨底下,看春色满园,在眉清目秀人间,蜂蝶不请自来。落花时节,静谧的春日,夹杂着纷纷几声“嗡嗡”,忽然有笛音传来,在耳边似梦似幻悠悠回荡。屋内茶烟袅袅中,像是有人在低语着什么?他仔细听听,那是久违的绛儿声音。立刻兴奋不已,他喊到:“绛儿、原来你不曾搬家?可担心死了,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疾步走进屋内,绛儿依在门框上,笑语盈盈看着他。“公子醒醒、公子醒醒喝药。”崔护从长长的梦中醒来,发现躺在一处庵里,一老尼正在捣药,一小尼姑端着一只碗站在床前,见他醒来欢呼:“师父他醒了……醒了,我说死不了的,他真的没死是吧?师父、师父……您瞧瞧我这张嘴,上辈子一定开光过。”老尼姑瞪了她一眼,她赶紧吐吐舌头不敢言语。而后她有点歉意对崔护说:“施主、小徒顽劣口无遮拦,请不要在意。”崔护浑身痛疼,他有气无力道:“无妨、性情活泼才是小孩儿家该有的样子。多谢师父的救命之恩,小生不能下地磕头了,大恩铭记于心。请问此处是哪个修行之所?”小尼姑天真无邪道:“这是桃花庵,供奉桃花娘娘的,若公子想交桃花运,可以求祈一下桃花娘娘,很准的。”老尼姑见她嘴不把门正色道:“休要胡言乱语,”小尼姑顷刻吐吐舌头不敢出声了。而后她对着崔护说:“庵中只有几个小尼,按理说来收留公子实属不便,可是公子脚扭伤的厉害,暂时走不了路,且上苍有好生之德,还是暂且住下,等养好伤再说吧。”崔护赶紧叩谢道:“感谢师太,等小生能下地了,定速速离开,绝不让师太为难。”她“阿弥陀佛”一声就往外走,崔护看看窗户破败不堪,屋子年久失修的样子,怕撑不过夏季的风雨。而盛米汤的碗缺了好大一个口中,禁不住心酸,想来多少老百姓食不果腹,生活在贫困潦倒中,哪有人做功德。摸摸身上银票还在,他随即掏出来叫住:“师太请留步,小生在此多有打扰,这世道不平,想来你们这里也是入不敷出,这些银票您收下,把庵内修缮一番,剩下的给小师父们改善一下伙食吧。”老尼姑当即要拒绝,她还未开口 ,小尼姑看到银票两眼放光急道:“师父、师父今晚是不是有米饭吃了……”老尼姑咳咳两声,小尼姑又不敢说话了。崔护望着她笑笑算是给她解围,她接着对崔护说:“公子无需多言,救苦救难乃出家人的本分,收下你的银两,怕有损功德。”崔护感激不尽:“师太、修庙搭桥乃无上功德,让小生为自己积点阴德,也是您功德无量啊!一番心意务必笑纳才好。”老尼姑合掌:“阿弥陀佛,贫尼替徒儿们谢过公子了。”小尼姑立刻高兴的跳起来,她欢喜道:”师父、今天若不去采药,我们就救不了这位公子了?若我们不搭救,他肯定让野兽吃掉。他要是被吃掉了,我们今晚又得饿肚子,您说是不是好人有好报的?”老尼姑见她如此呱噪,赶紧推着她出去:“公子、好生休息,过会老尼给你换药。”
他们师徒出去后,崔护有些懊恼,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刚要梦见绛儿的时候突然醒了,晚醒半盏茶的功夫也好啊?让自己好好看看她的脸。此刻的绛儿是不是在等自己呢?或许她已婚配,毕竟自己来去匆匆,都没留下只字片语,让人家有何理由等自己。他想起身奈何全身酸痛动不得,木槿花从窗外探进来,他知道夏天很快就来了。因木槿最懂夏天的好,这个时节必如约盛开,花色淡雅,影影绰绰,破窗外,有这个在风中摇曳生姿,不觉温柔了盛夏时光。此刻山中的绛儿家,空气定清新怡人了吧,会不时飘来荷花阵阵幽香,在院子里弥漫。此时她定闲坐池边,停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去沏茶品瓜果,午后在树荫下竹床上小憩,瓜果茗茶飘香,悠闲惬意,寻常的日子也不再寻常,眼前人显得倍觉温润。他正入神想着自己的绛儿:“想什么呢?我进来这么久都没发现?”小尼姑的声音唬了他一跳。他苦笑:“怪不得你师父说你顽劣,看来此言不假。”小尼姑嗔怪:“唉!人家好心好意给你送药,进来这么久,你都看不见我,竟然这么说人家?你知不知道是我把你从山沟里背回来,虽然你不重,可走这么长山路,简直像背一头猪一样重,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你还嫌弃上我了?就这样报答救命恩人吗?”崔护无奈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行了吧?姑奶奶,等我伤好了,给你买一大堆好吃的行不?”小女姑一听眉飞色舞:“救命之恩就不要提了,换作别人看见你那付样子,也定会救你的。好吃的嘛?就不用等你伤好了,你身上不是有钱吗?给我我自己去买就好,这些日子一直野菜煮白开水,吃的我肠子都透绿。你愿意吃什么呢?我给你也买上,到时候师父问起来,就说你指使我去买的行不?千万不要说是我要的哈。”崔护一听乐不可支:“这鬼机灵的小丫头,心眼还不少呢?话说你怎知道自己肠子是绿的?”小尼姑一本正经道:“天天吃野菜不绿才怪,你没见我脸都是菜色吗?我先买个烧鸡犒赏一下自己,你吃什么呢?”崔护惊愕:“出家人不是不食荤腥吗?”小尼姑“嘘”:“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让师父听去了,会把我逐出山门的,我小孩子家,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哪行?不跟你说了,我下山了,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讲。”
晨光初破晓到暮色四合,无论是行走还是静坐,绛儿的目光与思绪,始终被崔护的影子填满,每一刻,都是深切的回想与期盼。情丝万缕纠缠心间,纵有千般计谋,也无法将其抹去。他刚从自己紧锁的眉间淡去,却又悄然跃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思念至极无尽循环。
院外初夏的和风轻拂,新荷的叶片上已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深深浅浅,错错落落的荷花挨挨挤挤,明媚十分。窗外下起小雨,夜晚滴在芭蕉上,空气里弥漫的湿气,让人更加孤枕难眠时,夜深人静时,连窗前的花开落声,都让人恍惚,还以为是那个人来了。嘈杂的雨滴顺着耳朵滴入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曾经四目对视的短暂时刻,统统翻涌在脑海。在恍恍惚惚中她似睡非睡听见:一阵吹吹打打飘来,忽而花轿到了门口,表哥上蹿下跳的忙碌着。大红喜服趁映着自己娇花照镜,镜中脸色泛红,姐姐一旁赞叹:“好美啊!”她羞涩一笑:“姐姐何故取笑我呢?”姐姐头探入镜中:“你看看这张脸,迷死万千少年郎啊!怪不得妹夫念念不忘,拼命娶回家。我小妹好福气啊!这一生有几个人,能与自己所爱,所爱自己的人喜结连理?姐姐替你盼这一天盼好久了,”说着姐姐拭泪。她拉住姐姐的手:“姐姐日后我定接你与两个孩子一起同住,我保证那个畜生再也伤害不到你。”“臭丫头、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哭成这样,不怕不吉利?”绛儿劝慰:“母亲无妨的,姐姐是喜极而泣。”母亲慈爱的看着她:“我这闺女从小乖巧体贴,转眼到了你出嫁的年龄,到了婆家不比自家,须小心翼翼行事。”姐姐插话:“母亲不用担心的,绛儿知书达理,行事稳妥着呢?”“姐姐让母亲说吧,做娘的不都这样吗?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绛儿叹。
迎亲队伍来到新娘家门口时,外面响起大喊声:“新妇子,新妇子……”他们刚喊完,柴门就紧闭上,姐姐说:”就是要给新郎摆上一道,让他明白娶我这么好看的妹妹回家,不费点劲,花点心思怎么行呢?我是不会轻易开门的。”母亲笑道:“过分了些哈,做做样子就行,你还真为难人家啊!”见门紧闭着,新郎领着家里一众在外面奋力吆喝,崔护大声说:”请岳父岳母开门,日后我定好好对待你们的女儿,绝不让她受任何委屈,岳父岳母放心好了。”姐姐嘟囔:“谁受委屈还不一定呢?胆敢委屈我妹妹,除非我借你个胆。”绛儿羞涩道:“姐姐别为难他了,还是开门吧。”姐姐白了她一眼:“真是女大不中留哈,还没踏出门去,就开始心疼了?”“去你的,不想理你了。”绛儿羞答答笑。姐姐说:“好、这就去开门,可不想看我妹妹心疼妹夫。”门开了,崔护接上她,高高兴兴就要往门外走。表哥领着一群人过来挡住去路了:“妹夫、没法子要娶我表妹,得留下买路财,我才能放行,不然只好留下我表妹了。”几个小孩也叽叽喳喳来讨要红包,崔护笑嘻嘻的吩咐发红包,他对着表哥戏谑:”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日后你娶亲我狠狠替新娘家人宰你。”表哥举起拇指:“放心、我娶亲坚决不通知你,悄悄就办了。”母亲笑着嗔道:“拯儿,时间不早了,别为难你妹夫了,不要错过了吉时。”父亲有些失落,眼里全是对女儿的不舍,想着女儿小时候,在暮春时节,落花满地的庭院中,教她读书写字的场景历历在目。有时候故意逗她玩,惹急她便哭,自己好好哄上她一番,便慈爱道:“叫父亲”,她小嘴一撅总是说:“不叫”,想亲亲她小脸蛋,她指定不让亲,可若手里拿着一块糖的话,她眼皮一耷拉,假意没看到糖,小大人一样说:“亲就是了,谁不让亲呢?”这无敌可爱的表情包,瞬间自己心底的一汪温柔,随眼神溢出。转眼长大了,想想她嫁人后,没有他欢声笑语的家里,既冷清又空荡,不觉老泪要滴下。母亲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的不舍,而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但大喜的日子,掉眼泪总不是那么回事,她赶紧用胳膊拐拐他,小声说:“女儿嫁的如意郎君,咱们该替她高兴才好。”父亲听闻,赶紧仰头抑制泪水掉下来。
姐姐与家中一众女眷,他们拿起棍子,轻轻过去敲打新郎,姐姐说:“以后可不许欺负我妹妹,否则我们这群姐妹可不饶你。”新郎捂住脑袋笑语:“姐姐有您的余威,妹夫绝不敢,饶了我吧,”众人笑着住手。花轿到了崔家,下轿先洗手,用扇子遮脸,拜过天地高堂,崔护行礼作诗后,进入洞房将扇子拿走,两人一起吃肉过一块肉,绛儿见洞房内无人,大口吃下道:“饿死我了,早知道这么繁琐,早上我多吃点东西。”崔护满目宠溺看着她:“饿坏了吧,慢点吃别噎着。”他刚说完,绛儿觉得有东西卡嗓子眼了,她指指水,崔护赶紧拿过来,她接过就喝道:“你这嘴,怎么像开光一样灵敏。”崔护柔声道:“是我疏忽了,早知道花轿里给你备些点心。”绛儿笑语娇俏:“说什么痴话,哪有花轿里准备吃的?”他看着绛儿,剪下自己一缕头发递于她,绛儿见了也剪下自己一缕,小心翼翼装入锦囊。崔护深情道:桂馥兰馨,永结鸾俦,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共盟鸳蝶花好月圆。”绛儿含泪:“欣燕尔之 ,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相敬如宾,白头永偕。”崔护深情的拥吻她:“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要哭鼻子,是不是没吃到糖啊?”绛儿破涕为笑:“去你的、胡言乱语的家伙。”窗外缺月疏桐挂着雅韵,映入洞房红意绿浓中,新娘子一脸清纯神逸的喜气,身影映在月朗风清的窗棂上。崔护看着眼前人,内心热浪翻滚,芭蕉青葱的沙哑,与摇曳的竹影落在浅浅的酒杯里,合卺酒蜜意入心,风绕枝,花抱香,四目欢喜,一指流年携一墙花影,步入两人一生幸福时光。满怀的情意,红酒入画,玉指轻拂红衣带,像清风过矮墙,花影抱成团,荷月在窗外池塘澹荡,宛在眉心的蒹葭苍苍,红烛高照的二人谁也无法入眠,一枕华年的盛世欢喜,搁浅在浓情蜜意里……
忽而一阵锅碗瓢盆“咚咚当当”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南柯一场,母亲正在院子里做饭,梦醒后绛儿满怀失望。不经意的一场小雨,滴溅一帘幽梦,烟色里细润着雨绵绵,自己一个故事开始以等待的姿势,盘坐在深闺旧梦中。如果他还不来,再也无法绽放一夕的拥暖,自己还要执拗等待吗?她不由烦乱。走到门外撑起一把油纸伞,独自款款,阅尽细雨纠缠,时空的婵娟,与风擦肩。在小院,任由雨露播种葱笼一片浓绿中,母亲坐在一茅草亭石礅上正做饭,炊烟袅袅,红尘烟火里,慈祥温润的面庞,就着这场雨的方向看着自己,瞬间无比舒适。她看着走过来的绛儿道:“收拾一下,一会吃饭,瞧你近来心事重重,小脸都凹陷下去了,今晚多吃点才好。”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她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饭后不久父母睡去,空无一人的院子,乌云散去漏下星光,半藏着月亮,一弯细细的弦月,静静地悬挂在夜空中。窗内的桌几上,摆放着茶杯与茶壶,客走茶凉,空气中仿佛流淌着寂寥的荒凉。月色露头后,不久银光闪闪,空中熠熠生辉,几只蝉撕叫后,不一会儿鸟鸣。她站在矮墙内,望那朦胧的远方,心中无限惆怅,思念与牵挂,也只能寄托在梦中。但是梦总是那么短暂,就像春天的夜晚稍纵即逝,还没来得及好好在梦中相聚,就已经天亮了。曾经觉得共赴山海,携手一生,可如今的风云残变,如何支持昂贵余生。
波光摇曳,烟光云影,绿水清清,微风拂过水面,送来阵阵荷花香,摇曳的疏影里,三个花仙辞别昙花,回到武陵仙境。见到吃的大朵快颐,武陵仙君奇怪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去逃荒了,还是饿了一年?”杏花嘴里的饭还没下咽,边吃边嚷嚷:“仙君快别提了,他们佛家的约束真多,为何干吃豆子呢?害得梨花姐姐打了一宿的嗝,多亏了我教她憋气,不然她现在都好不了。”梨花圆目一瞪:“能不能不要提憋气,想想我一肚子气。”武陵仙君问:“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有点不高兴。”桃花仙子笑着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武陵仙君,他也止不住笑言:“如此奇葩遭遇,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他边说边走掉了。吃饱喝足的三个,有两个沉沉睡去,星辰闪烁在桃花眼中,她怅然、月与星依旧,却已非那年之景?独立于夜风之中,任泪水沾湿脸庞,只因那份挥之不去的思念,她只得承受无尽着泪水与期盼。看看曾经的息宫,当年以为这样寻常日子,会在似水流年中一生一世,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这竟会成为最难忘的伤痛回忆。那年亭台楼榭遍地,处处笙歌飘扬,而今千年时光中,连华屋秋墟都没了踪迹。时隔千年后,却一直记得那年,那月、与那息宫……自己一袭红妆伴冷月,空留锦瑟入泪行。看着远去的息候,乌黑的发丝凌乱,翠绿的发饰歪斜,满目的悲戚与她娇美的容颜交相辉映在息候眼中。他含泪:“夫人、等我……”任自己哭的肝肠寸断,他决绝策马而去,一去便是永生。楚宫中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想来如何不心痛?风云煞沓,指间流沙,那年曾挽玉璧的息候,许她一生繁华,窗前月影婆娑,锦帐里纤纤手手,娥眉点几笔翠黛,胭脂粉面红纱罩玉肌,绮罗衣霞帔,与他喜结连理,可绣绘的鸳鸯还未成型,已三世流离,死生无话。后来疑是摇落经简,卜卦千万,卦里红颜一瞬,故事延续千年。烟霞流光绮月光白,千里息国河川婆娑风姿,玉树临立恰似他风华绝代。这一世息候已江湖不见,坐在那个叫绛儿女子对面,清茗两盏,书卷有三,他已是不识自己的崔护,刺痛在自己心中划过。生命走过一场又一场的花开花落,来去匆匆,而今终是过客一方。
梨花不知什么悄悄来到她身边:“你怀念的是与息候曾经的岁月,而非眼前这个叫崔护的男人。他丝毫不记得你,你还愿为他接受天雷地火吗?”桃花说:“你看天河两边的牛郎织女,他们苦苦守候在两岸,只等一年一次的相聚,你见织女可曾有过怨言?虽然世间的情爱如镜花水月,可是一瞬足够铭记一生。”梨花不无担心道:”可你的灵力根本支撑不了八十一道闪电,你的真身定粉身碎骨,而万年修为毁于一旦,你拿什么去见他?一堆草木灰吗?”桃花依旧执着:“你看看忘川河里浸泡千年的人儿,不也是等待一个未知吗?喝下孟婆汤的人不一定记得住曾经的心上人,或来世为仇人?千年浸泡满盘皆输,他们等待的结果不过愿赌服输。九死一生也好,粉身碎骨也罢,天雷滚滚时,眼里住着生死相许的来世,我愿意为了那一刻,尝试知其不可而为之。
梨花见规劝不动,她只好默默走开,想起当初林子里,与他俩三棵小树苗相依相伴,看过沧海桑田,走过万年光阴。八十一道雷劫,对于一个草胎木质的精灵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如果自己替她四十道的话,不过是个重伤,两个人都能活着,调养一年左右很快生龙活虎。她正凝神,“想什么呢?”梨花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杏花正歪着脑袋笑嘻嘻的看自己。梨花啐道:“你个促狭鬼,你吓死我了。”杏花戏谑:“话说你神出鬼没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梨花:“我能有什么事?我又没有一个渡劫的息候等我,这家伙真是疯了,八十一道天雷,她居然这样义无反顾。”杏花乐开了:“你没听说过色胆包天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可是那息候也不是牡丹花啊?不过呢?他奋不顾身,一头撞向城墙的时候,还算有点男人味 ,这大约是让桃花久久不能忘怀的原因吧。梨花怒道:“无论什么原因?八十一道闪电?她这是疯了……”杏花不解:“等等让我捋顺捋顺,三八二十四……”梨花白了她一眼:“什么三八二十四,那是八十不是八,真服了。”杏花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算吗?”梨花:“你算什么?八十一还用算?”杏花:“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吗?我粗略算了一下,我们每个人分摊二十七道天雷,若她一个人的话肯定烧成草木灰,倒是上好的肥料,”她说完自顾自乐了起来。梨花内心一阵感动:“你居然还能笑出来?”“能笑出来啊!如果我烧成草木灰滋养你,你替我活着,那岂不是一大快事。”梨花觉得自己要泪目,有她生死追随,就算被雷劈死又如何?杏花怕她哭赶紧逗趣:“凡间那个人写“梨花带雨”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今天你嚎啕大哭我看看,这诗中的雨雨是怎么被你带出来?”梨花:“臭丫头,你就没个正形。”“不如我拿瓢水泼你试试,看看梨花落水,”说着哈哈大笑。梨花叹:“这是要遭雷劈的样子吗?”杏花一脸无所谓:“我出生时时不过是一株幼苗,喝了多少年雨水,经历了多少风霜?最终长在武陵仙君的点化下,位列仙班。如今便是被天雷劈死,那么我也值得,因为我有吃有喝一万年,死了也赚一肚子的佳肴美馔。生何欢?死何悲?唯山间明月,江上清风,千古不变而已,我决定向死而生。” 她边说边傻乐,一块蜜糖抛向空中,极速飞去用嘴接住,自言自语道:“好吃、好吃……”梨花看着她转念想:“琴上坐着知音,眼泪有了栖息之地,三人清谈淡远,超然之情,似海情深,亦有了可寄之处,此生何求?
话说那个蔡匿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强硬的态度,知道只能智取不能硬拼了,不觉一计浮上心头。姐姐刚踏进家门,就听见几个妾室叽叽喳喳:“听说夫人在外偷汉子,被老爷抓了一个现形,老爷要休掉他,你们可听说不?”另一个说:“真的假的,看她平时不苟言笑,不可一世的样子,居然能有今天?”又一个插话:“人不能看外表,夫人闷骚着呢?”姐姐大喝:“下贱坯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瞎嚼什么舌根子?是不是觉得我休回娘家,你们就扶正了?本夫人不死,尔等终究是低贱妾室,这千秋大梦你们做吧,”说完扬长而去。一下小妾悄悄道:“我看她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又一个也小声小气说:“先得意着吧,笑容有多甜,到时候就哭的有多惨。”一双儿女扑过来嘴里含着:“母亲母亲,你去哪里了?我们饿了,你也不回来。“姐姐摸着他们的小脑袋瓜:“饿了找东西吃啊!或吩咐下人给你们做?怎么这么傻呢?“大一点的女儿说:“可是母亲没有回来,我们不想吃,这叫茶饭不思。”姐姐笑道:“原来茶饭不思可以这样子用,我怀瑾真聪明。”小一点的男孩说:“母亲母亲、姨娘说你不什么检点?被父亲赶出去了,母亲可是真的?还说很快休掉你,她……她扶正……”女孩比男孩懂事一点,赶紧斥责弟弟:“握瑜我不是不让你跟母亲说吗?干嘛惹母亲生气?真不懂事。”母亲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女儿,禁不住笑了:“小怀瑾知道疼母亲了?看来母亲没有白疼你。”男孩还是不依不饶没完没了:“那姨娘为何那样说?母亲是不是真的?”女孩用指头戳戳男孩头颅:“傻不拉几的东西,要是赶出去了,母亲还能回来吗?”姐姐弯下身来摸着男孩的头柔声:“握瑜很快是大人了,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接受小人的嫉妒,因为你站在他们触及不到的高度,虽然有时候人生路上会风雨猛烈,骤雨不终日,飓风不终朝,越是狂妄的东西,存在越短暂,明白了吗?”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女孩对男孩叫嚷:“母亲出去这么久,定是口渴了,我给母亲沏茶去,你过来帮我端点心。”姐姐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内心哀伤弥漫,假如没有他们,自己是不是还能坚持活着?每天面对这个好色之徒,还要应付他那七八个争风吃醋的小妾,而今无妄之灾又引到自己头上,想想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太阳西沉,天边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际,那是世界的尽头,遥远而又不可触及的地方,或许那里就住着往生。她沉思的时候,丫鬟过来请示:“夫人、老爷在书房等您,说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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